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也在,身爲主廚在這比賽的第一天當然不能不露面,何況她也要好好感謝前來捧場的夫人太太奶奶和小姐們,她們其實這頓午飯還可以選擇去另外七家,但既然進了她的帳篷,自然就是貴客。
衆貴婦和貴女們每個人的胃口大小和用餐速度各有不同,所以整個午飯時間白蔻還是接待了一百多位食客,飯菜幾乎沒剩,因爲白蔻都提前分裝成小份,每個人都是一份一份地拿,各吃各的,吃飽了抹嘴就走。
白蔻見客人們都只關注食物,她也就抽空開溜,到廚房吃她的午飯,纔不餓着肚子在前面陪着。
午飯時間結束後,男管事們不約而同的都派了雜工過來幫姑娘們洗碗,白蔻交待姑娘們提前做好下午點心的準備,她則打着哈欠先回小營地午休,小睡片刻再回來做點心。
白蔻要參加比賽,沒空照顧顧昀的飲食,顧昀就不耐煩在小營地吃飯,他中午跟着哥們跑別處蹭了一頓,一羣人吃飽喝足回來午睡,在各人的帳篷前分手道午安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一位小太監。
“顧世子請留步,聖上有旨。”
“聖上找我?”
“不不不,顧世子誤會了,是聖上要見白蔻。”
“哎?!”不光顧昀驚訝萬分,他的兄弟們也圍了過來,“爲什麼?!”
“今天中午八位參賽的廚子一人呈了一道菜,白蔻那道椒麻牛肉頗對聖上口味,連吃了兩碗飯呢,聖上高興,這才宣她午休後入帳奉茶。顧世子不要緊張,沒事的,奉完茶領了賞就回來的。”
“哦,嚇我一跳。”顧昀摸摸心口,隔着厚厚的衣服還能感到心臟在激烈狂跳,然後纔想起來兩人清早見過面後就再沒見過她人,“是現在就要帶她過去嗎?白蔻呢?誰看見她了?她回來沒有?”
“她稍早前纔回來,應該是去午睡了。”衆人身後傳來美奐幾人的聲音,白蔻留了她們隨侍世子身邊,“婢子這就去看看。”
美奐話音落人就走了,小茜小菁掀起帳篷的門簾請少爺和衆人入內喝茶歇腳,倘若白蔻真在午睡,肯定要收拾一番才能過來。
曄國公府丫頭獨享的帳篷裡,果然只有白蔻一個人在睡覺,美奐好不容易把她叫醒時,還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處。
“怎麼了?到時間了?我睡過頭了?”
“不是,是陛下宣你入帳奉茶,帶口諭來的小公公在少爺帳篷里正等着你呢。”
“什麼?!”白蔻大驚之下直接彈坐起來,睡意也沒有了,“爲什麼?好好的要我奉什麼茶?”
“你別緊張!沒事的!那個小公公說了,是你中午的茶合了陛下的口味,陛下吃得高興,叫你去奉杯茶,領了賞就回來,不要好長時間的。”
“……嚇死我了。”白蔻摸摸自己胸口,打了個大噴嚏,趕緊往身上套衣服。
美奐打開白蔻的妝奩,等她穿鞋下地,就拿了梳子幫她梳頭,打扮整齊了才往顧昀的帳篷去。
雙方互相行禮之後,那小太監也不再耽擱,招呼白蔻隨車出發,也不用她帶自己的茶具,只奉一杯清茶而已。
顧昀及時拉住了那個小太監,往他手心時塞了一個專門打賞的小荷包,就這一點耽擱,小茜和小菁也往白蔻身上塞了好幾個荷包,都是這喝茶的工夫準備好的。
往龍帳去的路上,小太監跟白蔻交待了奉茶的注意事項,這是聖人的習慣,午睡起來喜歡清清靜靜地喝一杯清茶,所以手腳一定要靈活輕盈,切忌發出噪音。
白蔻把這些叮囑一一都記在心裡,進了御營後,她先被迎去宮婢們輪班歇息的小帳篷,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就有人進來通知她陛下正在更衣,領她入帳準備茶水。
在外面洗了手,白蔻走進龍帳,就在門口避風的一角,已經備好了一整套茶具,而在屏風隔起來的寢室,時不時能看到宮婢的衣角從屏風的間隙中一閃而過。
白蔻安靜地點火燒水,守着茶爐目光關注地望着跳動的火苗,當水壺在翁翁作響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宮婢魚貫出來掀簾走了,於是大着膽子轉動目光瞄向寢室方向,就看到一黃一褚兩色袍角從屏風後頭出來。
喜公公攙扶着聖人在龍椅上坐下,拿一方軟毯蓋在他膝蓋上,然後走向白蔻,看她的準備情況,告訴她茶葉應該放多少量,燙杯要燙幾次。
白蔻都輕聲應下,動作輕盈地拿取物品,一點磕碰聲響都沒有。
帳篷裡無人說話,聖人午睡起來就想安靜地喝杯茶,就連大臣都不能在這個時間請見,除非發生了軍情急報或者哪裡天塌地陷。
喜公公一直站在茶桌前看着白蔻的每一步動作,見她都是照着自己的吩咐做的,心裡也是滿意地點點頭。
茶泡好後,在喜公公的示意下,白蔻端起茶盤屏氣斂息地走到御前,低頭彎腰高舉托盤,遞到聖人手邊位置,等待他自己拿茶。
聖人卻不接茶,目光冷淡地看着低頭奉茶的白蔻,喜公公假裝自己是隱形人,站在龍椅旁一聲不吭。
白蔻又是廚娘又習武一年多,站功本就厲害,就算姿勢不舒服她的身子也不曾搖晃過,就那麼穩穩地站着,連茶碗裡的茶水都紋絲不動。
喜公公眼觀鼻,鼻觀心,眼珠子都不翻動一下。
三個人三種姿勢,誰也不說話,但是帳篷裡的氣氛慢慢地凝重起來,承受這份壓迫感的就是白蔻。
白蔻依然穩着,並暗自慶幸幸好這具殼子換了內芯,若是真正的白蔻,只怕小女孩子早就嚇癱在了地上,而對換了芯子的白蔻來說,她還扛得住。
這種怪異的奉茶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聖人沒有時間這麼僵持下去,見白蔻始終一動不動,聖人終於伸手接下茶碗,揭蓋吹吹涼氣,水溫正好適口了。
白蔻放下手臂,餘光偷瞄喜公公擱在身前的雙手,見他沒有任何暗示,她也就站在原地不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