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4

凌晨的醫院大樓仍舊燈火通明, 頂部的紅十字在黑夜裡閃着希望。

陳屹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鍾,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見阮眠從值班室裡走了出來。

他收起手機迎過去, 剛要開口說話, 阮眠忽地伸手抱住了他, 胳膊從他腰側穿過去, 手交叉着掛在那兒。

晚上走廊沒人, 陳屹也擡手摟回去,下巴抵着她腦袋蹭了蹭,低聲問:“怎麼了?”

阮眠臉貼着他胸膛, 沒吭聲,腦海裡卻不停回想着方如清剛纔說的那些話。

——“陳屹的職業我聽你爸提了一些, 我自己也在網上了解了不少, 對於國家人民來說, 他的這份工作確實很偉大,可如果是作爲丈夫、你將來一生的伴侶, 媽媽其實是不太認可的。”

——“之前你在洛林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覺,生怕第二天醒來收不到你報平安的消息,媽媽嘗過擔驚受怕的苦,不想我的女兒將來一輩子都活在這種擔憂之中。”

——“我知道媽媽這樣想確實是自私了些, 陳屹是個好孩子, 在這件事情上他沒有錯, 可是我也只是希望我的女兒能夠過得快樂幸福。”

……

陳屹由着阮眠安安靜靜抱了會, 擡手在她腦後揉了揉, 而後順勢滑下去,輕捏了下她後頸, “跟伯母打電話鬧不愉快了?”

阮眠臉貼着他胸膛,甕聲說:“沒有。”

方如清的出發點沒有錯,可她不知道陳屹對於阮眠來說的意義有多重要,也不清楚兩個人之間那些所謂的緣分,阮眠縱然有千萬句可以替陳屹說的話,在那個時候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陳屹沒再多問,手有一下沒一下捏着她,過了會,他看到走廊那頭走過來的人影,拍了拍阮眠的肩膀,“有人來了。”

“嗯?”阮眠順勢從他懷裡扭頭往後看,下一秒,立馬撒手乖乖站好,“孟老師。”

孟甫平點頭應了聲,神情疲憊卻溫和,“怎麼站在這兒說話,值班室又沒其他人。”

阮眠稍顯拘謹,“我們出來透透氣。”

孟甫平沒再多問,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回了辦公室,陳屹看着阮眠明顯鬆了口氣的模樣,想起高中那會兒她見到語文老師的反應,和現在如出一轍,沒忍住笑了出來。

阮眠不解:“你笑什麼?”

“沒什麼。”陳屹半推半摟把人帶回值班室,門一關,他又把人抱在懷裡,動作間不知道是誰碰到了牆上的開關,屋裡只剩下窗口落進來一束朦朧光亮。

陳屹靠着門板,下巴磕着她的肩膀,溫熱的脣瓣在她頸側輕啄了幾下,擡頭問:“跟伯母打電話說什麼了?”

阮眠被他這樣抱着親着,整個人都有些發軟,卻還是沒說實話,“沒說什麼,就是有點想她了。”

“那我呢?”

“嗯?”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忽地墊腳仰頭親在了他脣角,軟聲道:“也想你。”

-

陳屹沒在醫院留到天亮,快四點多回了軍區,關於方如清說的那些話,阮眠從始至終都沒和他提起過,只是在考慮着什麼時候和父母坦白自己跟陳屹的關係,至於以後的事情,還是要交給時間去處理。

日子在B市愈發炎熱的天氣中一天天翻過,很快八月也要到了頭,二十四號那天是陳屹的生日,正好也在週末,更巧的是那段時間樑熠然陪着孟星闌在B市出差,幾個人就約了二十三號那天晚上的飯局。

五個人都不是愛鬧的性格,加上孟星闌懷有身孕,一夥人吃完飯就回了陳屹的住處。

到地方,陳屹把鑰匙拿給沈渝讓他帶着樑熠然和孟星闌先上樓,“我和阮眠去超市買點吃的。”

