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當真伸出了手,卻聽一旁的白臉小僕輕咳一聲。
那小僕姓路,她聽木容喚他小路子。
宋玉的手頓了頓,撞見木容看來,她反而大方的拿起玉杯。
“我說了這麼多,討杯水喝不行嗎?”她瞪了小路子一眼,毫不客氣的爲自己斟茶。
小路子有些急了,公子有潔癖,上次這小子用了公子的茶杯,他洗了一天一夜。
然而他着急,她卻開心,她知道木容的手下對她不待見,笑裡藏刀的無衣,橫眉冷對的晨風,裝萌扮傻的天保,神龍不見首尾的英武,還有這個長得像女子的奴僕。
宋玉大大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最後乾脆把玉壺拿在手裡把玩,“嘖嘖,晶瑩透剔,上品上品。”
小路子一記白眼。
宋玉一不作二不休,“木公子可否將此茶具送給我?”
木容看着她不說話,眉毛微挑那神色很是欠揍。
沒得到迴應,宋玉跨下臉來,“我幫公子做事,公子也該有點表示吧。”
木容明白了她話中之意,暗覺有些好笑,面上仍不動聲色,“我是商人,不做無利之事。”
宋玉一窒,嘀咕道,“小氣。”她突然想起與木容打的賭,笑言,“公子心愛之物還在我手上。”頓了頓,“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了,我將香囊賣給你,兩百兩銀子。”宋玉比劃一個數。
果然,木容目光一暗,似有觸動,但極快隱藏起來,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你,你竟敢拿公子的東西訛詐公子。”小路子義憤填膺。
宋玉懶得理他。“一百五十兩?”
“一百二十兩”
“算了,打半折,一百兩,不能再少了,你這般壓價,只能證明此物的主人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
宋玉的話還沒有說完,但見木容倏的起身,狠狠看她一眼,拂袖朝內室而去。
“哼!”小路子也是重重一哼狗腿似的跟在他身後。
宋玉好鬱悶,每次提到香囊他必動怒,既然這麼在意,花點錢買回去有什麼不對?
宋玉懶懶起身,看了眼桌上的茶具,失望的走出屋子,遇見英武走來,她正想打招呼,他卻看也不看她,站在門口,“公子,英武有要事稟報。”
“進來。”
宋玉本想留下,又聽木容說道,“還不滾回去想想案子。”
宋玉愣了片刻,才知是說她,一口怒氣憋在胸口,扭頭就走。
待她的身影消息,木容出了內室,“何事?”
“公子,宋玉收留的那女子有疑。”
“哦?”木容聽言微眯雙眼,“看來對方己有所動了……”
宋玉回到屋子動靜極大,以表示她的不滿,宋寶端着一盒食物進來,“小玉你怎麼了?”
宋玉氣得嘟起嘴,又覺這動作太女兒化,收斂了幾分,大列列的撫撫額上的碎髮,“無事,被一塊木頭氣的。”
“誰是木頭?”
宋玉不想說,宋寶也沒再問,將食物放在她面前,一手託着腮笑道,“客棧的棗糕好吃,我特意給你留的。”
宋玉一聽,立即露出笑容,煩心之事隨之拋開,她趴在桌邊看那棗糕做得形像百態,有鵪鶉形的,燕子形的,獅子形的,還有胖娃娃抱金魚形狀的,個個憨厚可愛。
她“咦”了一聲,拿起燕子放下,拿起胖娃娃又放下,苦着一張臉,擡頭看着宋寶,“幹嘛做得這麼好看,我捨不得吃。”
“不吃?”
“嗯。”
“那我吃。”宋寶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就往嘴裡塞,適才他還沒有吃飽呢,宋玉頓時瞪着雙眼,伸手去搶,“我的,給我的。”兩人打鬧着。
“大人。”
阿秀端着盒食站在門口,猶豫着是不是要進來。
宋玉收起玩劣,呵呵一笑,“阿秀有事嗎?”
阿秀還未回話,宋寶跑上前搶下她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
“是雞湯,給大人留的,別灑了。”
阿秀生怕宋寶毛手毛腳,伸手去拿,宋寶己將食盒揭開,將雞湯端在桌上。
頓時一陣濃濃的香味傳來。
宋玉看看棗糕又看看雞湯好生感動,她吸吸鼻子,一手攬着宋寶,一手攬着阿秀,“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阿秀一愣,宋寶笑得歡快。
正在這時,又聽一聲咳嗽,原是小路子站在門口,手裡也拿着一個托盤。
宋玉哈哈大笑,“又是送食的?”
小路子白她一眼,不客氣的將托盤放在桌上,原來是那套茶具。
“公子送的。”
硬梆梆一句話,小路子說完就走,宋玉怔了片刻也懶得招呼他,拿起玉杯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宋寶與阿秀圍了過來。
“木公子爲何送你東西?”宋寶問。
“他要討好我。”
“哦。”
宋玉看了一會兒,將茶具往宋寶懷裡一塞,“明日去當了它。”
二人不解,阿秀道,“大人缺銀子嗎?”
