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坤寧殿。
太后坐在妝臺上卸妝,程琳在一旁伺侯着。
太后揮了揮手,其餘宮人退下,“明日之事可安排妥當?”
“娘娘放心,明日老奴親自出馬,菜市口附近安排上百位暗哨,只要李氏出現,絕不會讓她逃脫。”
“你可還記得李氏的模樣?”
“便是她化成灰老奴也記得。”
太后哼了一聲,腦子裡出現李氏當初的容貌,就是那張傾國的臉,迷得燕廷……
“啪”的一聲,她手上的木梳折斷,“二十年了……”她深吸一口氣,“凡是神色可凝的女子,都給哀家抓起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走一個。”
“是。”
太后將短梳一丟,起身走進內室,衣架上,掛着一件龍袍,內務府剛送來。
太后上前,撫着袍上的五爪金龍,緩緩坐了下來。
“記得先帝登基時,還是哀家幫着先帝穿上的龍袍,他說,大燕的江山,有一半哀家的功勞,如今,哀家便將這功勞要了回來。”
程琳瞟上一眼,“這件龍袍比先帝的還要精緻。”
“是嗎?”太后微眯雙眼,細細看着,“不錯,精緻華美,可是……又有何用呢?”
程琳聽言一詫,“娘娘?”
太后揮了揮手,嘆氣一聲,似又想起了往事,“你下去吧,哀家想一個人呆會兒。”
“大人,這麼晚了還來衙門?”
“嗯,本官還有點事未處理完。”
樑仁走進大理寺,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小廝,戴着一頂氈帽,壓得極低。
二人不敢耽擱,直接朝着大牢而去,一路上遇着好幾潑巡邏的衙役,樑仁故意吩附衆人,打起精神來,牢房裡可都是重犯,衙役得令。
後又遇上一羣官兵,乃五城司護衛,爲首的領隊十分詫異,“樑大人,這麼晚了還未回府?”
樑仁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道,“明日便要將宋玉斬首示衆,她可是朝廷重犯,本官不放心過來看看。”
領隊也笑道,“樑大人做事謹慎,下官佩服。”
“那裡,那裡。”
二人客套一番,樑仁繼續朝大牢走去,領隊無意瞟了一眼,他身後的小廝,也不在意,揮一手,衆官兵朝另一處巡視而去。
說話那張獄頭與他的豬朋狗友喝了酒出來,搖晃着身子看到樑仁的身影,萬分驚訝,他今日不值班,回到住所,躺在牀上,總覺得不對,又想到高呈說的話,他猛的撐起身子,披起衣服便朝牢房而去。
樑仁讓獄卒打開牢門,宋玉還未入睡,聽到聲音坐了起來。
“樑大人?”
樑仁朝她頜首,轉身對獄卒說道,“本官要與宋玉說兩句話,你們先退出去。”
“是。”
獄卒退出牢房。
“宋公子……宋姑娘,還請換上衣衫,隨本官出去。”
什麼?宋玉一驚,但見樑仁身後的那小廝取下氈帽,原來也是位女子。
她瞬間明白了,這怎麼行,讓她代替自己受死?
“姑娘不用擔心,我自有脫困之法。”那小廝又將外衫脫下,宋玉搖搖頭,樑仁着急,“姑娘還需快些。”
“你們是誰?誰要救我?”
樑仁看向小廝,小廝道,“姑娘見了我家主子便知。”
說着直接解下宋玉的囚衣,又將帽子戴在她頭上。
“你要怎麼脫困?”
“我家主子會來救我,我有功夫傍身,比姑娘容易脫身。”
宋玉還在猶豫,樑仁己拉起她,“走。”
張獄頭來到牢房,守門的衙役見他,取笑一番,“喲,又去怡紅院喝酒了?”
“切”張獄頭啜了兩口,看到面前一桌的酒菜,“不錯嘛,有酒喝。”說着拿起一杯,被一個衙役阻止,“去去去,別把病轉到我們這邊來。”
幾人一起鬨笑。
“誰有病,你纔有病,大夫查實,那不是鼠疫。”
“那也不行。”
“不喝便不喝。”張獄頭嘟嚕兩聲,朝牢房內瞅了瞅,“剛纔看見樑大人來了。”
“來了,怎麼了?”
“這麼晚了,樑大人來做什麼?”
衙役嗤笑道,“要不,你進去問問。”
“別別,我那敢。”
衙役又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又想着拍須溜馬,這位爺可不比那位高大人,不吃你這一套。”
“切。”張獄頭撇撇嘴。
正在這時,樑仁帶着‘小廝’走了出來。
幾人趕緊站好,恭敬的喊道,“大人。”
“嗯。”樑仁輕應一聲,瞟了幾人一眼,“好生看着,不可有差錯。”
“是,是,大人慢走,慢走。”
‘小廝’越過幾人時,將頭埋得低低的,張獄頭不由得悄悄瞟了一眼,見他走路一顛一顛,待他們走遠,這才問來,“後面那人是誰?”