“得嘞。”

等他們三個上了樓,陳屹轉而看着阮眠,“走吧。”

“好。”話落下,阮眠自顧朝前走着,錯過了陳屹朝她遞來的手,等意識到他沒跟上來的時候,人已經走出好遠。

她回頭,陳屹還保持着伸手的姿勢站在那兒,看起來有點呆還有點好笑。

阮眠沒忍住笑了出來,快步走回去,乖乖牽住他的手,還不忘替自己解釋一句,“抱歉哦,我就是還沒太習慣。”

陳屹擡了下眼,“沒習慣什麼?”

“沒習慣——”阮眠握着他的手往上一擡,一本正經道:“跟男朋友牽手走路。”

陳屹被男朋友三個字取悅,指腹捏了捏她的手背,淡淡說:“沒事,以後我會讓你慢慢習慣的。”

阮眠彎了下脣,說了聲好。

超市在小區外面,是一家大型生活超市,分三樓,陳屹在門口推了車,阮眠挽着他胳膊跟着往超市裡走。

晚上人有點多,兩個人從外圍繞到零食區,阮眠站在放薯片的貨架前,拿了幾包她和孟星闌以前愛吃的口味放進推車裡,又問陳屹:“沈渝和樑熠然他們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不知道,應該都可以。”

“那你喜歡什麼?”

“你。”

“嗯?”阮眠擡頭看他,幾秒後,她眼神晃了晃,不自在的挪開視線,沒再問過他喜歡什麼。

兩個人在超市逛了半個多小時,排隊結賬的時候,阮眠收到孟星闌的微信,說是想吃話梅。

她發來消息的時候,陳屹剛好也看到了,說:“你在這排隊,我去買。”

阮眠:“還是我去吧,你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陳屹納悶話梅還分什麼口味,但也沒說什麼,推着車從人羣裡出來,排到了隊伍後面,“你去吧。”

“嗯。”

晚上人本就多,收銀臺也是排着長隊,陳屹走到隊伍末尾,沒一會後面又站過來幾個人。

差不多過了十多分鐘,陳屹纔看見阮眠從不遠處走過來,只是走姿看起來有些奇怪。

他神情一斂,將推車放在旁邊,快步朝她走過去,“怎麼了?”

“被撞了一下。”說起來也是倒黴,阮眠在零食區那邊拿了幾包話梅,剛從貨架那邊走出來,旁邊兩個小孩在玩推車,一個來不及剎車,一個躲閃不及,直接撞到了一起。

推車裡坐了一個小孩,阮眠被撞倒之後,推車的輪子直接從她腳踝處蹭了過去。

兩個小孩的家長匆匆趕過來道了歉,阮眠被超市裡的工作人員扶了起來,彎腰檢查了下,沒傷到骨頭。

她接受了道歉,沒再追究其他責任。

……

這會兒,陳屹聽了原委,直接蹲了下去,拎起她的褲腳看了眼,踝骨那裡被蹭破了一層皮。

他用手碰了下四周,阮眠輕嘶了聲往後躲。

“別動,我看下。”陳屹握着她腳踝上方,掌心微涼,挨着的那一片皮膚很快被捂熱了。

阮眠有些站不穩,一方面是疼,一方面是癢,扶着他肩膀,小聲說:“沒事,應該沒傷到骨頭。”

陳屹很快也得出了這個結論,站起身,託着她的手臂,目光一寸寸地從上到下將她看了一遍,確定沒其他傷之後,才說:“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阮眠擡眸,“我想着也不是很嚴重。”

陳屹沒跟她爭論這種問題,將人扶到一旁,掏出手機給沈渝打了電話,讓他來一趟超市。

沈渝來得很快,幾乎是一路小跑,看到他兩,問了句:“怎麼了這是?”

