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回到衙門和李氏等人被安排在偏僻的後院,幾間土木房,捕頭程勝親自看守,這程勝是縣尉的副手,縣尉與王夫人私通被罷職,衙役這塊事務便暫由他代管。
宋玉等人其實跟坐牢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環境好了些,李氏的病也有所好傳。
宋玉一直呆在自己屋內,極少出現,宋寶等人都十分着急,他們認爲既然縣丞認了,如今只留下大夫那塊,“獻計”說先將那大夫捉來,打一頓,看他招不招。
宋玉搖搖頭,那有這麼簡單,她想到木容說過,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便是抓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那大夫也是如此,縣丞倒是什麼都說了,卻是胡言亂語而己,唯一突破的便是抓到那背後之人,那人暴露,這些小囉囉不堪一擊。
宋玉不管宋寶等人如何在耳邊嘀咕,她索性照顧起李氏的起居飲食,每日爲大家做吃的,花樣百出,只是,手藝不怎麼樣,話說窮苦孩子早當家,放在她身上好似不合適。
但說她不在意,卻也見她愁眉苦臉,短籲長嘆。
幾位大人輪流來見她,問她想法,如何找銀車,她雙手一攤,“沒想法,要不大家一起去挖山。”
謝玄氣得拿扇子打她,“老子不管你,十日後你等着見閻王。”清漪眉頭皺得比她還深。
陳敏告誡她不要再折騰。
蘇譽對此事本不熱心,更不會來看望她。
日子便這般過了一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日,清漪再次去了那間農家小院,將宋玉的情況給無衣說了,她有些無奈,“宋玉或許真的在劫難逃,查到縣丞是兇手又如何,他把所有一切都攬於自己身上,很難從他嘴裡知道什麼?”頓了頓,“還有那大夫一口咬定宋玉挾持了他,我以爲宋玉會從他入手,未想,宋玉一直呆在屋裡,別說查案,便是這位大夫,她見也不見。”
無衣聽她說着,一直沉默,片刻爲她添上茶水,“公子己給了她機會,若是……”無衣嘆了口氣。
“可她明明是被陷害,難道眼見她受冤?那陳敏……”
“姑娘,這世上有冤的事何止她一人。”頓了頓,“便是懷疑陳敏,也沒有證據,否則公子早將他法辦了。”
“但可以告訴宋玉,有了方向便好辦得多。”
無衣搖搖頭,“若告訴了宋玉,便有先入爲主的想法,不利用取證,恐早己打草驚蛇了。”
清漪啞然,看着無衣,突然問道,“你留在此處,難道是。”
“不錯,公子吩附,若她不能自救,我與英武便救她出來,從此隱姓埋名,直到真相出來那日。”
“英武也在?”清漪詫異,她知英武是燕榕的影子,是他們之中功夫最好的,而無衣則冷靜睿智,想不到他竟將二人都留了下來,他如此在意宋玉?
無衣回答,“英武就在衙門。”
宋玉這幾日不出門,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腹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日,她心情不好,又巧這天做菜太入迷傷了手,更是心情灰暗。
飯桌上,衆人都不動筷子,李氏看着大家,“怎麼都不吃?”
王家兄弟道,“苦的。”
宋寶說,“鹹的。”
阿秀左右看了看,小聲嘀咕,“辣的。”
宋玉雙手抱胸,臉色不悅。
李氏笑着搖搖頭,“你們等等,我去重做。”
衆人又攔着李氏,王家兄弟口賤,“知道李大嬸手藝好,可是我們不敢吃。”
“爲什麼?”
“怕是最後的晚餐。”
李氏一窒,幾人重重點頭,宋玉額上一條黑線,最後還是阿秀爲大家煮來麪食,衆人狼吞虎嚥。
吃了飯,宋玉急急出了屋,宋寶欲喊住她,被李氏攔住,“讓她靜一靜,別去打饒她。”
“娘不擔心嗎?”宋寶問。
“你們擔心嗎?”李氏微笑的看着衆人,她指宋玉,也指案子。
衆人低下了頭,只聽李氏又道,“玉兒受了委屈,但我始終相信,好人終有好報,真相……即使被掩蓋,終有被發現的那一天。”
衆人聽了這番鼓勵的話,倏的擡起頭,難道李大嬸有法子,但見她目光幽深,看着燃燒的燭火,“那怕是一年,十年,二十年。”
衆人絕望,他們只有十天,不,應該說,還乘不到五天。
宋玉趴在牀上,在腹部墊了一個枕頭,感到好受了些,阿秀敲門進來爲她整理換下的衣衫。
“阿玉哥,這些衣服要洗嗎?”
“嗯,”宋玉有氣無力的回答,揮了揮手。
突然,阿秀“啊”的一聲,手上的衣衫掉了一地,宋玉嗖的從牀上撐起。
“阿玉哥,你的衣服上怎麼有血?”
宋玉順着看去,那件衣衫,偏偏又是淺色,她頓時臉上一紅,接着一陣冷汗。
正在這時,又是“哐當”一聲,門被踢開,二人一驚,但見門口站着一人,目光凌厲一掃,“既然沒事,爲何無緣驚叫?”
“英武?”
