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鬼醫(上)

唐棄一個失了內功的教主回魔教, 預想中該有一場兇惡的場面,會死很多人,兇險萬分, 九死一生, 可事實卻是, 只死了一個人, 還是一個和魔教各大勢力都沒有關係的小女子。場面雖詭譎, 卻不兇險,更稱不上兇惡。

唐陵一路陪着唐棄,直到踏上教主所住的千魔殿的臺階時, 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這未必比血戰一場,完全將不服的人壓制下去好。

唐棄道:“在想什麼?”

自有侍女在千魔殿前相迎, 唐棄帶人入了殿中, 看到明顯在沉思的唐陵便問了一句。

唐陵回過神, 侍女們沒有吩咐只遠遠的站着聽候近前,便道:“我想, 我有些後悔了,你做這個教主雖然好,但魔教終究是太過混亂,你過得太辛苦。”

唐棄只是隨口一問,完全沒想到唐陵會說出這幾句話來, 頓時連他先前堵在胸口的那團氣一下子也下去了。嘴上卻道:“這是魔教, 你當是你們正道名門正派嗎?要當教主自然要面對這些。”

唐陵立時想到, 在魔宮正殿秦江離開後, 對秦江與左漁動手的那兩位殿主回過神來, 試圖說服唐棄將人除之,唐棄拒絕後, 兩人的表情是如何的深沉。

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再說秦江,左漁雖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子,但對他來說定是不同尋常,他又豈會輕易放過殺妾仇人?

唐陵擔心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侍女們早準備了清水熱茶,唐棄洗了臉,靠在桌前看着唐陵悠閒的喝着茶,道:“魔教七大殿主,銷魂殿與傀儡殿屬我的人,衆生殿與玉露殿一向交好,閻王殿獨立於其他六殿之外,其他幾殿或有交好,但總的來說,整個魔教內部勢力三足鼎立,以我最強,如今我一弱,秦江與童勉都想利用我與對方拼個無氣大傷,好坐收漁翁之利,但終歸算計來算計去,他們都想我活着還要恢復武功對抗正道,所以接下來最好的應對,便是維持現狀,一切等我恢復功力這局面便不破自解。”

唐陵點頭,唐棄恢復武功是首要之事。

正說着話,司徒傲然與一紅衣女子齊齊走了進來。

司徒傲然的視線只落在唐棄身上,道:“稟教主,已查清,在天峰神劍宮外伏擊教主的乃左鱗所率清明殿之人,現已全部誅殺,只是殿主左鱗不知所蹤,也未找到教主所中之毒的解藥。”

司徒傲然的眼中所含之意太過深刻,唐陵只望了一眼便覺得心中一動,只是那念頭閃得太快,一時也沒有抓住,再看司徒傲然時便覺得不喜。

跟着進來的豔麗紅衣女子道:“這段時間銷魂殿一直在留意左鱗的動向,只是也沒有發現左鱗的□□來源和解藥,屬下無能,今天更把人也跟丟了。”

這女子打扮極豔,紅色衣裙上綴着大片大片盛放的花朵,外衫薄如蟬翼,將胸口與手臂上肌膚襯得瑩白如雪,若隱若現。臉上妝容更是勾魂,一雙眼睛妝點得媚眼如絲,一個擡眼,一個轉眸,配着那張美得如妖精般的臉,能讓人軟了半邊身體,偏偏她說話的聲音與之非常不一致的清冷,透着股無視一切的味道。

唐陵:“飛飛姑娘?”

花飛飛隻眼神飄了他一眼,並不接話,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唐陵摸了一下鼻子,有些尷尬。他倒是可以肯定這女子是花飛飛,雖然穿着打扮俱都不一樣,當初溫柔如仙女般的氣質再也找不到一分,但妝容下的臉還是那張臉。當初知道唐棄是魔教教主的時候,他就知道花飛飛應該也不簡單,只是沒想到她竟是魔教的銷魂殿殿主。

唐棄喝着茶,對於左鱗的消息波瀾不驚,只淡淡道:“繼續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人應了聲是,花飛飛很快便退了下去,司徒傲然卻留了下來,往唐棄邊上一立,自然的彷彿是唐棄的侍女一般。

唐陵多看了司徒傲然兩眼,又看了唐棄兩眼,兩人一坐一立,誰也沒覺得不妥。

唐陵忍不住道:“司徒殿主不需要去忙嗎?”

司徒傲然淡淡道:“正在忙。”

唐陵:“……”杵在這兒當木頭敢情就是忙了!

