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見人綁牢了，就當先出了門，龐媽媽揪着文媽媽把她推搡了出去，白蔻交待魯豆豆她們暫時別走，請美輪她們幫忙照應一下，然後急忙跟上三少爺直接往榮恩堂去了。
三少爺存心不給文媽媽一點臉面，押着她沿八步巷走，來來往往的下人全看見了，有腿腳快的，迅速地往榮恩堂和那三房傳消息，把在家的老爺夫人們全驚動了，紛紛趕往榮恩堂。
在老太君面前，文媽媽先前說的挑釁話語有龐媽媽和白蔻作證，而她最關鍵的那句又正好被世孫聽個正着，老太君震怒之下，讓府裡侍衛將人押送回去，並讓長子修書一封，告訴三太爺，出孝宴不歡迎他們家出席。
老太君是嫡長嫂，三太爺是庶弟，這麼一鬧開來，三太爺家裡今晚上也得雞飛狗跳一陣子。
眼看着文媽媽被侍衛們拖走了，兒子媳婦們圍着老太君好一頓寬慰，顧昀見沒他事了，拎了白蔻偷偷摸摸地撤了。
“三祖母幾時派人過來的？”
“小廚房正忙的時候，龐媽媽領她過來的，然後就是挑剔丫頭們乾淨不乾淨漂亮不漂亮，沒聽說過吃素的人挑剔這個的，是不是文媽媽私自拉虎皮做大旗呀？”
“不是，她和三祖母都一樣吃素多年，上了年紀之後性子就越來越古怪，在祖父熱孝期就弄得大家很不愉快，連累三祖父一把年紀跟祖母賠禮道歉。”
“婢子能多嘴問幾個問題麼？”
“你先問。”
“三少爺知道三老太太的日常飲食到底吃什麼東西嗎？文媽媽進了小廚房，拿塊純白帕子在犄角旮旯裡檢查衛生，最後在竈臺上面發現幾滴油星就跟撿到了財寶箱子似的，那只是先前小丫頭們從油罐裡打油時滴落的幾滴，沒來得及擦文媽媽就先過來了。可那只是茶油，至於興奮成那樣麼。”
“這就奇怪了，當初熱孝期幾次宴席，用素油燒的素菜她是吃的，難道她這幾年的飲食習慣又改了？”
“三少爺，您最近幾時見過三老太太？”
“過年拜年的時候。熱孝期她太亂來了，惹得族人之間都竊竊私語，親戚情分也就淡了。”
“當時見她是什麼樣子？聽龐媽媽說三老太太比老太君小四歲，那麼您見到她的時候，是顯年輕呢還是更顯老？”
“更顯老！說她比我們老太君年長十歲都不誇張。我們老太君頭髮斑白氣色好聲音洪亮慈祥親切，三老太太膚色暗沉頭髮全白皮膚耷拉一臉兇樣。”
“三少爺，您一定要和老太君站在一起，出孝宴千萬不要請三老太太進門，府裡沒人能侍候得了她。”
“怎麼說？”
“三老太太這副相貌，說明她吃素已經吃到走火入魔，誰請她赴宴誰家要倒黴。”
“說仔細點。”
“她這吃素根本不是健康的吃法，搞不好她每日就靠水煮綠葉菜蘸辣醬過日子，不吃豆類不吃堅果這些吃素的人必不可少的食物。說得不吉利一點，三老太太這是要登仙。”
顧昀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望榮恩堂的方向，點點頭，繼續走。
“幸好我們老太君不戒肉。”
“老太君六十多的人了，她的飲食也要多注意，戒油膩，大肥肉不要吃了，改吃瘦肉和排骨，禽肉和魚蝦蟹這些不變，就是紅肉調整一下，牛肉強筋健骨可以多吃這個。”
“老太君就愛吃紅燒肉，她說瘦肉柴，不愛吃。”
“老太君不是定期有太醫過來請平安脈麼，太醫怎麼說的？”
“太醫也是說她年紀大了要少吃油膩，但是沒用，我們做晚輩的總不能硬搶她筷子不讓她吃。”
“老太君啃豬腳嗎？”
“豬腳在府裡從來不上主子們的飯桌。”
“爲了老太君的身體健康，一次都不嘗試一下嗎？”
“豬腳好吃在哪裡？”
“就好吃在那層皮啊，小火慢燉，把皮熬出膠來，粘粘的，香香的，滑嫩爽口。一隻前豬腳能斬成很多小塊，給老太君一小盅最多也就三分之一個豬腳，既解她饞癮，又比吃大肥肉健康。”
“有那麼好吃？”
“三少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不如哪天買一隻來試試？”
“試試倒是可以試試，但要是不好吃呢？”
“三少爺，您放心，丫頭們都是正長身體需要大量食物的年紀。”
顧昀再一次地停下腳步，在白蔻反應過來之前，擡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原來你說了這麼多，本質上是在暗示少爺我平時讓你們餓肚子了？”
白蔻左看看右看看，不敢承認卻也不否認，卻又透着一股可憐巴巴的味道。
看這態度，顧昀有些嚴肅起來。
“西廚房給的飯菜真的吃不飽？是她們餓還是你餓？你餓還有可能，這幾日讓你開始習武，消耗大，要多吃還說得過去。”
“三少爺，三等丫頭負責一切清潔打掃的活，文菱院兩進的院子，室內室外，傢俱遊廊，每日都打掃擦洗，現在又多了給婢子打下手的活計，這都是純體力活，您白天不在家看不到她們怎麼做事的，所以不知道她們有多辛苦，美輪姐她們都是這樣過來的。”白蔻也很嚴肅認真地回道，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指責的意思，只是簡單的陳述事實。
顧昀緊抿嘴脣看了白蔻一會兒，才抱手嘆氣，“你這是得寸進尺。”
白蔻莞爾一笑，福了一禮，“謝三少爺體恤下人。”
顧昀招招手，兩人繼續往文菱院走。
“東廚房你們的飯菜怎麼弄的？”
“先用好料做完主子們的飯菜，剩下的邊角料正好廚子們吃掉。”
“如果不夠分呢？”
“那就按等級從上到下分，肉不夠分菜總是有的，再不夠還有鹹菜，而且主食管飽。”
“所以你到我院裡這些天是真的天天都沒吃飽。”顧昀發現了一個隱藏起來的事實，有點小鬱悶。
“算湊合吧，反正肯定沒有在東廚房吃得盡興。”
正說着呢，白蔻的肚子突然發出咕嚕一聲。
就在白蔻尷尬地捂着肚子，望着表情詫異的顧昀時，三少爺的肚子也跟着發出一聲咕嚕。
“行了，兩個餓鬼，誰也別笑話誰了。”顧昀摸摸肚子，有點沮喪地繼續走，“還以爲下學回來有東西吃呢。”
“小廚房裡除了水果和涼茶，沒有任何現成食物，半成品的食材還在桌上呢，當時還從冰窖拿了幾塊冷藏鮮肉，文媽媽這一折騰，到現在差不多都一個多時辰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新鮮。”
“回去就扔了，誰也別吃，以防萬一。”
“嗯。那今晚早點吃飯吧？婢子這就去冰窖把晚餐的肉拿回來，清早醃了四隻大鴨腿，差不多可以拿出來進烤爐了。”
想起那蜜汁烤排的味道，顧昀愉悅地讓白蔻先走一步，他負着手慢慢溜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