第71章 電車難題
明白了世人對煉魔者的誤解，用言語是改變不了的。
留給江賀的路，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條——
終結亂世，成爲那開創時代的新朝之帝。
於是，他趁着源魔衰敗、尚未真正死亡的時間段，迅速招兵買馬，招攬了一些願意投靠煉魔者的勢力。
心懷大義的有志之士，畢竟只是一部分。
也有許多世家、勢力，並未相信煉魔衆的說辭，心裡仍舊認爲煉魔者是邪魔外道。
但是……那又如何？
煉魔衆四處奔走，想要洗白自身，說明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毀滅天下，而是改朝換代。
既然如此，那就好說了。
以煉魔衆的力量，掃清天下並非困難之事。
成王敗寇，只要他們建立了新的朝代，完全可以從源頭改變這段歷史，抹去自己曾經做過的惡事，或是加以粉飾。
到時候。
煉魔衆想黑就黑，想白就白。
不過都是一念之間。
這些“聰明人”看透了煉魔者的打算，認爲煉魔衆擁有顛覆天下的力量。
於是迅速貼了上來。
一邊幫助煉魔衆宣傳，一邊給予人力物力，幫忙建立隊伍。
大部分煉魔衆被這些人的表現所迷惑，以爲他們真的相信了自己，很是感動。
認爲自身努力終究沒有白費。
只有江賀這種熟讀情商，又有幾世閱歷的人，纔看穿了這些人的真實想法。
但他並沒有說破這件事。
“雖說是牆頭草，但他們畢竟給予了煉魔衆支持與幫助，讓那些隨我蕩魔多年的同道，心裡有了慰藉。”
“如果已經蕩除源魔，達成目標，卻依舊被千夫所指，揹負長久罵名。”
“縱然煉魔者們都是意志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也會陷入自我懷疑，喪失心氣，鬱鬱而終……”
“更何況，斬殺源魔只需一些強者就行了。”
“掃清天下，再造太平盛世，卻必須依靠大衆的力量。”
江賀往日仗劍江湖，灑脫不羈。
哪怕景末起義，也是尋找的志同道合之人，爲了相同的志向而努力，隨心而爲，雖死無悔。
如今卻要整天跟這些人虛與委蛇，着實有些憋悶。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煉魔者們不求名，不求利。
只爲了拯救天下一個理想，便甘願稱他一聲尊上，隱姓埋名，隨他在黑暗中奔波勞碌。
一些煉魔者，因爲過度使用魔器，又不擅養生之法。
年僅三十，便如垂朽老者，壽元所剩無幾……
江賀怎忍心讓這些高貴英魂，一直蒙受千年冤屈。
甚至到了御靈世界，被召喚出來的，都不是他們自身模樣，而是被污衊與惡意所侵染的魔化英靈。
爲了達成幫助他們洗白。
江賀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情商。
沒關係，反正自己是掌舵者。
縱然這些人想法有異，只要自己掌握好方向，把控好大局，區別就不會很大。
哪怕是僞君子，只要能跟着自己一輩子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那也就是真君子了。
帶着這種想法。
在羣魔動盪的亂世當中。
江賀建立煉魔軍，四處蕩除邪魔、平定州域。
清除邪魔，拯救百姓的同時。
他也沒有急功近利，同時也在安排人手，幫助受災百姓重建家園，幫助遭受魔災的大地，恢復生息。
那些投靠煉魔軍的勢力，並沒有半點遲疑，嚴格完成了江賀的每一個命令。
在擁有絕對力量的情況下。
恐懼同樣是一個提升權威的有用方法。
縱然這些勢力當中，也有不少腌臢齷齪之人，但由於畏懼先行者的滔天魔威，生怕自己觸到黴頭，被煉製成邪魔。
沒人敢跳出來冒頭，把安排下來的所有事情，都辦得妥妥帖帖。
江賀見煉魔軍所過之處，一切都重歸平靜。
內心也稍稍放寬了一些。
“無論他們的想法是怎樣的。”
“起碼結果是好的。”
然而，平靜只是一時的。
沒過多久，又有新的事件發生。
【你建立煉魔軍，四處清理邪魔，拯救百姓。】
【攜魔劍之力，你舉世無敵，又早有計劃，月餘時間，便令四州之地恢復平靜。】
【然，煉魔軍救世之時，各州之地亦有義士聚首。】
【他們建立義軍，對抗邪魔，拼死而戰，爲百姓爭取喘息之機。】
源魔先前爲了潛伏，僅僅同化了天下的頂尖戰力與勢力高層。
各個家族絕大部分的戰力，依舊保存。
他們最開始被邪魔打蒙了，但是沒過多久，便聚集在了一起，共同抵禦邪魔攻擊，保家衛國。
他們的做法，成功保護了大部分百姓，減少了邪魔造成的傷害。
讓大部分百姓都能支撐到江賀帶着煉魔軍到來。
當江賀帶着煉魔軍抵達，解決掉邪魔過後。
絕大部分百姓，雖然沒有表現出對煉魔軍的歡迎，但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見。