唐棄也不知道發了些什麼呆,又想到了什麼,突然站了起來:“天色還早,去見鬼醫。”

說着,帶頭走了出去,司徒傲然緊跟其後,唐陵看着一前一後的兩個背景,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江湖上關於鬼醫的傳說很多,最爲人知的可能就是他鬼都能醫的醫術,和閻王都不想和他打交道的古怪脾氣。

即使如此,要找鬼醫治病問藥尋仇報恩的人依舊滿江湖都是,只是鬼醫的行蹤一直成迷,真正能找到他的人少之又少。

唐陵雖是江湖第一人的徒弟,自己也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但神劍宮總是少關心江湖事,還真不知道鬼醫就在萬魔谷。

出了千魔殿,一路彎彎繞繞地走,最終在一處僻靜的山谷前停下。

唐陵看着荒亂毫無章法的前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條小徑,由於常年沒有人行走,已經沒有了可以下腳的地方。

唐棄走在最前面,站在谷口處看了些許時候,突然抽出司徒傲然的佩劍,信步大踏步走了上前。

還沒等唐陵弄明白髮生了什麼,司徒傲然嘴角邊的笑意還未完全揚起,谷內突然傳出一陣破口大罵聲。

“好心黑的混蛋小子,一回來就欺負我這個老頭子,你怎麼不把外頭的人都禍害完了再回來?”

隨着聲音逼近,一個面目陰沉,長相醜陋的老人出現在唐陵三人面前,想來這老人就是鬼醫了。

“說!又來找老頭子幹什麼!”

鬼醫烏黑的爪子直指唐棄的鼻子,惡狠狠的眼神恨不得撓下唐棄臉上的肉。

“找郎中當然是看病了。”唐棄將劍拋回給司徒傲然,道,“每次都改入谷的陣法,完了還要跑出來迎我,累不累?”

鬼醫瞪眼,氣得不行:“你除了腦子有病,還要看什麼?早跟你說了,你沒治了,沒治了!滾滾滾,以後都別來了!”

兩人一來一往,就是唐陵也看出來,兩人關係也許並不如他先前認爲的那般友好,但相比唐棄的淡定,鬼醫似乎拿唐棄沒有辦法……

唐棄也不怕鬼醫趕他,眼神一飄,落在一處碧綠的矮樹上,“那條小蛇我沒見,是新抓來的?看着不錯,今晚加菜吧?”

鬼醫:“……”

唐棄又轉眼:“都說越毒的東西吃起來越美味,那隻小□□醜是醜了點,照理味道應該不錯,剝了皮也能吃得下去”

鬼醫:“……停停停,算你贏了!我怕了你了,不許打我這些小乖乖的主意!”

唐棄撇嘴:“早這樣不就行了?每次都要來一遍,要少人陪着說話,你直說我給你送幾個侍女進來。”

鬼醫:“混蛋臭小子!”

鬼醫踏着重步七扭八拐的入谷,唐棄三人隨緊隨其後,唐陵是第一次入鬼醫的山谷,不時能在路邊看見一些劇毒無比的毒蟲和毒草,也收了心神,走得一步不差,七扭八拐。

山谷內倒是環境幽靜,一間小草屋,一窪小湖,山腳邊圈了些許雞鴨,一隻黃狗趴在旁邊時不時睜開一隻眼瞥一眼,另一邊還辟了幾畦菜地,整齊的種着一些綠葉菜。

唐陵:“……”誰來告訴他,他走錯地方了?

草屋前磊着塊巨石當桌,幾塊小石當凳。

鬼醫一屁股坐下,手放在桌上一擡,唐棄便乖乖將手放在石桌上讓他把脈。

手剛搭上脈,鬼醫一咧嘴,露出一個陰沉的醜笑:“還真病了,嘿嘿嘿嘿,臭小子在外面被誰整了?內息全無,內功盡失,你也有今天!”

唐棄另一隻手支着腦袋靠在桌前不說話。

鬼醫的手指又把了一會兒,眼神變得狐疑,看了唐棄兩眼,又低下頭把脈,隨着他指尖的變化,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沒忍住,一下跳了起來。

“好你個唐棄,偷了我的桃花盅蟲還不承認,當初我就說是你!看這下被我抓個正着了吧!”

鬼醫氣憤得手掌高擡,真想一巴掌朝着唐棄的腦袋拍下來,理智繞了兩圈,看着唐棄一張不冷不熱的臉,最後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手掌都痛麻了。

他齜牙忍痛:“還看!”

唐棄一點沒有包庇下屬的意思,一指身後的司徒傲然:“他偷的,你找錯人了,一條破蟲子也值得我撒謊。”

且不說鬼醫怎麼追殺司徒傲然,把個幽靜的山谷弄得雞飛狗跳,唐陵在唐棄身邊坐下,道:“江湖上傳言,鬼醫不屬任何門派,怎麼在魔教之中?看他樣子,似乎也不是魔教的人?”

唐棄看了他一眼,道:“當初隨手在路邊撿了個快死的老頭,誰知道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醫,他無處可去,便懶了萬魔谷的這一片小山谷,佈陣撒毒的,誰也拿他沒辦法,便就默認他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