衙役聳聳肩,“誰知道?大人的隨身小廝吧。”
“挺眼生的,以前沒怎麼見過。”
“大人身邊的人,你見過多少?”衙役諷刺的說道。
張獄頭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行,我得去看看。”說着朝宋玉的牢房而去。
“別管他。”衙役們未理,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張獄頭來到牢房外,但見‘宋玉’側着身躺着,面朝牆壁,一動不動。
他撫了撫下頜,想了想,“來人,將牢門打開。”
“張獄頭你想做什麼?”有衙役走了過來。
“叫你開就開,我有話問她。”
“你有什麼話,還當自己是大人?”
張獄頭啜了兩口,從衙役手裡搶來鑰匙將牢門打開,衙役詫異,跟着走了進來。
“喂?”
張獄頭用腳碰了碰地上的人,見沒有反應,再碰碰,那人翻了個身,仍舊側躺着,長髮覆下遮住了臉。
“走了,走了,沒死。”衙役拉着張獄頭就要出門,被張獄頭甩開了手。
“不對。”他走上前靠近那人,蹲下身去,拂開那人的長髮,衙役都好奇的看着他。
“你不是宋玉?”
突然張獄頭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後的衙役一怔。
然而,那人立即鎖上張獄頭的脖子,只聽“咔嚓”一聲,張獄頭己見了閻王。
衙役轉身就跑,“來人呀,來人呀,犯人越獄了。”
這一喊驚動了所有人。
“關上大門,任何人都不許出去。”
五城司的官兵立即趕了過來,正與樑仁,宋玉相遇。
“樑大人發生了何事?”
樑仁一驚,“有,有刺客。”他指了指牢房的方向。
領隊大手一揮,衆人及快的奔去。
樑仁長吐一口氣,身上的衣衫幾乎被汗水打溼,他朝宋玉示意,“跟我來。”
“嗯。”宋玉點點頭。
然而,宋玉受了傷並沒有完全恢復,便是強打起精神,咬着一股氣,這般強行奔走,終是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宋姑娘?”樑仁急急扶起她。
宋玉搖搖頭,喘着粗氣,幾乎快要暈厥過去,“不行……大人,快走,不能連累了你……”
“唉,”樑仁急得不行,“救不出你,本官一家老小,也不得活命。”他四下看了看,更多的官兵衝了過來。
“姑娘得罪了。”
樑仁扶上她的腰,將她提起,兩人繼續朝大門走去。
牢房內,那人己被團團圍住。
領隊抽出刀劍,“那來的刺客?”
衙役回答道,“她不是宋玉,宋玉不見了。”
什麼?領隊大驚,“怎麼可能?誰來過?”
衙役顫抖着回答,“沒人,只有,樑大人來過。”
領隊目光一閃,“糟糕。”他立即吩附將那人拿下,自己帶着另一隊人迅速朝大門追去。
樑仁扶着宋玉一路跌撞,終於來到門口。
“樑大人這是?”
“有刺客,我家小廝被刺傷了,我正扶她回去,快,將大門打開。”樑仁急促說道,他看了看宋玉,她臉色蒼白,微眯着雙眼。
“是,是。”護衛立即答道,“開門。”
“大人,讓屬下來扶吧。”
“不用了。”樑仁拒絕。
眼見大門己啓,樑仁帶着宋玉還差幾步就要邁出去,誰知。
“不許放他們走。”
領隊己帥官兵趕到。
樑仁一驚,加快步子,一支利箭嗖的射來,直直錠在門上,樑仁嚇得一個踉蹌,帶着宋玉一起倒地在上,而宋玉己徹底暈了過去。
坤寧殿,太后還看着龍袍發呆,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太后娘娘。”
太后未反應,程琳挑簾而出。
宮人在程琳面前低語一番,程琳大驚,急急來到太后面前。
“娘娘,大理寺卿偷龍轉鳳,欲帶走宋玉,幸得發現及時,請娘娘示下。”
“嗯?大理寺卿?”太后緩緩回過神來。
“是。”
“樑仁?”
“正是此人。”
“大膽。”太后手一揮,木架倒下,龍袍也散落於地。
程琳趕緊上前,拾起龍袍,還未登基,這不吉祥。
太后纔不顧這些,“哀家對樑仁一向不薄,特意提撥他,他竟這樣抱達哀家?”
“聽聞,是有人捉了樑仁家人,威脅他這麼做的。”
“哦。”太后眉頭緊皺,“是誰?”
“樑仁也不知情,說那人蒙着面。”程琳將龍袍重新放在木架上。
“不知情?定是那賤人所爲。”太后怒言,“先將樑仁打入大牢,此事交給高呈去審問,至於宋玉。”太后冷冷一笑,“她終於出現了,既然今日未能得手,明日便會再來,哀家正等着她呢。”言畢看身程琳,“明日多加人手,讓蘇譽帶着羽林軍也去,明的,暗的,哀家不信捉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