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平時要打理生意,現在還要管姐姐這邊冒出來的爛桃花,她對農場大股東聚會碰面的事就沒有上心,她只是個小股東,明年的農場經營計劃還要看王府裡那宋木匠一家的養傷情況再定。
他們股東相約碰面的那天正好白蔻也有事外出,她上午與生意夥伴見過面後,就去了百順坊找魯元真一家。
白蔻的大馬車一進坊就特別惹眼,後面還跟着四個騎馬的護衛,街坊百姓都好奇議論這是哪裡的大戶人家跑這來了,還有人跑去喊來了武侯。
武侯來的正好,雖然白蔻有魯元真家的詳細地址,但這麼貿然上門總是有些失禮,於是請武侯代爲上門先說一聲。
聽是來找魯元真的白姑娘,若真還想不到是誰武侯也可以不用混了,連忙趕去魯家吩咐他們打掃備茶,不多會兒工夫,白蔻的馬車也到了街門外,左鄰右舍老幼婦孺都跑出來圍觀。
魯家人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地出來迎接,白蔻下車時還提了滿手的禮物,都是京城老字號餅莊的招牌糕點,笑呵呵地往魯家人手裡塞。
對方自然不能一把收下,來回推讓了三回這才感謝不已地收下,忙不迭地把白蔻等人迎進家門,進了上房白蔻一眼就看到中堂方桌上靠牆一側擺着兩個熱水瓶,桌子中間是一套茶壺茶具。
這一家人並沒有得罪過白蔻,所以白蔻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她只是代姐姐白蕊來拒絕這個提親。
茶水已經備好,這現成的糕點正好當個茶點,一家人和白蔻圍坐廳中,聊天從家常話開始,四個府兵坐在角落裡喝茶吃點心,老崔在武侯的指引下趕着車去別處安置,以免大馬車阻礙道路。
白蔻因爲早已拿到了消息販子的情報,知道魯家是什麼情況,她的戰術就是單刀直入,家常話聊了一會兒就扯上了正題,直接表明是來拒絕提親的。
“不同意?怎麼會?!他們說這婚事是妥妥的呀!”魯元真和他父母的驚訝萬分,而他們的反應都在白蔻的意料之中,篤定是族長家人騙了他們,沒有說出除族的事實。
“他們是誰?白蕊這幾年一直在天水坊生活,她還奇怪怎麼會有百順坊的人家想要娶她,跟我哭訴說一定是有人惡意敗壞她的名聲,她好不容易把身體調養好,就算想改嫁也必是與天水坊的官媒通氣,哪有百順坊的媒婆先找上門去?這會兒看來,還真是有人在背後唆使?”
“也不是唆使,說是你們家長輩,可憐白蕊一人帶着孩子辛苦度日,我又正好是個鰥夫,就答應了這事,他們說這事一定能成。”魯元真急忙答道。
“我們家長輩?姓什麼叫什麼名兒?我御廚白的招牌在八年前就落了地,祖孫三代十多口人都被流放,現在死的活的都不知道,哪來的長輩?”
“說是你族長,是你祖父弟弟家的長輩,你們這一房出事後,族長就落到他們那一房了,是有這事吧?”
“如果族長叫白業守,那就沒錯,的確是我祖父的親弟弟。”
“那就沒錯啊,你們本房如今只剩下你們姐妹倆,族裡給你姐姐作主安排婚事,有什麼好拒絕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還沒發現矛盾的地方嗎?”白蔻關愛傻子的目光從魯家三口的臉上掃過。
“什麼矛盾?”魯家人緊張起來。
“白蕊守寡後立了女戶,她是戶主,她要不要改嫁、要嫁給誰都由她自己說了算,輪不着什麼族長在後面指手畫腳隨意擺佈。”
“這不可能!你們族長不是這麼說的!”
魯家人叫嚷起來,府兵們嚯地站起來,來到白蔻身後環抱雙臂,充滿威脅性地站在那裡。
看着人高馬大身材壯實腰間還有武器的四個大男人,魯家人的聲音立馬小了下去,老老實實地在椅子上坐好。
“怎麼能這樣啊,我們連婚事的準備都做得差不多了,街坊四鄰都知道我們家要娶新媳婦了。”
“你們上當了唄,抓緊時間找過別的姑娘吧,白蕊對你們家不感興趣,莫名其妙地就有人上門來提親,這是想毀了她的名聲好逼嫁麼?”
“沒有沒有沒有!我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是你們族中長輩說可以娶她,我們纔派媒婆上門的!還說娶白蕊不用給彩禮,只要她點頭,隨時就能擡她走。”
白蔻翻個白眼,知道這一家人爲什麼到現在只是個小富戶了,腦子真的不靈。
“白蕊是曄國公府顧昀世子僱傭的廚娘,每月掙着好幾兩銀子的工錢,包吃包住,日子不知道過得多舒服。她點頭嫁人你們就能隨時擡走?這種騙人的瞎話你們都信?你們到底是跟白氏哪一房族人接觸的?竟然上這種惡當?”
