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他。
慕容靜的身體在容聿的懷中漸漸僵硬,可他好像渾然不覺一樣,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嘆息了一聲,“殿下可願意陪我看一出好戲?”
慕容靜繃着臉不說話。
他又嘆了一聲,緩緩放開她,又說:“北疆若想造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殿下以爲主帥不放權,這兵權輕易就能收回去嗎?”
慕容靜的身體再次僵了僵,“你這是何意?”
“走吧,去見見我父親。”容聿避而不答,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等慕容靜回過神來,她已經被容聿牽着鼻子走進了主將大帳。
帳內燈火明亮,定安侯正坐在案前處理軍務,見到兩人牽手而來,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筆。
“這麼晚了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沒規矩!”
慕容靜嘴角微微一‘抽’,從容聿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容聿對定安侯的話不以爲意,緩緩上前不請自坐。
末了,還朝慕容靜招了招手,“殿下,來這邊坐。”
定安侯因他的話,猛地站起來。
慕容靜的嘴角又是一‘抽’,不由眯了眯眼。她還沒打算這麼快就暴‘露’身份身呢。
可既然已經被他點破,她也不好再裝下去,只能拿出皇儲該有了冷肅莊重,邁開腳步慢慢踱了過去。
容聿徑自擰起案几上的熱茶,倒了一杯遞到她面前,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身前,放下茶壺後,端起來輕輕啜了一口,這姿態實在過於悠然隨意,看得定安侯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慕容靜一聲不吭,反正她是被拽來的,這開場白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就算容聿倒茶示好,也別想她開口。
容聿知道她心中還有氣,只好幽幽道:“父親不坐麼?”
定安侯被他的一噎,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朝慕容靜看了一眼,見她面‘色’沉定,眉宇間隱有怒氣,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懂。
慕容靜端夠的架子,也知道不能太過分,便輕輕擡手示意了一下,“定安侯不必拘謹,請入坐。”
容聿淡淡一笑。
定安侯又將兩人打量了一番,一臉肅重地坐了下來。
容聿這才又重新倒了一茶熱茶遞到父親面前,“殿下懷疑父親有謀逆叛‘亂’之嫌,父親不解釋一下麼?”
定安侯剛剛端起茶水送到嘴邊,聞言,手上一抖,“噗”地一下,入口的熱茶被盡數噴了出去。
君前失儀。
定安侯臉上一派鐵青,惱怒的重重放下茶杯,怒道:“胡說八道!”
慕容靜顯然沒有料到容聿會將話直接挑明,她沒功夫去看定安侯的失態,猛地轉過臉,目光定在了容聿的臉上。
朦朧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了一道暗影,忽明忽暗。
“本宮的確是懷疑定安侯你有謀逆叛‘亂’之嫌,還是解釋一下吧。”慕容靜突然說。
她的身份與容聿差得太多。同樣的話,定安侯卻不能用同樣的態度來對待。
他端起茶水再次啜了一口,這回容聿‘挺’安靜不再放言了,這茶水倒是妥妥地被啜進腹中。
“儲君這話,可是當真?”
慕容靜臉‘色’稍冷,氣勢凜然道:“定安侯以爲本宮是在開玩笑?”
帳內一下子瀰漫起一股寂靜。倒不是定安侯不知如何應對這突來之變,而是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
早在容聿從京城寄往北疆上的信中隱含提到或有人謀害容家時,他們已經注意防範了。儲君突然北上,來到軍營裡表面上說是爲了歷練,事實是怎麼回事,定安侯其實也猜到了幾分。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被他派人盯梢的“儲君”居然是假的,難怪這些天,她蟄伏不出久無動靜。
“怎麼?這很難解釋嗎?”慕容靜觀察着定安侯的臉上,見他臉‘色’除了凝重,並無慌‘亂’之‘色’,就朝容聿掃了一眼。
容聿拋出一句話之後,就事不關己地喝起茶來,只當自己不存在。
她這一道清冷的聲音,如醍醐灌頂,瞬間叫定安侯回過神來。他皺了皺眉,起身掀起衣襬正‘欲’拜倒在地。
慕容靜卻及時伸手將他扶住,“本宮微服在外,定安侯不必行此大禮,只需回答本宮的話即可。”
定安侯面‘色’一凜,從容站定,“既然儲君說是微服,敢問殿下這謀逆叛‘亂’的罪狀可有收齊?”
慕容靜眉頭微微一蹙,“此事是不是子虛烏有,還有待查證。容世子告訴本宮,你是被人栽髒陷害?”
定安侯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朝容聿看了一眼,慎重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儲君這般問倒叫我不好回答。”
慕容靜不動聲‘色’聽完,沒再作聲。
手邊的熱茶已變成了冷茶,她也沒心思再喝,緩緩起身,目光凌厲的在定安侯身上掃了兩眼,拂袖而去。
“滿意了?”定安侯重新入坐,語氣不善。
容聿瞥了他一眼,“父親身爲長輩,看晚輩的笑話爲免太不厚道。”
定安侯冷笑道:“你瞞着儲君的身份不報,讓你母親白白擔心一場,聽聞還去找了先前的那位苦口婆心的勸過一回。你也該想想如何善後了。”
容聿手上微微一頓,撫額道:“您也不攔着。”
“我怎知之前的那位身份是假的?與她同車同行的‘侍’衛被誤認爲面首,你怎知爲人父母的心情?”定安侯越說聲音越冷,說到最後又是一聲冷笑。
容聿嘆息道:“此人乃雲千葉培養的死士,名叫冷月。這事隻言片語講不清楚,稍後再與父親細說吧。至於母親那邊,暫時先別告訴她真相。”
“你這是拖我下水?沒有好處,本王爲何要答應?”定安侯乍然受了一回驚嚇,開始傲嬌了。
容聿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從容起身,幽幽道:“父親身上謀逆叛‘亂’的罪行還沒有洗清呢,這河都還沒有過去,就急着要拆橋,合適麼?”
定安侯:“……”
“殿下已經修書送往京城了,這兩日或將生變,父親留意些吧。”容聿丟下這句,便不再逗留,追着慕容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