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水鍋裡的盤子一個個撈出來，用乾淨且乾燥的紗布擦乾水，白蔻手握一把小刀開始嫺熟的削肉。
這最表面的一層連皮帶肉，最是好吃，白蔻動作極快，香味四溢的肉片在她手中的盤子裡堆成小山，換了幾個盤子才把整隻羊的表層皮肉給削乾淨，然後繼續掛在火上烤着，等着吃第二輪。
雜工從另一個開水鍋裡取出一個食品鉗，擦乾水後遞給白蔻，由她把這些肉再分成數個盤子，端去御前給聖人和諸位貴人官員們品嚐，在燒烤架前等候的衆人只能從第二輪開始吃。
御前品嚐就只是品嚐，天家諸位與官員們都不發表意見，真正決定哪家的烤全羊獲勝，只看誰家棚子前吃的人最多。
照目前來看，白蔻的優勢呈壓倒性，排隊的人越來越多，眼看着都要伸到御前來了，而別家棚子的烤全羊也到了上菜試吃的時候，卻不少棚子前連隊伍都沒排起來，就連知名老廚的棚子前面的隊伍相比往年都短了不少。
聖人心情極好地呵呵直笑，拿起筷子招呼臣子們一同品嚐。
連皮帶肉滿口香酥，不但不焦乾，甚至還有一點點汁水，也不知道是怎麼把水分鎖在皮肉裡的，是種全新的滋味，簡直叫人停不下筷子，只可惜每人分到的都不多，幾筷子就沒了，吃得不盡興。
聖人擦擦嘴，呷了口茶，召了曄國公夫妻到御前說話，問問他們從哪得來的一個好廚娘。
國公夫人如實稟明。
聽聞只是從鴨池坊的廚藝學坊買來的，在座所有人都感到驚奇，鴨池坊那邊的廚藝學坊是什麼水平他們是瞭解的，畢竟這些貴人府裡自用的廚子也多數是從那裡買來的，訓練出來的都是學徒而已，還要經過數年的打磨才能成長爲一個合格的廚子。
而從這羊肉的味道來看，這年輕的小女孩兒就已經是一個技藝嫺熟的廚娘了，簡直是天賦驚人。
聖人稱讚了幾句，侍從又排着隊等着呈上別家的烤羊肉，曄國公夫妻就順勢退下，回到原位繼續品嚐食物。
那近侍大太監這會兒已經從隊尾走到了隊頭，見到不少少男少女三三兩兩地結伴說話，這才使得整個隊伍排得雜亂無章。
這是難得的未婚男女可以近距離相處的機會，與顧昀一樣屬於聯姻最優人選的男女身邊圍的人是最多的，即使是性子柔順的女孩子，矜持的表情也難掩驕傲的神色。
大太監面帶笑意走到棚子前邊，白蔻正好退到棚子底下稍事休息，第一輪皮肉她都削下來了，剩下的肉得繼續烤，用不着她緊張地盯着，交給別人照應一下不要緊。
顧昀與他哥們幾個也在這裡等肉吃，附近很多少女往他們這邊張望，卻又不敢過來，只敢一邊看着一邊竊竊私語，臉上都紅撲撲的。
這幾個男孩子見有太監走來，還沒看清他的臉，先看到他圓領袍通肩及領邊都繡有紋樣，馬上反應過來是天子身邊的大太監總管，連忙行禮問安，然後叫了白蔻一塊到棚子裡說話，其他人全部暫時迴避。
“白蔻，這是聖人身邊近侍，喜公公。”
白蔻忙不迭地摘下口罩低頭行禮，“婢子白蔻給喜公公請安。”
喜公公剛想客氣地誇幾句，正見白蔻禮畢擡頭，乍一見到她的長相頓時有些愣住了。
“小丫頭倒是有幾分面善。”喜公公語意不明，目光轉向顧昀，白蔻的相貌挑起了他的一些回憶。
顧昀淡定自若，微微一笑，拱手一禮。
“我家今年從幾個廚藝學坊一共買了二十四個最高身價的學徒，白蔻是唯一一個表現最好的，如今已是我的管事，替我打理着所有庶務，用着很放心，將來是要留做內宅第一管事的。”
“喲嗬，這錢花得值，學徒的價錢，買了個大管事。”喜公公呵呵淺笑，目光轉回到白蔻身上，“小丫頭姓什麼呀？”
“姓白。”
“哦？還真是個好姓，灑家還以爲名兒叫白蔻。”
“姓白，名蔻。”顧昀笑容滿面，拱拱手。
“聽說顧世子最近正準備把身邊的老丫頭放良嫁人，這是積德的好事，但白蔻這麼能幹的丫頭，用慣了手，日後還捨得放出去麼？”
“若她是個能放的，說不準哪天就放出去了，幸好是個不能放的，我省了操這份心，只管安心用着。”
喜公公作爲宮裡的大太監總管，顧昀這話他一聽就懂，白蔻是官婢，又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心裡終於有了底。
“呵呵，好，好個小丫頭，這廚藝水平不錯，天賦驚人，切記不要懈怠，要時刻記得能替換你的人才有的是。”
“多謝喜公公教訓，婢子不敢懈怠，一定勤習廚藝，****精進。”白蔻低眉順眼，溫順乖巧。
喜公公和氣地笑笑，與顧昀互致道別，回御座前覆命。
兩人恭敬地站在原地，目送喜公公步入人羣中消失不見，白蔻迅疾地扭頭看了顧昀一眼，他已經四十五度角擡頭望天假裝無辜。
現在不是開小差的時候，白蔻戴好口罩出去照應烤肉，顧昀吹着口哨回到他哥們身邊，看上去一切正常。
白蔻檢查了一下肉質，覺得還差點火候，再看看站在一邊等肉吃的顧昀，她腦子裡馬上冒出個主意，笑眯眯地走過去。
顧昀見白蔻兩眼彎彎地走來，心裡莫名地涌起哪裡不妙的預感，假裝淡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白蔻摘下口罩，賣乖笑。
“世子，打個商量唄？”
“要幹嘛？”
白蔻環顧四周，目光在顧昀他們一羣男孩的臉上掃過，笑容乖巧，男孩們一起沒來由地繃緊脊背。
“婢子想拿更好的賞賜，不要安慰獎。”
黃彬指了指望不到頭的隊伍，“你絕對拿頭獎。”
“這可不一定的，老廚們還沒發力呢，婢子得佔盡先手，不能被他們反超。”
“那你想幹什麼呢？”
“請世子淨手，幫忙分肉打包唄？”
“你居然使喚我幹活？”
“這麼難得和女孩兒近距離面對面的好機會，世子不感興趣？您不會是想六根清靜出家去吧？”
顧昀被白蔻拿話噎得還沒回嘴，邊上的哥們兒已經紛紛捲袖子。
“哪兒洗手？我們幫你，保證她們都說你的烤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