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船上,白蔻一人在艙室裡休息,男人們聚成一塊兒閒聊,各種吹牛之後,顧昀和宮長繼抓住機會拋出了羊毛的話題,看似只是隨便說說,太子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倆的真實意圖,笑着把話題帶過,但又暗示他們回到京城再說。
回到京城後,這兩筆大單的消息自然就流傳開來,根本瞞不住,白蔻在紡織業的圈子裡散佈皮棉的求購消息,收集同行手裡積存的皮棉,並聯絡皮棉商預訂今年的新棉,她獅子大張口,有多少就敢吃多少。
京城紡織圈局面動盪,白蔻這個新入行的來勢洶洶,她又的確有實力佔據一席之地,而被擠到一邊的老人們還在努力地想要抱團取暖,知道她現在缺皮棉原料,完不成訂單就要大賠錢,就想在原料上卡她脖子,聯合京城的老牌皮棉商不給白蔻供貨,手裡有存貨的也都打了招呼不要出手。
白蔻早防着這一手,她根本不指望京城內的同行給她供貨,在京城討生活的外地商人才是她的目標,而這些商人也不會讓她失望,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們能從外地運來皮棉,一人弄一點,積少成多就足以把原料倉庫堆滿,太子的兩筆訂單也就能開工生產了。
如此做生意,底層織戶們最先崩潰,收購紗線和坯布的商人沒有告訴他們皮棉漲價的消息,還是照以前的原價收貨,然後織戶們拿着錢去買皮棉,才發現皮棉漲價,這一下子就讓好些織戶無力再生產,如果拿吃飯錢來買皮棉,在紗線和坯布能夠賣錢之前,家人就先要餓死了,更別說他們這種自產自銷的家庭作坊也要繳稅的。
當越來越多的織戶們陷入是吃飯還是生產的困境後,市場上能收購到的紗線和坯布也就越來越少,好多染坊也漸漸停工,進不到新貨的商人都只能去和白蔻做生意,紡織工場現在是三班倒滿員生產。
這麼一弄受到影響的還包括農場股東們自家的紡織生產,曄國公府也有染坊,孫家五兄弟的老幺孫輕娶了顧昀的老丫頭美輪,現在染坊進不到坯布也在半停工。
但他們這幾家並不着急,如此局面早有預料,現在正是把這些斷了生計的織戶們攏在手心裡的好機會,讓他們從自己生產經營轉爲只做來料加工,賺加工費吃飯,原料和成品怎麼漲價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按照一斤紗一匹布的固定價格幹活掙錢,並且簽下十年以上的僱傭契約,憑此契約有了工人的身份,不再是小生產者,也就不必繳納商稅。
這依然是白蔻最擅長的釜底抽薪,她意外發現那些老牌同行們這麼多年的賺錢招數都只是強壓收購價,而不是把織戶看作自己手下工人,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地笑納了。
紡織工場目前的主營產品只做色織布,售價高,中上階層的居民纔買得起,便宜的染色布依舊是布匹市場上的主力,把這些織戶們搶到自己手裡,京城的染色布市場新格局就此重新劃分,顧昀這些股東們自家的紡織生意只做民用市場,賺大錢的朝廷大單由農場上的紡織工場來接,至於那些寧死不屈的老牌同行們其實可以轉向利潤更可觀的絲綢行業做高級面料,但京城傳統上沒有蠶桑業,而且高級面料需要高級織工,如此高級人才從哪兒來,白蔻纔不關心呢,她只想先完成壟斷京城和直隸地面的棉布市場這一個小目標。
織戶們受到皮棉漲價的影響陸續停產,高高在上的老爺們發現收不到新貨了一開始還不以爲意,拿出了賒欠原料的招數,自以爲是地認爲織戶們會感恩戴德重新恢復生產,隨即就發現大量織戶正在陸續簽約轉變成受僱的工人,而他們的僱主就是白蔻那幫股東們身後的公侯世家,這才終於着急上火,可已經爲時晚矣,尚未簽約的織戶少到撐不起朝廷大單的需求。
想做朝廷大單必須要有足量的布匹來源,沒有了織戶就沒有了布匹,甚至連手上正在做的單子都完不成,戶部就在這時候出手了,專做紡織數十年的那幾家皇商得到了一年的考察期,如果不能從低谷中走出來,就要革除他們的皇商資格,那時京城的棉布市場將由白蔻那幫人徹底壟斷。
太子去工場看過,他知道達成事實壟斷目前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紡織工場裡還有好幾臺機密的新紡織機正在試製中,總是喜歡出新產品的白蔻她不做到壟斷還有誰能呢。
朝野上下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這場持續了一個月的大戲,那幾家老皇商的家主們都好像一夜間老了十幾二十歲,顧昀他們年輕人則一個個意氣風發。
宋木匠一家的冤屈和正義也得到了伸張,興寧府洪安縣令被革職查辦,身爲父母官與鄉紳沆瀣一氣草菅人命,消息傳開後,百姓們都說這是老天有眼,老天爺通過唐林的手把這大好的人才送到了白蔻手裡,而白蔻沒有辜負老天爺的期許,她充分發揮了人才的作用。
京城紡織行會的會長宣佈卸任,然後行會邀請顧昀這個年輕的皇商入會,準備推選新的會長,但唯獨拒絕白蔻的加入,哪怕她是聯合農場的第一股東也不行,理由是她是女人,行會裡都是男人,她一個女人在男人堆裡拋頭露面有違婦道。
顧昀立刻毫不留情地譏諷行會裡一羣爺們在這場商戰中敗給了十六歲的姑娘,現在居然還有臉嫌棄人家是女人,這樣的行會他纔不屑加入。
京城百姓們聽聞這個八卦,也一起譏笑紡織行會的不要臉,官場上則沒人吭聲,都袖着手看戲,現在局面擺明了是白蔻那一頭勢大,堂堂正正地以新技術碾壓舊勢力,城防營冬季被服的單子都快交貨了,這擱在以前誰敢想像能有這樣的速度。
紡織行會迫於無奈低頭妥協,邀請白蔻入會,但白蔻打聽了一下入會的好處,得知買皮棉並沒有太大的優惠價,她就不感興趣了,讓顧昀一人呆在裡面當個探子。
白蔻不入會顧昀也一樣沒興趣,他在翰林院裡天天忙得要死,哪有閒工夫參加行會的應酬,他這個皇商的身份是聖人看在白蔻能賺錢的份上纔給他的,要是朝廷允許白蔻做女皇商,他非常願意摘掉自己頭上的這頂皇商帽子。
見兩個人是這樣的態度,紡織行會就相當鬱悶了,一向地位崇高受人敬仰的行會居然也有被人嫌棄的時候。
“這兩個傢伙一唱一和,這麼一致,怎麼不結婚啊!”
(作者的話:大家中秋快樂!多吃柚子,少吃月餅!蟲子有一整盒蛋黃月餅等待消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