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聿猛地睜開眼。
入眼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白髮白鬚的老者，似乎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你醒了。”
容聿默了默，緩緩坐了起來。
目光所及之處，看到這老者身後還站兩位跟他差不多年紀的老者。三人之中，一黑兩白，廣袖雲衣，均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三位是？”帶着心裡的疑惑，他乾澀開口。
“老道三人乃是這靈山修道之人，老道道號清揚，這位穿白衣的是清光道長，穿黑衣的清平道長。”清揚道長笑眯眯開口。
容聿放眼一看，看出他們三人面色都十分蒼白，神色間有疲憊之色。他默默地記在心裡，又問：“敢問三位道長，在下爲何在這裡？”
清揚道長摸着白鬍須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纔開口道：“世子暈睡了快兩個月了，剛剛醒來，一時記不清前塵往事也是情有可原，稍後會慢慢想起來的。只是老道三人陪你閉關，如今體內靈氣散盡，疲態盡顯，體力也有些不支，需儘快調息，還請容世子見諒。”
說着，也不等容聿回答，便轉身朝清光、清平二人看了一眼。三個迅速掀起下襬，圍成一圈，盤膝坐了下來。
容聿的腦子裡的的確確有些空茫。
這三人似乎就是爲了等他醒來，一番不清不楚的交待之後，就不管他了。
他擡起手，按了按眉心，起身下地，才站起來，眼前就一陣暈眩，迫不得已只好又坐了下來。這一坐才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塊巨大的祭臺上——
言春例行來到祭天台外檢查。
眼看三位長老在裡面快滿兩個月了，爲免發生意外，這幾天她來的勤一些。
此刻，她靜靜地站在外面等了等，又將耳朵貼在入口的石門上聽了聽，雖然知道這道石門隔音效果很好，但她還是忍不住就湊了上來。
跟往常一樣，她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長老們的召喚，正打算離開。
門，轟隆一下，毫無預警地開了。
她還維持着側着頃身的姿式，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在石門上。冷不防的，她的身體就朝着裡面栽了進去。
一隻手及時地扶住了她，“姑娘沒事吧？”
這聲音……一如潺潺清泉流進了她的心間，真是太好聽了。
一擡眼，便對上了一張如同從詩畫裡走出來的俊臉。她大吃一驚，連忙站好。
“您，您醒了？”
容聿溫潤的目光從她驚喜的臉上一掃而過，輕輕點了一下頭，“可有吃的？”
言春一愣，又猛地把頭點下去，“有有！您跟奴婢來！”
容聿不由輕笑，履步從容地跟在她身後。
靈山連着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峰，山中靈氣充沛，空氣清爽，鳥啼聲脆。放眼望去樹木青蔥，隨處可見奇花異草。
容聿走的不快，跟在言春身後卻沒有走丟。他的目光從一座座高聳的紅牆上掃過，沒有停留，四處打量，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言春很快將他引入一座殿內，“您稍等便刻，奴婢這就去準備。”
容聿好脾氣地點點頭。
言春在轉身離開之前，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笑了一下。
這就是神女的夫君，尊貴雅緻，真不錯。
很快，這空曠的宮殿裡，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從殿外走進來時，這裡裡外外的布致已經落入他的眼裡了。他的目光落在了窗臺上，綃幔隨風輕擺，檀木桌上擺着一盞香爐，嫋嫋香菸從裡面飄出來，整個殿中都飄蕩着一股清雅的香味。
香爐旁邊，擺着一塊玉牌。
那玉牌吸引了他的目光，走近一看，原來玉牌只有半塊。
半塊？
容聿褐色的眸子一下子就定住了。
那些沉睡在他腦子裡的記憶突然間就涌了上來。他的臉色微微一變，脣邊淺淺的笑容瞬間就沒了……
素齋很快被送了進來。
言春興高采烈道：“容世子，靈山上都是修行之人，只有清淡的素齋，也不知道您吃不吃的慣。”
“有勞。”容聿微微點了下頭，握着手裡的半塊玉牌，坐了過去。
言春眼尖，看到他手中之物，笑道：“這塊玉牌失了靈力，已經跟普通的玉牌沒有什麼區別了。當初從您身上掉下來，遺落在牀上。您被三位長老帶去閉關，神女見不到您，每天都盯着這半塊玉牌發呆許久呢。”
容聿又點了一下頭，伸出筷子夾住一根青菜送到嘴裡，咀嚼了起來。
心裡卻有些納悶，神女是何人？
見他不出聲，言春也不好多言，守在一旁。
容聿用膳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殿中一時沉寂。
悄悄看了一眼他平靜的面容，言春心裡微微有些犯嘀咕。
這位看着氣度清雅，溫文儒雅，原來生了副清冷的性子。神女珠玉潤澤，恬靜閒雅，也是不太喜歡開口說話的性子。兩人成了夫妻，平日裡對坐在一起，是副什麼樣的情景。
她忽然就打了個冷顫。
相敬如“冰”嗎？
她哪裡知道，之前慕容靜思慮太重，只能拿修煉靈術的事情，讓自己忙碌，避免胡思亂想。
“她呢？”容聿突然開口。
言春心不在焉，一時沒聽清楚他的問題。等她意識到他的目光，擡頭望過去，卻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筷子。
“她呢？”容聿又問了一遍。
言春一個靈激，“你是問神女嗎？眼下她不在靈山上。”
“在哪？”
“之前有位姓常的姑娘找上靈山，似乎是什麼人被困在了東夷王城，神女一怒之下帶着人去攻打東夷去了。”
容聿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半個月前。”
“可有消息傳來？”
言春搖搖頭，“靈山本就與世隔絕。外面的消息很少能傳到山上來。不過，靈山下還扎着營，您若是想知道，不如下山去問問。”
容聿當即起身，“有勞你引路。”
“是。”
這一路依舊安安靜靜，容聿步履比之前稍快了些。他的記憶有些混亂，還沒有理清楚，甚至不太全。
一頓飯吃到一半，腦子裡突然蹦出“慕容靜”三個字，他就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