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筠郡主這樣發了脾氣後,京城百姓都知道她給白蔻撐腰,那些亂七八糟的鬼話才終於到了顧昀和白蔻的耳朵裡。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白蔻卻不是第一個發難的,首先做出反應的是曄國公府的顧大夫人。
朝廷登記在冊的官媒是有數的,她給每一個官媒都發了賞錢,通過她們的嘴傳給下面的私媒,她兩個兒子顧昀和顧晨都沒有議親,溫湯會後凡是參與惡意編排誹謗他人的貴女貴婦家裡,不要到她面前做媒,她很感謝她們自我暴露醜惡嘴臉,真是省了她很多事。
這件事並沒有大肆宣揚,顧大夫人直接派親信對官媒下的令,主要是官媒還要給下面的私媒傳話,所以這事想保密也沒辦法,官媒不說,私媒也會說出去。
所以沒幾天的工夫,顧大夫人的這道命令就在市井間傳開,並傳到了官場之中,連曄國公顧雲安都被同僚問起這事,而顧大人理所當然支持自己的夫人。
顧大人以大家長和族長的身份對同僚公開表示,喜歡在背後亂嚼舌根搬弄是非的女孩子不適合做他家的世子夫人,曄國公這一爵位是開國功勳,世襲罔替,家族榮譽前途繫於一身,顧昀身爲世子,是下一代的曄國公和族長,他若是娶壞了妻子,對整個家族都是災難。
本來這事是女人們無端抹黑白蔻,曄國公府率先站出來在不相干的外人眼裡看來好像哪裡怪怪的,而在權貴圈子裡,顧大夫人的舉措真是毫不講情面的重重打臉,而其他沒摻和此事的人家,也默默地重新整理了議親名單,別給自己家招禍,自家的女兒也不嫁那樣的人家。
而這事還沒完,靜筠郡主根本不放過那些碎嘴的女人們,召集和她玩得好的姐妹們,把那些無恥賤人的身材也大肆宣揚一下,泡溫泉嘛,又不光是白蔻的身材讓人看光了,誰不是光着的,自己身材不怎麼樣還有臉嘲笑白蔻說她是狐狸精身材,譏諷她是做妾的不二人選。
哪來這麼大的臉!
寧佩蘭悄悄地和郡主合作,把白蔻曾經寫的那張身材標準比例的單子給泄露了出去,最基本的那幾條,胸圍是身高的一半,腰圍比胸圍少六寸,臀圍比胸圍大一寸,只這三條就不知道多少養尊處優的貴婦貴女們對不上,甚至不少男人都偷偷在家裡照着量一量自己的身材。
上了年紀的貴婦們身材尺寸達不到也就罷了,年紀輕輕的也是臃腫身材難道好看?就算上層圈子裡以圓潤富態爲美,但這等於一身鬆軟肥肉?
事實上對年紀大的貴婦來說,她們也沒有什麼可以自我安慰的地方,曄國公府的顧大夫人,奔五的年紀了,生育了四個孩子,她除了沒有腰線,在同齡人當中,身材可是極好的,有胸有臀沒下垂,肌肉力量依然能把她十八歲的兒子屁股打腫,多少年輕人都比不上。
但是卻沒人嫉妒顧大夫人,編排她的閒話,誹謗她的名譽,只跟白蔻過不去,說到底還是覺得她一介平民沒資格與她們權貴女眷同池泡湯,也或者是憤憤不平郡主總是愛坐白蔻的馬車,這一來一回都是白蔻的車做頭車,嫉妒矇蔽了眼睛,沒搞清楚白蔻會參加溫湯會到底是受誰的邀請。
不少人都私下猜測,顧雲安曾經有四個妾,在先國公出殯後就都送去外面養老,她們年輕時都隨顧大人遠赴地方上照顧他飲食起居,但一直以來無一人生育,只有顧大夫人生了四個孩子,現在看來,有個這樣的夫人,哪有妾爭寵的事。
飽受後宅妻妾之間明爭暗鬥之苦的貴婦們對顧大夫人是真的羨慕不已。
靜筠郡主這麼一弄,讓不少人臉面都被扔到了水溝裡,市井百姓卻是多了不少談資,貴女貴婦們的身材在他們嘴裡天天被人提起,編成順口溜被小孩子從街頭唸到巷尾,潑皮無賴們更是惡意取笑。
這下事情鬧大了,逼得好些貴女貴婦們在家裡尋死覓活,無臉見人,父兄丈夫們在官場上也頗受指責和笑話,但沒人敢找靜筠郡主算賬,連句抱怨都不敢說,這事的確是權貴女眷們出於各種不明的嫉妒心情先挑起來的,所謂先撩者賤,現在知道了溫湯會的確是郡主直接向白蔻發出邀請也是爲時已晚,這樣踩白蔻就是砸郡主的面子,間接有嘲諷郡主交友不慎的意思。
白蔻從惡人手中救下正輝皇孫,幫太子妃平安度過孕期,憑這兩大功勞得到郡主的喜愛,是她應得的榮耀。
太子的嫡長女,聖人的嫡孫女,最最尊貴的身份,這面子值萬金,砸壞了當然要付出代價。
而考慮到溫湯會的客人們的受邀順序的話,顧大夫人的行爲就有了一個合理解釋,她是受到誠王妃的告知才知道有這件事,而誠王妃是得到白蔻的邀請,靜筠郡主一開始連誠王妃都沒有邀請,既然去皇家溫湯是沾了白蔻的光,現在她碰到這種事,自然要站出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顧昀最爲惱火,氣得火冒三丈,他暗地裡通過他的哥們收集情報,有哪些賤男人管不住嘴巴肆意編排白蔻的,一個一個找出來,再花錢到黑市上買兇收拾他們,斷胳臂斷腿都是小意思,顧昀花的是高價,找行家辦事,每個人受傷的過程都像一場意外,就算送到太醫院,也準能叫太醫們都看不出來可疑的地方。