阮眠解釋:“不小心被推車撞了一下。”

陳屹接過話茬,“你結一下賬,我帶她去醫院看一下。”

“行,那你們快去吧。”

阮眠其實覺得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但爲了讓陳屹放心,也就沒好說不去。

兩人從超市裡出來,來來往往都是人,陳屹看了下她的腳踝,已經微微有些紅腫。

馬路對面就有一家社區醫院,走過去差不有一兩百米,他想了想,伸手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地失重感讓阮眠嚇了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找着力點,等到回過神,胳膊已經摟在他肩頸處了。

她眼睫顫了顫,入目是他時而滾動的喉結,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男人身上的溫度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傳遞出來。

忽地,陳屹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看了幾秒,又擡頭看着前方的路,低聲說:“這也要習慣。”

阮眠嘴脣動了動,半天沒想起來說什麼,只是偏頭靠得更近了些,耳畔是他沉穩起伏的心跳。

兩人安靜走過這段路,等到醫院一番檢查下來,沒其他大問題,陳屹稍稍鬆了口氣,等醫生替阮眠處理完傷口,才扶着人從醫院裡出來。

醫院和小區在同一個路邊,夜晚溫度不似白天那麼熱,偶爾還有微風吹過,帶來幾分涼意。

阮眠這會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疼了,沒讓陳屹抱也沒讓他背,“只是破了點皮,不影響走路的。”

她抓着陳屹的手,剛開始還有些一瘸一拐,到後面就差不多可以正常行走,只是太吃力了會有點疼。

到家已經快十一點半,本該是快快樂樂留在家裡等着零點到來,結果因爲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零點到來的格外倉促。

沈渝從冰箱裡拿出一早訂好的蛋糕,點上蠟燭,五個人圍坐在沙發旁,屋裡燭火閃動。

樑熠然把蛋糕裡贈送的王冠遞給陳屹,“來吧,壽星,許個願。”

陳屹接過王冠,沒往自己頭上戴,而是戴在了阮眠的腦袋上,“不許了,直接切蛋糕吧。”

“幹嘛不許?一年一次的生日。”沈渝笑:“說不定今年的願望就能實現了呢。”

陳屹看了眼阮眠,壓了壓眼底的笑,還是堅持不許了,“早點弄完休息吧,這兒還有孕婦和傷員呢。”

“得得得。”沈渝把刀遞給他,“那你來切。”

“行。”

幾個人八九點才吃完晚飯,這會都不是很餓,蛋糕意思意思吃了兩口,五個人一起拍了張合照。

拍完陳屹又讓沈渝幫他和阮眠單獨拍了張合照,弄好這些,懷有身孕的孟星闌準備回房休息,她才懷孕初期,孕吐反應都很嚴重,晚上偶爾還會醒,爲了方便照顧,樑熠然和她睡了一間房。

還剩下一個客臥,是沈渝的,他之前每次來這兒都會住那間房,大家按需找房,結果到最後就剩下一間沒牀的書房和陳屹睡的主臥。

有房的都回屋了,沒房的阮眠和房主陳屹坐在客廳,阮眠還沒意識到什麼,坐在那兒看照片,偶爾一次擡頭,看見陳屹在看自己的朋友圈。

正好就她給何澤川發生日祝福的那條。

阮眠像是意識到什麼,挑了張他們五個人的合照發了條朋友圈,沒署名,只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和一個王冠表情。

她和陳屹的關係還沒完全跟父母公開,再加上方如清如今的態度,阮眠一時半會還沒想好怎麼跟她坦白。

陳屹很快也刷到了她最新的那條動態,擡手點了贊,收起手機擡頭看着她,“你今晚睡哪?”

阮眠沒反應過來,“什麼?”

幾秒後,她扭頭看了眼身後房門緊閉的兩間客臥,吶吶道:“其實我睡書房也行。”

陳屹捏着她手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兩個人沉默着坐了會。

陳屹起身將剩下的蛋糕放回冰箱,出來時,見阮眠還坐在那兒,關了餐廳的燈走過去,“要不要先洗個澡?”

