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算放下舊仇還恩情了,那自然就是要做個徹底。
不得不說,冷雲這處理事情的手段要比她好看多了,自己與他相比還是稚嫩啊!
至於李家爲什麼會知道自己求情,不用想,一定是大叔想讓他們知道,要他們記自己的情。
想到這裡不由一笑,道:“李家姐姐客氣了,年少脾氣大也正常,都是些少年人的小打小鬧,何必記掛?所謂江湖一笑泯恩仇,姐姐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吧。”
李明生大爲感動,這心胸可比男兒寬廣,“江湖一笑泯恩仇,說得真好啊……”
他喃喃着,“說來慚愧,若不是你機敏,孽子就釀下大禍了……”
滿月搖頭,“李伯伯,若是沒有你,就沒滿月了……”
李明生知她說的什麼事,便道:“慧娘,滿月趕路辛苦,你去廚房看看,讓人弄點點心來。”
“噯。”
李慧娘似乖巧了許多,未做停留便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後,滿月不由道:“李伯伯,李家姐姐似是變了不少啊……”
“呵,不吃點苦頭就不知天高地厚,得虧月丫頭你了,給了她教訓,又寬恕了她,讓她知道了什麼是德,什麼是道。初入夫家時也是事事嬌蠻,不過我那賢婿技高一籌,把這丫頭制服了,如今日子可和美了。”
滿月笑了笑,“如此我也少些愧疚了。”
“怪不得你,說起來是我們慧娘對不住你,做出那等事來……”
李明生聲音低了下去,顯是想起那下作手段又羞愧了。
李明生是個正人君子啊!
滿月不由在心裡感嘆。
“李伯伯,滿月今日前來其實是想問問父母親當年的事……”
握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抖,茶水微微灑落,滿月眯眼,心裡疑惑。
沉默了幾個呼吸後,便見李明生忽然放下茶盞,仰靠在椅背上,露出一絲苦笑,“就知瞞不過楊任爾,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吳王到底有沒有直接對我父母下手?!還有我母親,是不是吳王妃害死的?!”
李明生搖搖頭,“吳王應沒對你父母下手,只是他戀慕你母親,察覺了吳王妃的意圖卻未阻止,他的本意是想讓你父親無路可退,然後他出面做好人,好讓你父親主動放棄你母親……”
“這麼說來,我這些年能安然長大是託了吳王之福?”
“你果然猜到了……”
李明生苦笑,長嘆道:“冤孽啊!”
“吳王沒想到吳王妃如此喪心病狂,竟是加害你母親,讓穩婆做了手腳,你父親之前不知她真面目,只以爲她真心幫襯,哪裡曉得竟是把自己妻子送進了鬼門關,若不是你命大,差點也就沒了。等吳王發現時,你母親已去了……”
“我也不知吳王的心思是個什麼,而你父親應也察覺了吳王妃的險惡,竟是執意要將你母親火化,隨後便帶了你母親的骨灰還有你一起跟我到了這兒。來了沒幾天,吳王就找上門了,老夫以爲你父親這次是在劫難逃,哪裡曉得,吳王竟是送來了銀子,讓我好好照顧你們父女……”
“後來他又來了一次,說所有的事都辦好了,給了我你們父女的戶籍,還跟我說他以後不會來了,但面上不能跟楊家走得近,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出面,所以你父親在時我們也只偶爾碰見,我猜吳王那樣說,吳王妃多少還是有些線索的,所以要我警惕。”
“其實老夫一直奇怪,吳王這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他怎麼懼怕吳王妃麼?”
滿月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他不是怕吳王妃,那時的吳王妃不過區區商賈之女,哪裡值得吳王忌憚。”
“那是何道理?”
李明生也糊塗了,“就是這個,老夫想了這多年還是想不明白,一直覺得他對你父親心懷不軌,多次私下偷偷勸你父親離去,可你父親說吳王不會動他,吳王會讓他活着。”
“他是要吳王妃生不如死,所以才娶了她,然後把有關我母親的事都從表面抹去,他在麻痹吳王妃,失去了心愛的女人,所以他也要吳王妃失去所有……”
滿月垂下頭,不由冷笑,“好一個吳王,他成全了我,讓我親自報仇了!”
李明生瞪大眼,他是舉人,腦子很好用,被點透後一下就明白過來了,“聽說吳王妃就一個女兒,其他都生不下來就死了,都說她福薄,當年吳王可是差點坐上那位置,說是承受不住貴氣,如今看來……”
說着便是苦笑了一聲,“他貴爲王爺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何偏偏執着?說起來,可是害苦了你們幾個了……”
連連搖頭,“難不成真如當年的傳言般,你母親酷似當年照顧他的宮女?”