唯有這些義士，將矛頭對準了江賀。
【你攜軍抵達武州，蕩盡邪魔，欲要收服土地，助百姓休養生息。】
【然，衆義士視煉魔軍爲魔首，拔劍相向，寧死不屈。】
【面對義士攻擊，伱選擇……】
【A：殺雞儆猴、B：退避三舍、C：生擒活捉、D：親自幹涉】
“……”
江賀揉了揉眉頭。
這些義士能在危難當中挺身而出，拼死對抗邪魔，保護弱小。
又不屈服於邪惡，爲了心中信念，願意赴死一戰。
江賀非常欣賞這些義士的性情與行爲。
問題是……
你們打錯人了啊！
我們其實是友軍！
江賀內心無比糾結。
殺肯定是不行的。
這些都是義士，爲了黎民衆生挺身而出，拼死而戰。
自己不可能爲了幫助一部分好人洗清冤屈，於是擡手把另一堆好人給砍了。
這不是本末倒置麼？
退避三舍也不可能。
江賀想要幫煉魔者翻案，就必須橫掃天下，成爲擁有最終解釋權的那個人。
如果見到義士就退避三舍，還打什麼天下？
那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
【生擒活捉】
“幸好我實力天下無敵，可以先把這些義士壓制住，再慢慢說服他們……”
江賀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或許這些義士現在不理解，不接受。
等到自己掃平天下，重新建立太平盛世，他們或許就能願意聽自己解釋了吧？
這個時候，江賀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某種可能。
但他還是抱着些許不切實際的幻想。
萬一呢……？
書頁上的文字，隨之衍化。
【你擁有巔峰魔劍，微露劍身，威震全場，些許魔氣，便令衆人當場昏迷。】
【你令人將其縛之，困義士于軍中，欲慢慢勸服。】
【然，義士醒來，叱罵邪魔，言血海深仇，寧死不屈。】
【遂不飲不食，直至衰亡。】
啪！
江賀看到這些文字，終於忍耐不住。
一擡手，直接把英魂之書猛地合上。
這不對！
他並非貪戀權勢，也不是爲了所謂的傳說功績，才一定要改朝換代的——
如果真的單純爲了刷傳說成就。
他完全可以從開局苟到源魔死亡，暗中發展勢力，坐視煉魔者跟源魔一起去死。
等到羣魔動盪，天下大亂，秩序崩潰。
再跑出來當救世主，高舉大義的旗幟，建立新的朝代，走一遍景帝流程，掠奪傳說就完事了。
不比現在步步維艱要好得多？
他之所以想要成爲亂世當中的勝者。
最主要的原因，莫過於幫助煉魔者洗清冤屈，幫助這些英魂重鑄清名。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他願意被人誤解，無視那些被源魔矇蔽雙眼的人的唾罵。
也願意忍耐一下，與那些志趣不投的人合作，虛與委蛇，許諾諸般好處。
哪怕有些不爽，哪怕有所疏漏。
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爲，皆爲正義。
然而……
“這些義士呢？”
“他們同樣擁有高貴品德，本來也可以成就一番偉業，也可以成爲不朽英靈。”
“現在卻只能落得絕食而亡，悽然死去的境地。”
江賀無法說服自己。
誠然，他是爲了大義。
誠然，他沒有直接殺害這些義士，還想着勸服他們。
但是。
我未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種兩難的選擇，讓江賀駐足停步。
此時的他，就像是遇到了真實電車難題——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一條軌道上躺着煉魔者，一條軌道上躺着天下義士。
他要爲了洗白煉魔衆，硬下心來，無視天下義士。
還是要爲了同理之心，放棄幫助煉魔衆洗清冤屈？
“……”
“去他孃的電車難題！”
江賀枯坐半晌，升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歷史的車輪無法阻擋？
電車一定要選擇一條軌道前進？
如果一定要這樣——
那就只壓我一個人吧。
如果從最開始，煉魔者就只有自己。
沒有什麼兄長，沒有什麼同道，沒有什麼組織。
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自然就不用爲如何洗白的事情而煩心了。
“我單人獨劍，難道就不能蕩盡天下羣魔？”
“如果歷史車輪，一定要碾過一條軌道，那就衝我來吧。”
“我倒要看看，是你這車輪更硬，還是我手中寶劍更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