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宋玉學乖了,提了一隻母雞去找木容,那知那母雞在客棧裡當場發飈,四處亂飛,宋玉隨衆人四處圍堵,當木容看着這番情景,很是頭痛的揉着太陽穴。
“小路子,把她扔出去。”
“別,公子,我想吃烤雞。”
木容指的是那人,他頓時啞然,“咚”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廂宋玉終於將雞抓住,交給小路子,她有些猶豫,還是敲響木容房門。
沒有應,她輕輕一推,門開了。
她在門口停佇片刻,揉了揉臉,讓自己看起來笑得自然,“木兄。”她大步邁入,“你的傷好了嗎?”
木容坐在桌前,正在看一本佛經。
她渡到他面前坐下,看了他一會兒,他神色無異,應該好了吧,可他不說話,帶着疏離,好似不歡迎她,她有些尷尬,她都送了禮了,他還不滿意?但她是來請教的,總得討好關係,於是想了想開場白: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宋玉唸完嘖嘖一聲,“木兄,這佛書看多了沒意思,都是自欺欺人,若如惠能說的那般,無心無塵,那活着還不如死了,人總是要有追求是吧。”
木容擡頭瞟她一眼,“哦,那你的追求是什麼?”
這是要談人生理想嗎?
宋玉倒也有了興趣,她清清嗓子,“金榜題名,官越做越大,洞房花燭,老婆越娶越多,呵呵……”
她以爲他會笑,那知木容一怔,啪的將書合上,“閉嘴。”
宋玉驚了片刻,仍掛上笑容,只撇嘴道,“我實話實說,這是文人士子的理想。”但不是她的,宋玉在心裡補充一句。
卻聽木容冷笑一聲,“若讓你做官,只會是個貪官。”
宋玉一聽,笑容頓時僵住。
她緩緩低下頭,有些氣憤,更多的是傷心,她緊緊握着拳頭,展開,又握住,像是要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是……忍不住了。
她宋玉是何人,只見她倏的站起來,“我若是貪官,我幹嘛去管貪官的事,我就一個平民,不錯,我假冒朝官,是我不對,但我幾次放棄離開的機會,我明知你讓我查案,有你自己的目的,我還往火炕裡跳,帶着一家老小,我,我容易嗎?你現在是不是想甩手走人,把爛攤子往我身上推,不管不問,整天擺個臭臉,我只是說兩句玩笑話,逗你開心而己,你兇什麼兇?說什麼要助我,護我,你他媽就是一個騙子,今日本想問問案子的事,不錯我找不到兇手離開的方法,是我推斷錯誤,我不是朝官卻做着朝官的事,我不幹了,明天我就打包走人。”
宋玉越說越委屈,竟流下淚來,她倔強的一抹眼角淚花,猛的轉身拉開房門,與小路子撞了個滿懷。
“你沒長眼睛呀……”小路子剛指責她,卻見她的神色,頓時驚住。
“對,老子沒長眼睛,遇到你們這麼一羣瘟疫,只會踐踏別人自尊的瘟疫。”
說完頭也不會的跑去。
這是宋玉第二次對木容發火,上一次是氣憤,這一次更多的是委屈,她本想大哭一場,算了,不值得。
她漫無目的走在街上,神色頹廢,心裡空空的,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孩,有人與她打招乎,她也不想理會,於是趕緊逃離大街,又不知不覺的來到災民安置點。
一排排的簡易木屋,寬大的空地上支起幾個大鍋,有人正在熬粥,災民排成一例,次序井然。
“宋大人。”
“宋大人。”
有人看見了她,紛紛行禮,宋玉艱難露出微笑,想不到找個清靜的地方也不行,她快速走過。
“宋大人可是我們的恩人呀。”
“沒有宋大人,我們都被餓死了。”
“宋大人又來看我們了。”
宋玉有些心煩。
“宋大人?”這時一個幼稚的聲音傳來,宋玉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她面前站着一個小男孩,手裡拿着一把花,“給你。”
小男孩眨着眼,帶着小心翼翼,宋玉只覺心口被什麼狠狠一刺。
是那小男孩的眸子,那麼幹淨。
是那束野菜,在陽光下燦爛綻放。
她鼻子突然一酸,她蹲下身,在他頭上摸了摸,將花接過,柔聲道,“謝謝你。”
小男孩瞬間笑了,比花還好看,而宋玉的心也跟着笑了。
“我長大了,也要考功名,做好官,就像大人一樣。”
原來,她成了別人心中的偶像。
宋玉目光蓄着淚,“好呀,我在汴梁等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黃騫。”
宋玉點點頭,“黃騫,本官記住你了。”
離開安置點,宋玉心情好了許多,她回到縣衙,將花插入花瓶中,看了一會兒,心中有了動力,沒有木容又如何?她就不信查不到真像。
那股不服輸的拗勁又上來了,她握了握手,低聲道,“宋玉加油。”於是她拿出紙筆,將案子的疑點一一寫下來,又開始認真思索。
“大人。”
外面有敲門聲,是阿秀的聲音。
宋玉拉開房門,就見阿秀苦着一張臉,原來她身後跟着英武,宋玉微微驚訝。
“做什麼?”