“嗯?”
滿月有些意外,“這話從何說起?”
“當年有傳言說,吳王對你母親一見傾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北地皇宮時有個宮女對他不離不棄的照顧,爲了他受了很多羞辱,後來有個金人阿哥知道了,便將女宮女討了去,當着他的面,將那女子送給了自己屬下,沒兩天就死了,據說是被多人殘暴……”
這話不好說下去了,要不是因爲楊任爾不是一般女子,像這等污|穢事怎麼也不能說的。
滿月不由冷笑,“當年別人強搶了他心愛的人,所以等他掌權了就可以強搶別人的心愛之人麼?!簡直荒唐!即使他護得我平安,可我母親與父親的悲劇全因他起,此生我都不能原諒他!”
“滿月!”
李明生叫住她,臉色變得異常嚴肅,“這樣任性的話在我這兒說說就算了,外面可不敢說。他再不對那也是龍子龍孫,你是女子,不是讀書人,你少了聖人保護,有些人你說不得的。”
“你如今雖風光,可你想想,你一下把兩個皇家人弄了下去,還帶一個內侍,你知道你這意味着什麼?你這是打皇家的臉面啊!天子日後如何能容你?不過念在你年歲小,又是受害者,纔沒與你計較,你也要知道見好就收,能讓那女子下馬,你父母之仇也算得報了,聽伯父的話,忘了這事吧……”
滿月張了張嘴,隨即苦笑,“即使不忘了,我又能如何?親王只要不是謀反,誰也拿他無法。多謝伯父這些年關愛,滿月必不忘此恩。”
李明生擺擺手,道:“我與父親一見如故,引爲至交,朋友有通財之義,生死攸關,更義不容辭,哪裡談得上恩情?倒是你給老夫覓得一賢婿,讓老夫的女兒將來有所依,這纔是真正大恩啊!”
免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後,李明生才又道:“滿月,你也莫要恨吳王了,其實他是可憐人……他在大金吃了很多苦,天天擔心受怕,害怕自己的父母會被殺,自己也會一下沒了腦袋……他或許偏激,可卻是情有可原……他護你父女,也是想贖罪……”
滿月沉默着不說話。
在知道了答案後,她對吳王的感官一下複雜了。
閉上眼,想了半天才道:“伯父,即使我想報仇就能報得了嗎?罷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吳王若是不想來要我性命,我也只當不知此事。”
從李明生家出來已是傍晚了,李慧娘將她送到了門口,遲疑了下,便道:“滿月妹妹,那,那事是我的主意,葉,葉梅兒是被我利用了,你,你能不能放過她?”
滿月大爲詫異,以前的李慧娘簡直是刁蠻的代表,怎麼一下變這麼好了?自己寬恕了她,她能感激,自己還能理解;可,可好到這地步,就,就……
她發現竟找不到詞形容了。
李慧娘低着頭道:“之前我說了幾門親,不是死了就是出意外,大家都說我命硬,我從小被爹孃當男兒養,教我讀書識字,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日子久了,就心氣高傲,哪裡能受得了這樣的指責?”
“那日見侯爺來村裡,對你仔細體貼,替你出頭,我就傷心了。你也被人笑掃把星,可你卻能有個好丈夫,我就想茬兒了,我嫉妒你,就想攪黃你們的事,我也不知我是怎麼了,我那段時間就跟中邪了一樣,滿腦子想的就是攪黃你跟侯爺,把侯爺搶過來,滿月,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真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我怎麼了,真不知那段時間怎麼了……”
她有些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滿月嚇了一跳,“你如今有孕在身,可不宜激動。”
“滿月,是我入了魔,不關葉梅兒的事,你都能寬恕我這個主謀,爲什麼不能寬恕葉梅兒?”
滿月一臉呆滯,“李家姐姐,我沒對葉梅兒做什麼啊?她,她不是要給你家表兄爲妾了麼?怎麼,你表兄不肯?”
她搖搖頭,“那樣的事怎麼賴得了,官家人也是要臉面的,總得給人交代。”
“那你怎麼說這話?”
滿月有些生氣了,“這些日子我都沒在柴橋,再說我早知道葉梅兒就是個棋子,讓她爲妾我已出了氣了,我何必再多此一舉?!”
李慧娘陷入了呆滯,“這麼說,葉家老爺領庫子的事不是你做的?葉家人都說,本來冷家相中的是葉梅兒,是你替嫁的,你怕葉梅兒後悔,便是毀她清白,再毀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