宋玉一窒,好誠實的姑娘。
阿秀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兩銀子,“這是大人給的,阿秀葬了爹爹只乘這些了。”
宋玉眨巴眨眼,將阿秀的手合上,有些傷感,“你家大人是清官,怎麼能要你的銀子。”
“大人……”
宋玉揮揮手,又嘻嘻一笑,“來來,喝湯喝湯。”宋玉坐在桌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糕,“若有酒喝就完美了。”
正說着,見王虎王彪拿着個酒罈大步進來,往桌上一放,“老闆珍品,五年女兒紅。”
衆人一陣歡呼。
樓上歡快,樓下冷冷清清,木容拿着一本書翻看着,只聽嘻笑聲傳來,小路子站在窗前伸長着脖子。
“你也想去湊熱鬧?”
小路子一怔,關上窗戶,“公子誤會了,奴要伺侯公子呢,只覺得那羣人沒大沒小,毫無規矩,這大半夜的,擾了公子清靜。”
木容瞟他一眼合上書,也不揭穿他好熱鬧的性子,淡淡一句“去準備熱水吧。”然後起身朝屏風後而去。
再說樓上歡聲笑語,阿秀喝了兩口酒有些臉紅,覺得與一羣男子在一起終歸不妥,便退出了屋,路過王家兄弟房間絲毫未作停留。
黑暗中一雙眸子緊緊鎖在她身上。
阿秀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點燃了蠟燭,又來到牀前,雙手扯向自己的腰帶……
圓月高掛,月光似水。
一聲驚叫從阿秀房裡傳出,隨之燭火熄滅,緊接着“咚”的一聲,一黑影破窗而入。
黑影一進屋,只覺一陣冷風朝面門襲來,又是一陣驚叫,他極快閃躲,避過一擊,隨後又有什麼朝他扔來,黑影冷笑一聲,輕易抓住對方手臂,因四周一片漆黑,黑影不知情景,只覺掌中一片細滑,好似……黑影當下一怔。
在他發愣之際,只覺膝蓋一痛,竟倒在地……
同時,房門被人猛的踢開,整個屋子亮了起來。
衝進來的是宋玉等人,他們見着面前的情景驚訝的張大着嘴。
阿秀只着肚兜長褲被英武壓在身下。
“啊!”
“你?”
“混蛋。”
“老子殺了你。”
場面怎一個亂字了得……
木容披了一件月色披風,坐在桌前,頭痛的聽着宋玉的控訴,英武雙手抱胸站在陰暗處,低着頭不說話,無衣站在木容身後,神色坦然,晨風怒氣衝衝忍着未發,天保臉上表情豐富,一會兒看看英武,一會兒看看躲在宋玉身後,被宋寶等人護着,低低哭泣的女子。
宋玉氣得咬牙切齒,衝到木容面前,“你的屬下犯了這麼大的錯,你打算如何?”
木容冷漠,“他犯了何錯?”
什麼?宋玉等人聽言,自是不依,他的態度實在是……他護犢,她還護呢,王家兄弟更是挽起衣袖準備打架,晨風一見這陣式,二話不說上前兩步,被木容厲眼逼退。
宋玉指着英武,“他,思想不純,闖入女子閨房,欲行不軌之事,難道沒有錯?豈止是錯,簡直是罪大惡及。”
英武聽言冷嗤一聲,把頭偏向一邊。
“你,你……不知悔改。”
“宋大人。”木容打斷她,“據我所知,英武是先聽到呼聲,再進的屋,他的動機是救人,不是害人。”言畢看向阿秀,“這位姑娘,是否誤會了?”
阿秀朝宋玉身後躲了躲,宋玉又拉她出來,“你不用害怕,我會爲你作主。”
“我,我不知道,我……”
阿秀一幅驚慌失措的模樣,宋玉不忍心再問,心中怒火翻滾,瞪向木容,“你今日必須有個說法。”
木容不爲所動。
“當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奴才。”這句話把所有人都罵了,包括木容。
對方几人臉色極爲難看,木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緊了緊。
“公子。”
聽着宋玉咄咄逼人,英武從黑暗中走出,面無表情,他未看他人,直直來到木容面前躬身行了一禮,“屬下對那姑娘無意冒犯,若定要屬下有個交待……”英武頓了頓,“只要姑娘願意,屬下迎娶便是。”說完又退於黑暗之中。
衆人一陣驚鄂,木容微皺眉頭,這句話讓宋玉啞口無言。
她總覺得吃虧了,可人家明明己是最大的補償,她轉過身去看阿秀,阿秀顯然也被嚇住,臉色緋紅,突然捂住臉,“我死也不嫁他。”言畢跑了出去,王家兄弟緊跟其後。
宋玉眨眨眼,看着木容,“她說不嫁。”
木容冷冷一言,“那你想怎樣?”他終於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