“就是你們族長那一房!我們兩家做生意,他們欠我一大筆貨款給不出,就叫我娶走白蕊,彩禮也不用給了,做個親家以後好做生意!現在你跑來跟我們說這是騙人的,你叫我們怎麼相信?!”魯元真按捺不住地跳起腳來。
“族長自己都奔七十的人了,是他親口跟你們說的?”
“是他長子白曉巖說的,你們族長的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幾年前就不管事了,現在都是那個白曉巖出面打理一切。”
“對你們全家的遭遇我表示萬分同情,但我還是那句話,現在的族長也好,白曉巖也好,都管不到我們姐妹頭上,你們雙方之間的債務問題請上公堂解決,白蕊是個大活人,不是抵債的質押品,你們要是再對她糾纏不休,那也只好請上公堂辯一辯了。”
“上公堂?!”魯家人又跳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好像白蔻是叫他們去死一樣。
“我知道,生不入公門,死不下地獄,但你們要想拿回欠款,只有這一條最穩妥的路,別想着綁人要錢或者半夜打人悶棍,這都是犯法的,快過年了,家宅平安最要緊,對不對?”白蔻知道這債務的原因,就是生意上的多角債,現金中斷,付不出給上家的款子,一家欠一家,撐不住又收不到賬的就是破產。
“道理是這個理兒,但是,上公堂……”
“白曉巖欠錢,你們告上公堂,他還不出,官府會拿他名下資產來變現抵債,你們最好動作快點,我想債主不止你們一家,對吧?”白蔻給了一個相當善意的建議。
魯元真聽得眼珠子都亮了,作爲普通百姓對公門的牴觸情緒立刻就被沖淡了,能收回賬來纔是最要緊的。
“好!我就試一試,要是能收回賬來,這事就作罷!”
“收不回賬這事也得作罷,提親被拒本就是常事,別想附加任何條件,少跟我玩文字遊戲偷換概念。”白蔻臉色一沉,沒有好話可講了。
被直接點破自己的那點小算盤,魯元真臉上情不自禁有些發燒,與父母交換了幾個眼神,最終點了頭。
“好,提親的事就此作罷,只當從來沒這回事,我魯元真也不是欺負女人的無能之輩,我與白曉巖的生意債務自然是找他去算賬。”
見這魯元真一句話裡還是要給他自己戴高帽子,白蔻冷笑了一下沒有再去揭穿他,本來今天的本意就是來拒絕提親,目的達到她也就不久留了,起身告辭。
魯家人恭恭敬敬地送了白蔻一行人出去,關上街門,一家三口都覺得衣服汗溼了。
“這個白蔻還真厲害,就是一點女孩氣都沒有,小小年紀凶神惡煞的,看她將來找怎麼找婆家去。”魯家奶奶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好了好了,娘,這事已經都過去了,我們跟白蔻又不搭界的,都是白曉巖亂出主意,他打的那破算盤,以爲族中長輩就能隨便拿捏兩個女孩子,她們姐妹倆都是自己賺飯吃的,哪會看別人眼色。”魯元真扶着母親回屋,他父親已經先氣哼哼地進屋了。
“兒子,找人寫狀紙,告那個白曉巖,先把債收回來,這個最要緊,娶不娶新媳婦下回再說。”
“哎,老頭子,什麼叫娶新媳婦下回再說?家裡連個媳婦都沒有像什麼樣子?孫女孫子沒有人照顧你不心疼啊?”魯家奶奶馬上就不樂意了。
“你前頭的媳婦才死了半年,親家還在呢,別叫親家老爺打上門來,先把生意做好,只要家裡有錢,有的是姑娘願意嫁過來享福。”
“嘁,白蕊不就娶不到,有白蔻這樣的妹妹,哪裡看得上我們這等人家,她守着妹妹纔是享福呢。”
“嘿嘿嘿,老婆子,非要吵架是吧?!”
魯家奶奶沒回嘴,乒乒乓乓地把一桌子的茶具和點心收好拿去廚房,留他們爺倆在屋裡商量打官司的事情。
白蔻當然不是真好心出這麼一個主意啦,要是衙門真的拿白曉巖打理的族產來還債,她就能在背後趁機回收,沒了族產的族長一房面對族人的質問,那場面一定很有趣。
坐在馬車裡,望着外面的街景,白蔻面露得逞的奸笑。
她白蔻在京城裡出名了三年,誰不知道她心狠手辣,白曉巖這個代理族長憑什麼以爲他們算計白蕊不會惹到她白蔻?這樣的腦子難怪打理不了族產,八年時間連連縮水,既然如此,就痛快點交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