“啊?”阮眠回過神,“行。”

陳屹剛想說話,樑熠然拿着衣服從屋裡出來,直接進了外面那間衛生間,他抿了下脣,低頭看着阮眠,“我房間還有間浴室。”

“……”阮眠想着只是洗個澡而已,沒必要那麼矯情,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情侶,也就沒說什麼,拿了換洗衣服去了主臥。

阮眠來過陳屹這裡幾次,但還是頭一回進主臥,房間面積明顯比其他兩個房間大很多,裝修簡單大方,風格偏冷淡。

她把衣服拿進浴室,想起忘記帶卸妝水,又出去找孟星闌,路過書房,陳屹看見她,走出來問了句,“怎麼了?”

“忘記帶卸妝的了。”阮眠沒和他多說,敲了敲孟星闌的門,進去拿了東西就出來。

洗完澡是十分鐘後的事情,她擦着被水沾溼的頭髮,找到手機給陳屹發了條消息,說弄好了。

主臥和書房的門是相對着的,這會門都沒關,阮眠很快看到陳屹從對面走了出來,而後徑直朝着屋裡走來。

她放下手機,兩人視線對上,陳屹目光落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而後順着往下,“傷口沾到水了嗎?”

“沒有。”洗澡之前阮眠用保鮮膜裹了一層,而且洗的時候也有很注意,除了邊緣的紗布有些溼,其他地方都沒有碰到水。

陳屹“嗯”了聲,走到衣櫃旁拿了自己的衣服,“晚上你就睡這裡,消炎藥記得吃,水已經給你倒好放在外面客廳了。”

“哦。”阮眠擦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問:“那你晚上睡哪?”

“還能睡哪?”他意有所指地笑了下,“這不是我的房間嗎,我當然是睡在這裡了。”

阮眠一愣,“……”

陳屹看她有一點被嚇到的反應,走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開玩笑的,我睡外面沙發,你早點休息。”

阮眠說不上來到底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怎麼,半天沒想起來說話,倒是陳屹怕她忘記吃藥,出去後又回來了一趟,把水和藥都拿了進來,好像她是個記性多不好的人,又提醒了遍,“別忘了。”

她點點頭,“知道了。”

陳屹道了聲晚安走了出去,阮眠在那兒站了會,走到桌旁吃完藥,在牀邊坐下,看見牀頭櫃上擺了一個相框。

那是張全家福。

她拿起來看了眼,又想起什麼扭頭往另一個牀頭櫃看,那裡也擺了個相框,是高中畢業那年,他們六個人在教室外面走廊拍的那張合照。

阮眠將手裡的相框放回去,起身走過去,那張照片被保護的很好,他們六個人的笑容和眉眼依舊清晰無比。

她盯着照片看了會,想到過去的很多事情,晃神間沒有聽見敲門聲,陳屹站在門口,門沒關,一眼看見她所有的動作。

他突然想起拍畢業照那天,兩個人爲數不多的兩句對話。

……

陳屹記得那是個特別晴朗的一天,烈日無雲,悶熱聒噪,一羣人站在圖書館樓前,氣氛傷感卻又熱鬧。

拍完集體合照之後,沈渝他們幾個叫來樑熠然,六個人在理(1)的教室外面拍下了那張合照。

孟星闌和沈渝搶着看照片效果,陳屹和阮眠在走廊那兒站了會,後來有其他班的朋友叫他過去拍照。

他走之前,想起什麼,回過頭對她說:“高考加油。”

記憶裡她應該是笑了一下,然後才說:“好,謝謝。”

後來,陳屹再見到阮眠是在高考結束後的散夥飯上,但是那天他去的晚,又沒有在包廂裡久留,他們沒能說上話。

從那之後的九年裡,陳屹再也沒見過阮眠,一次也沒有,直至在洛林的那一晚。

重逢來得猝不及防,也在意料之外。

後來陳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他和阮眠沒有在洛林遇見,而是在樑熠然和孟星闌的婚禮上重逢,會不會又會像之前一樣,匆匆一面之後,又是幾年甚至是更久的空白。