一直沒吭聲的白蔻見熱鬧了這幾天,她還是一個道歉都沒有得到,於是默默地向官府遞了一紙訴狀,別人她找不到,但郡主那天教訓的五個人被她一口氣告上了公堂,打名譽官司,請來的訟師除了有老熟人李伯,還有兩個人,都曾在年初幫顧昀打過官司。
白蔻絕對尊重律法,她這風格也是出了名的,有糾紛不耍嘴皮子,拒絕私了,直接公堂上說理去,所以她的狀子受理後,消息傳開,百姓們見正主兒採取行動了,樂滋滋地等着看官府最終怎麼判。
衙役們挨家挨戶上門通知被告方,可叫那五人在家裡哭得死去活來,女人連衙門的大門都要避開走,更何況是做了被告,雖然以她們的身份,家裡只需派個管家去應訴就行,但生平第一次做被告這件事,就讓她們裡外顏面盡失,家人埋怨,親戚恥笑,而家中男人還要想辦法收拾爛攤子,爭取調解,賠錢道歉。
平民告權貴,上堂先挨板子,但這案子經過京城百姓們的發酵,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這板子到底要不要挨全憑官老爺一句話,何況白蔻也只是派訟師應訴,她自己在工場忙得不可開交。
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工場生意照舊,一點都沒受影響,尤其現在年底了,來了很多直隸地面的客商大量進貨,作爲年貨帶回去販賣,而來買菜的隊伍天天都是長隊,沒見少過,朝廷都在等着看這最後一個季度工場能繳出多少稅金來,前三季度已經繳稅超過五千兩了,繳稅萬兩的目標真的有可能在近幾年實現。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所以聖人一聲不吭,縱使有大臣上奏摺請朝廷干預一下不要再越鬧越大,平民把權貴家眷逼到這份上已經是天下奇聞,再鬧下去可能無法收場。
可是聖人壓根不理,只請皇后出面召了一些女眷進宮訓誡,白蔻是平民,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朝堂管不着她。
既然沒有強制干預,那這女人告女人的名譽官司就如期進行了,事關私隱,不好在公堂上公開審理,府尹大人開了二堂問案,訟師們有白蔻的授意,可以在官府主持下接受調解。
而只要能調解,多高的賠償金那五家人都願意給,於是達成一致,小半天的工夫這官司就完事了。
白蔻這官司是結束了,府尹剛宣佈退堂,那三位訟師又慢條斯理地取出一紙訴狀遞了上去,這次是顧昀告她們五個人惡意誹謗侮辱抹黑白大掌櫃,損害工場生意,影響工場口碑,顧昀身爲工場的東家,朝廷在冊的皇商,白大掌櫃的上司,對此很不高興,要她們五人賠償工場爲了挽回聲譽所付出的一切開支和名譽賠償金。
顧昀這狀紙也是合情合理,身爲大東家,自然要爲下屬出頭,白蔻是工場的搖錢樹,她可不是任人隨意欺負的平民,動她一根頭髮都要付出慘痛代價,但顧昀說工場生意受到影響這話誰相信啊!
儘管不相信狀紙上的鬼話,但官司還得繼續打,府尹收了狀紙,讓被告們回家商量一下,這賠償金他們願意出多少。
被告們垂頭喪氣地回家報信,看熱鬧的百姓們聽到衙門裡傳出來的消息都傻了眼,原來官司還能這麼打。
五家人得知消息,又氣又急,轉圈跺腳咒罵,可又無濟於事,只得緊急安排見面,一起商量一下,最後決定不討價還價,顧昀索賠多少就給多少,另外再加一點錢,而這加的錢自然有條件,白蔻不能再拿她白大掌櫃的身份出來又告一次,只求趕緊翻篇,不要再生出新的幺蛾子。
商量妥當後,五家人回家備錢,順便把惹禍的孩子送去外地,這輩子不要再回京城,而他們這幾家因這事還會連累自家其他孩子們的婚事和前途,沒人相信他們的家教還能教養出讓人稱讚的孩子,一旦被圈子排擠出去,家運就開始衰落了。
一沓厚厚的銀票送到衙門,點數完畢,雙方接受官府調解,訟師同意對方的要求,白蔻不再提起新的告訴,官司就此了結,五家人大出血,白蔻和顧昀過個肥年。
因嘴賤而引發的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京城等待春闈的舉人和老百姓一同看了一場難得一見的熱鬧,議論權貴們的家教也不過如此,各種酒宴上再無人再提起白蔻的名字,拿她尋開心的下場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