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吧。”韻雅將東西收拾妥當,去將墨印扶起,儘快回去,他還能好好地歇上一會,明日一早,還得進來這裡看看。
手繞過他的身子,才三天,他竟又瘦了這麼多,衣下瘦骨嶙峋,觸手一摸,只覺得硌人,她眼眶一熱:“墨,回去得給你好好補補了。”
墨印不在意地笑了笑。
兩人剛剛走到門口,卻忽然聽得牀榻上慕容雲洛忽然不安地輾轉,口中喃喃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我……你……你不要……不要走……”
墨印腳步一頓,輕輕推開韻雅,幾步又走了回去。
只見慕容雲洛剛剛還有幾分血色的臉此時卻一片死白,甚至比方纔更甚,眉頭擰得緊緊的,雙手緊握成拳,不安分地反覆輾轉,忽然,身子一頓,劇烈地嗆咳起來,身子痙攣地顫抖着,血沫從口中涌了出來。他渾然不覺,斷斷續續地一直在喊着抱歉,點點血沫,忽然變成了大口大口的鮮血,溼了一片錦被,溫熱的血,卻看得人心寒。
“哥……”韻雅衝上來,按住他不住顫抖的身子,急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墨印隨手拿了一塊布,將他嘔出的血擦淨,防止因爲血液在口鼻中滯留,導致呼吸困難而窒息,將手搭在他腕上。診了一會,擡頭看着他不斷嘔出的鮮血,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起身,將藥箱又打了開,頭也不回,低聲道:“阿利雅,你先到外面去。”
“什麼?”韻雅一驚,要她出去?他想要做什麼,看了看牀上慕容雲洛漸漸灰敗的臉色,又擡頭看了眼一邊墨印高燒中,帶着一抹陀紅的臉,擔心他們兩個人,不願意出去。
墨印已經將東西都取了出來,放在一邊,見韻雅還在原地,將手裡東西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薄怒道:“如果你不要他死,就聽我的。”
“可是……”
“可是什麼!”他不容她說完,一把將她推到門外,將門掩上,調整了喘息,才又走回牀邊,將剛剛準備好的東西都拿到近身處。
一指點在慕容雲洛睡穴上。
接着,拿出一條白色的布條,將慕容雲洛的左手固定住。
刀光一閃,墨印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橫拉一刀,血立即大股大股地冒了出來,腕上寒痛,他咬牙忍住,極快的在雲洛左手上也橫了一刀,也是血色浸染。
將自己的手貼了上去,右手的刀隨意一拋,拉起一邊早準備好的一條繃帶,將兩人相扣的手緊緊地系在一起。
他靠在牀邊,疲憊地閉了閉眼。
慕容雲洛的傷已經包紮好了,只是剛剛不知道是睡夢中受了什麼刺激,竟然引得血氣散亂,嘔出了大量的血液,他本便血氣不足,加上剛剛這樣大量失血,他體內的血氣更是缺損,不趕緊爲他補充血氣,恐怕熬不過來。
而最好的方法,不過以血養血,現在,就以他的血試一試了,聊勝於無。
血色慢慢攀爬上白布,一層一層的渲染,兩隻蒼白的手被布條緊緊捆綁在一起,而蒼白的皮膚映着鮮紅的血,更是觸目驚心。
鮮紅的顏色染遍本是雪色的補,一寸寸,一寸寸,血色蔓延。
雲洛的眉頭終於漸漸展開了來,臉色依舊蒼白,卻不再有那種灰敗的色彩。
相反的,墨印的臉色卻只有越加的蒼白,彷彿所有的血色都聚集到了手腕上的那簇,看來,更是令人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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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中,墨印昏昏沉沉的直要睡去。
韻雅在外面等得不耐,小心地扣了門,喊了墨印幾聲。
知道她在門外着急,他也想要應她,可是,張了張嘴,只覺得口中乾澀,低低哼了一聲,卻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
“砰!”