這是個無解的命題。

就像他和阮眠錯過的這幾年,如果年少時的他心思更細膩些,會不會也有不一樣的結局。

錯過的結局已然無從得知,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現在、將來,乃至百年之後,都會成爲彼此的牽掛和唯一。

-

良久後。

阮眠放下相框,回過頭纔看見陳屹站在門口,神情愣了一下,才說:“我好久沒看到這張合照了。”

“怎麼,你的那張呢?”陳屹記得沈渝後來將照片洗了出來,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張。

“丟了。”阮眠說:“幾年前和朋友去外地玩,連錢包都被人一起偷了。”

“想要嗎?我那裡應該還有底圖。”陳屹走進來,從抽屜裡翻出充電器,“在我QQ空間裡,你可以去翻翻。”

“好。”應完這句,阮眠忽地想起什麼,問:“你QQ號多少,我QQ復讀那年被人盜了,後來找回來好友都被刪除了,我就沒用那個號了。”

“難怪呢。”陳屹想起她復讀那年,他回國過暑假,奶奶在書房裡翻出當初給她補習作文的資料,隨口問了他一句她如今的情況。

那時候微信已在國內廣受推行,陳屹很少在用QQ,聽了奶奶的話,點開QQ準備問一句,可翻遍了好友列表,也不見她的名字。

他當時沒怎麼在意,轉而去問了李執,才知道她是那一年的高考狀元,去了北方的城市讀大學。

人在錯過的時候,失去的從來都不會只有一樣東西,那些當初不在意的事情,如今全都成了遺憾。

……

陳屹的QQ還是以前的那個,阮眠用自己現在一直在用的QQ加上了他的好友,他的頭像和網名都沒有變過。

阮眠在他空間裡找到那張照片,存下來之後,直接在QQ給他發了消息。

[阮眠]:你頭像的那隻橘貓和你微信頭像是一隻嗎?

[陳]:不是,QQ這隻幾年前已經去世了,微信這只是她的崽,叫小小橘。

[阮眠]:哦,很可愛。

[陳]:今年過年可以帶你見見它。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按照他們兩家現在的關係,到年底見家長其實也不算太快。

陳屹等了會,收到她的回覆。

[阮眠]:好。

兩個人在QQ上聊了會,很快就有了幾頁的聊天記錄,在湊夠十頁之前,陳屹讓阮眠早點休息。

[陳]:明天想吃什麼?

[阮眠]:你下廚嗎?

[陳]:嗯。

[阮眠]:明天再說吧,我現在想不出來。

[陳]:行,晚安。

[阮眠]:晚安。

房間裡,阮眠發完這最後一條消息,放下手機卷着被子翻了個身,腦袋埋在枕頭裡,聞見一點點淡淡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沐浴露是同個味道。

明明很困,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就這麼醒着到了兩點多,阮眠覺得口渴,起身出去倒水。

客廳裡還點着夜燈,陳屹躺在沙發那兒,長腿舒展不開搭在外面,聽見開門的動靜,他聞聲坐了起來,“怎麼還沒睡?”

阮眠:“有點口渴。”

陳屹掀開毛毯站起來,走過去開了餐廳的燈,找到水壺給她倒了杯水,阮眠接過去,問:“你怎麼也還沒睡?”

“不習慣。”

“……”她哦了聲。

喝完水,阮眠放下杯子往回走,“你早點睡。”

“好。”

阮眠走了幾步,回頭見他在沙發坐下,人站在那兒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陳屹沒聽見關門的動靜,回頭見她站在那兒,“怎麼了?”

“沒事。”阮眠輕吸了口氣,像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擡眸看過去,“陳屹。”

“嗯?”

“不然……”她撓了下臉,“你來房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