“送信。”
宋玉語氣不善,英武置若罔聞。
“不要,走人。”
英武站着不動。
宋玉氣極,“阿秀,關門放狗。”說完轉身朝屋內走去。
阿秀當然願意,就要關上房門,被英武伸手攔住,他靠得很近,他抓住她的手碗,阿秀趕緊避開,退後兩步,不知是怒是羞,她的臉微微泛紅,英武瞟她一眼。
“公子吩附,必須親手將信交給你,看完即焚。”
嗯?宋玉一怔。這時,英武己來到她面前,將信塞進她手裡,便站着一動不動。
這,有這麼強迫別人的嗎?宋玉氣極,卻也低頭一看,那信封上寫着,“宋大人親啓”,幾個剛勁有力的字,她晃了晃神,猶豫一會兒,還是將信展開。
原本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想不到兇手如何離開,何不想想,兇手如何進的屋。另,我不是騙子。”後一句字跡很小,她瞪大着雙眼,看了半天,才明白。
宋玉先是一愣,突然就笑了起來。
“大人,什麼事這麼好笑?”剛纔見她愁眉不展呢,“木公子寫的是什麼?”
阿秀欲上前偷看,卻被英武攔住,“公子說,只能宋玉一人看。”
“你……”阿秀一跺腳,就去推他手,那知英武側身一讓,阿秀一個踉蹌。
這廂宋玉卻未能注意二人情況,她將信放入燭火中,笑道,“沒什麼,只是木公子說了一些案子之事,你去把王彪叫來,我要出去查案。”
半會沒得到阿秀回答。
“阿秀,怎麼了?”她轉身一看,才見阿秀瞪着雙眼狠狠看着英武,而英武如雕像一般,微垂着頭,裝着視而不見。
“阿秀?”
“嗯,大人。”她回過神來,“何事?”
宋玉笑了笑,牽起她的手,“走吧,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此人,咱們不理他。”
阿秀點點頭,歡喜的隨宋玉出了屋。
夜晚,土地廟。
面具男子似乎有些生氣,“王秉德的案子怎麼還沒了結?”
黑衣人:“宋玉不肯簽字,近日還在四處調查。”
“哦。”面具男子挑挑眉,“她是如何調查?”
“王府內的小廝,奴僕都被她叫去問話。”黑衣人頓了頓,“王秉德從縣衙回來到王夫人發現屍首那一段時間,有誰找過他。”
“查到誰?”
“縣丞,管家,還有縣尉。”黑衣人聲音平淡,“縣丞先進書房,接着是管家,但是縣丞與管家是一道出來,後來縣尉又進了書房。”
面具男子呵呵一笑,“如此說來,那縣尉是兇手了?”
黑衣人也揚揚脣,片刻又斂下神色,“宋玉有些本事,我擔心……”
“她要查便讓她查。”
“但是她遲遲未在眷宗上簽字,這案子如何了結?”
“哈哈……”面具男大笑,言語無比諷刺,“你還真把她當成官了?”隨後目上光一沉,“河堤之事暴露,是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王秉德本就是我們用來應付的棋子,而你用在此事的時間用得太多,卻把正事誋了。”
黑衣人恍然大悟,“是我糊塗了。”頓了頓,“那他?我們該如何搭救?”
面具男微眯雙眼看着他,“你倒心善。”
黑衣道,“此人與家父頗有淵源……他雖然願爲我而死,但還是希望少主能救他一命。”
“忠心的人自是不可放棄。”面具男子嘴脣勾笑,“你且放心,只要你把案子移交大理寺,人到了汴梁,我自有法子救人。”
黑衣人聽言鬆了口氣。
這廂宋玉知道那三人分別進了王秉德的書房,一一審問一番,唯一有疑的便是縣尉了。
據王夫人所說,王秉德與縣丞在午時同時回府,然後進書房,沒有吃午飯,這些,府內人都可以作證。
據縣丞說,他在書房呆了半個時辰,王秉德神色慌張,兩人商量了一番賬冊之事,卻沒有想到應付的法子,這時管家來了,說了些府內之事,王秉德吩附兩句便將管家打發走了,而縣丞也告退,管家與縣丞同時離開。他們離開時,有王夫人身邊的女僕作證,因她來問老爺需不需進餐,此刻正好午時過半,縣丞隨即離開王府。
接着縣尉來了,據他所說,他找王秉德說客棧失火之事,但王秉德無心處理,揮手讓他離去,他約呆了一刻鐘,時間是午時未。
不過,他在撒謊,因爲宋玉問過看門的老頭,縣尉離開的時間,老頭說是末時。
而據王秉德的屍體發現時的僵硬程度,他的死亡時間,該是兩個時辰前,也就是末時。
一切似乎對上了,原來是他?宋玉不動聲色,將三人各自放回。
心中有些竊喜,迫不及待的想去找木容邀功,但又想到,兩人才吵了架,雖然,他寫了信,有意和好,但她決定不會輕易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