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來。
韻雅愣住,看着面前一片血色。
幾步上前,墨印臉色慘白,無力地倚靠着牀柱,額上冷汗潺潺,眼睛半閉着,呼吸輕淺,輕若不聞。
她心裡一驚,一把抓住那條將兩人的手緊緊相系的帶子,解了下來。
將染遍鮮血的帶子丟到一邊,手裡卻被塞上另一條白色的帶子。
墨印眼睛也不睜,身子輕輕發顫,艱難道:“快……給他包……包起來……”
白色的帶子繞上腕上的傷口,緊緊地扎住,血色慢慢蔓延上來,但過了一小會,終於不再一層一層地溼透白布。
她這才鬆了口氣,回頭看向墨印。
他腕上的傷口很深,卻還沒有經過包紮,她心中幾分怒意,他就這麼任自己的血流着,直到流光,直到死掉嗎?爲什麼自己不包紮呢?
可是,很快,她就想要哭了。
她去擡起他的手,卻發現他全身虛弱無力,連呼吸也是極吃力的,他本來依靠在牀柱上,給他包紮時,不小心給他移了移位子,卻發現他根本無力坐穩,竟差點軟倒在地上。他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可能自己爲自己包紮傷口呢?
他沒有昏迷,微微睜開眼,看了韻雅一眼,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傻子!”她含着眼淚,怒嗔,“你當自己多硬朗呢!”邊說着,邊低頭給他將傷口包紮妥當了,猶豫了一下:“你現在能回去嗎?我看外面似乎還有幾間房,還是,先在這裡歇歇?”
墨印點點頭。
她要扶他起來,卻發現他根本不着力,她自己一個不穩,竟然兩人一同跌到了地上。
“怎麼樣?”韻雅緊張地瞅墨印,拉起他手腕上的傷口,小心地看了看,確定沒有再滲出血來,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爬到墨印身邊,發現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倒也十分暖和,嘆了口氣:“好吧,如果動不了,那就先在這裡歇歇也行。”說着,將自己身上的輕裘解了下來,將他團團包住,再把包做一團的墨印抱在懷裡。
失血後,他極畏寒,在她懷中,因爲寒冷,身子不自知地微微顫抖着。
“墨……墨……”
她輕輕地喚他,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有沒有聽見。
她揭開裘衣,自己也鑽了進去,用輕裘將自己和他都裹得緊緊的,自己又將他抱得緊緊的。
不會有事的,什麼事也不會有的,會好的。
韻雅的淚暖暖的,熱熱的,落在墨印臉頰上,一片寒白中,漾起一絲瀲灩水光。
她將他埋在他胸前,想他的笑,想他的聲音,曾經多少次的慌亂,他的一個笑容,他的一句話,都讓她莫明地安定了下來,而這一次,求求你,求求你好起來,因爲,我已經慌亂得找不到方向。
忽然,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韻雅一驚,又隨即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她闖進方府,難不成他們就善罷甘休?擔憂的看了看依舊昏睡的墨印,他的狀況很不好,不能和他們耗下去,也不能和他們正面衝突,怎麼辦?
門,忽然被打開,光線射了進來,明亮得讓人目眩。
“慕容韻雅,你來這裡做什麼!”一個四十來微微發福的錦衣男子怒詫,一揮手,所有人將他們兩個人包圍在中間。
韻雅擡頭看了他一眼,默默對視,卻有言不發,方懷仁啊方懷仁,如今,我已不是當初那個一心得你寵愛的小孩子了,如今,你又能如何?
方懷仁快步走到牀邊,看牀榻上慕容雲洛安好,心下稍鬆。
反身,看見韻雅和墨印兩人相擁,大庭廣衆之下,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惱怒中,只命人她二人來開,卻不料,韻雅目光冰冷,掃過每一個上前的人,目光中,有強烈的恨意,甚至有同歸於盡的決絕與殺氣,所有人,竟都被她的目光震懾,而不敢上前一步。
“好,好,你們好啊!”方懷仁怒極反笑。
“方老爺,我們立即離去便是。”韻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哦,你以爲方家是什麼地方?進得來,能那麼容易出得出?”方懷仁哈哈一笑,一擺手,“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