宋玉驚鄂不己,“你怎會在此?”
阿秀也是愣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英武垂下眸子,“公子許諾護你,你若不能還自己清白,公子交待救你脫困。”
脫困?那真是劫獄了?
宋玉聽言立即跳下牀,“你家公子在何處?”
英武偏過頭,“我不想說謊。”如此,他是不會說了,宋玉知道他是悶葫蘆也不再問他,卻冷哼一聲,“你家公子甩手不幹,將我往火堆裡推,虧得,我還幫他隱瞞,你告訴你家公子,我死了,他也別想活。”
宋玉說着氣話,英武狠狠瞪着她,冷嗤一聲,轉身便消失不見。
“喂。”宋玉只能對着空氣大喊,“哼什麼哼。”
此刻,她心中特別癟悶。
“阿玉哥?”阿秀這才小心翼翼的移到她面前,“那人是屬鬼的。”
宋玉一聲嘆息,“莫怕,他無惡意,你瞧,他適才聽着動靜便衝進屋子。”
阿秀嘟了嘟嘴,嘀咕道,“他總是這麼冒失,但是,他說他會救我們?”
宋玉卻瞟見地上的衣衫,趕緊拾起來,心虛的藏在身後,“救又出何?他一人能救幾個?”
卻被阿秀瞧見,搶了過來,將衣衫放在木盆裡。
“能救幾個算幾個.”
“我自己洗。”宋玉低呼。
阿秀卻不依,扮開她受傷的手,“你如何洗?你看你的手,以後做飯這事,你也不用管了,本就不好吃。”
宋玉一窒,不過也鬆了口氣。
“我去給你拿藥。”
阿秀爲宋玉上了藥,又洗了衣衫,己是深夜,她回到自己房間,正要寬衣睡覺,突然想到什麼,又來到門外,使勁的朝屋頂看,“喂,你下來,我看見你了。”
四周沒有動靜。
“我真的看見你了。”
四周只有風聲。
阿秀尖叫一聲,那人還是沒有出現,卻引來幾個衙役,阿秀只得說發現一隻貓,被嚇了一跳。
衙役離去,阿秀這才進屋,可她仍不敢脫衣,更不敢滅燈,便合衣躺在牀上。
而此刻屋頂那人,對着那間燈火輝煌的屋子,目光幽然。
次日,宋玉晃悠悠的終於出了屋,離約定還有三日時間。
她也不能走遠了,只在周圍逛着,身後還跟着兩個衙役。
她遇上清漪,與清漪聊了兩句,清漪自是問她案子,她長嘆一聲,又獨自走開,清漪瞧着她的背景,搖了搖頭。
“姑娘。”采苓在她身旁,“奴婢瞧那宋玉,姑娘說她如何如何厲害,可眼見也是沒了法子。”
“她不能破案,也不能自救,倒是可憐呀。”
清漪聽言,目光幽幽。
“是挺可憐的。”一道聲音轉來,清漪回頭一看,卻是謝玄,她上前一禮,“謝大人可有什麼法子?”
謝玄聳聳肩。
清漪道,“謝大人乃大燕重臣,受太后娘娘看重,也沒有辦法?”
謝玄目光一挑,“姑娘是在指責謝某?”
清漪的確心有怒氣,“他只是一介平民,並非朝官,查案乃朝廷之事,大人與她定下十日之約,本就不公平,再者,她受冤入獄,不也該朝廷還之清白嗎?”
謝玄聽言,倒是笑了起來,“姑娘是在爲宋玉報不平?但謝某覺得她很幸運,她假冒朝官在先,不管有何用意,或不得己,都是犯了大罪,她必須爲自己做出的事負責,她有這個機會爲自己贖罪己經對她很公平了,試想天下,又有多少人因沒有這個機會而丟失了性命,又有多少人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姑娘還要指責謝某嗎?”
言畢,謝玄還一禮,搖着扇子瀟灑離去。
這廂宋玉自是不知這番對話,她遇見了蘇譽,兩人在迴廊上倒是談了半刻鐘,之後,宋玉朝他一揖,兩人分開而走。
陳敏書房:
一衙役正在向他稟報,“宋玉這幾日倒與衙役們聊得起勁,特別是程捕頭,還與他喝酒,問些不着邊的話,什麼家住何處,是否娶妻生子,不過今日倒是出了門,在院子裡晃了一圈,遇見女官,二人說了幾句話,宋玉神色頹廢,然後,宋玉又遇見蘇大人,二人在迴廊上交談。”
“因是蘇大人屬下不敢靠近,不知他們說了什麼,但從兩人表情看,也無非是她抱怨着案子之事,嘆氣,搖頭之類的,約半刻鐘,也就走了。”
“嗯。”陳敏頜首,“知道了,你下去吧,記住,這兩日盯緊一點。”
“是。”
衙役退下,陳敏疲憊的揉着眉頭,暗想着終於要結束了。
最後一日,黃昏,衆人幾乎對宋玉破案不報什麼希望了,卻受到宋玉邀請,要請大家吃個便飯,感謝幾日來,大家對她的照顧,信任。
謝玄抱着一罈酒,大步走進她那間似牢房的小院。
“送行酒,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