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平安符的真相

難怪賈德妃要弄死武貴妃了,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武貴妃懷孕的事,怕武貴妃子憑母貴搶了自己的恩寵。

皇帝剛失去一個孩子,眼下又迎來一個新的孩子,恍惚間覺得,這一個纔是他自己的。武氏雖不夠貌美,也不懂討男人壞心,但勝在老實,經歷了賈氏的事,他反而認爲武氏更令他感到踏實。

“你好生養胎,朕明日再來看你。”皇帝溫柔地說。

武貴妃受寵若驚地低下頭:“臣妾恭送皇上。”

以往皇上都是一個月纔來一次,這回竟說明日還來,她簡直有種做夢的感覺。

皇帝被她驚喜的樣子逗樂了,越發歡喜,不知想到什麼,眸光深邃了一分:“那個小丫頭就是胤郡王的未婚妻?”

他沒指名道姓,但武貴妃不難聽出他說的寧玥,馬家五姐妹中,只有寧溪的名頭還算響亮,另外四個,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可這回見了寧玥,她卻覺着對方像脫胎換骨似的,到哪兒都能讓人過目不忘。她答道:“是的,就是她,皇上,她怎麼了嗎?”

皇帝搖頭:“沒,朕只是覺得她的面相與常人不同,是個有福的。”

武貴妃與有榮焉地笑了笑:“沒福氣,也見不到龍顏了。”

皇帝哈哈一笑,又與武貴妃溫存了一會兒,直到高公公前來催他批閱摺子,纔有些不捨地去了。

他走後,武貴妃即刻叫來了寧玥與馬寧馨。從二人口中,她已經瞭解到了全部真相,沒想到賈德妃爲了陷害她,竟是連那麼陰損的招數都使出來了:“……楊女官跟了我那麼久,一直特別踏實,我從沒想過她會背叛我,想來你們前腳剛走,後腳她就給賈德妃通風報信,這纔有了假山後你們聽到的那齣戲。”

這就是後宮危險的地方,他們不像宅子裡的人,陷害你的時候多多少少會露出一點馬腳,這兒的每個人都是完美的戲子,扮演着需要的角色,等他張開血盆大口朝你咬過來時,才知他究竟是匹豺狼還是一條毒蛇。寧玥沉默着,沒說話。

武貴妃握住兩個侄女兒的手,滿眼愧疚道:“這回的事怨我,沒能保護好你們,幸虧有驚無險,不然,我可怎麼向老太太交代?”講到動情處,竟是掉了幾滴眼淚。

馬寧馨是知道賈玉燕的事的,猜得出賈德妃對付她們與武貴妃沒有多大關係,但她又不敢把真相講出來,怕對玥兒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對了,玥兒。”武貴妃抹了淚,看向寧玥,“你被擄走之後,是誰救了你?”

寧玥避重就輕地說道:“是胤郡王,他剛好打那裡路過,聽見我呼救,就將我救下了。”

武貴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這就是緣分!”

寧玥含羞一笑。

武貴妃拍拍她的手,嘆了口氣:“賈氏也真是糊塗,怎麼能與陳博……”想說怎麼能與陳博那種人扯在一塊兒,瞟了馬寧馨一眼,又改爲說道,“怎麼能與自己妹夫做出那種事來?”

說這話時,她仔細打量着寧玥的神色,似乎想看出她與這件事有沒有什麼關係。

寧玥牽了牽脣角,說道:“誰知道呢?我們當時也嚇了一大跳呢,是吧,姐姐?”

馬寧馨訕訕地點頭:“呃……是,是的。”

武貴妃笑着送了二人不少賞賜,二人恭敬地謝過後退下了,房門被關上的一霎,譚姑姑從耳房走了出來:“娘娘,你這招棋走得太險了!”

武貴妃不可置否地揉了揉心口:“我只將有孕的消息透給她,知道她會對付我,正好趁機把她埋在我身邊的暗樁給拔了,哪裡想到她會拿馬家丫頭開刀?玥兒不見的時候,我真是嚇壞了。”胤郡王送十擔黃金的事兒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若寧玥在她這兒出事,老太太不說,胤郡王也不會放過她。

譚姑姑語重心長道:“我早告訴過您,賈氏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愚蠢,不過,這次也算因禍得福了,賈氏自食惡果,位份孩子都沒了,您只要一舉得男,皇貴妃的位子,就是您的囊中物了。”

武貴妃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眸光一轉,道:“你也信賈玉嫣與自己妹夫私通?”

譚姑姑一愣:“娘娘什麼意思?”

武貴妃眸光深幽道:“我或許小看了賈玉嫣,但絕沒錯看賈玉嫣,她愛慕皇上的心……是真的。”因爲是真的,所以不可能勾搭陳博,更不可能將陳博藏在宮裡。如果她記得沒錯,當玥兒提出搜宮的時候,賈玉嫣可是半分膽怯都無!陳博……是被人偷偷放進德明宮的!被灌得那麼醉,也是故意的!

“我真正小看的,恐怕是那個侄女兒。”

譚姑姑的嘴巴登時張大了:“您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三姑娘乾的?”怎麼可能?這可是後宮啊!誰能將一個大活人運進來,還是在絲毫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

“她是不能,可你別忘了她背後有個中山王府。”她爲什麼這麼做呢?就因爲陳博傷害過馬寧馨嗎?這丫頭好睚眥必報,不僅不放過得罪她的人,也不放過得罪她姐姐的人。一想到她對昔日姐夫也下得去手,武貴妃打了個冷顫。

……

回到廂房,馬寧馨將寧玥按在椅子上,爲她鬆髮髻,一邊娶下珠釵一邊開心道:“貴妃娘娘果然是個大好人!”

大好人?

就在與武貴妃談話之前,她的確覺得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好人。但在談及楊女官的時候,她明顯注意到對方的神色有些刻意,後面,武貴妃還故意試探她陳博的事與她有無干系,這說明什麼?說明武貴妃知道楊女官是賈德妃的人,一直想除掉楊女官,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還有,武貴妃也不信賈德妃會與陳博有染,她知道一切都是被人僞造出來的,她一句話也沒說,就眼睜睜看着皇上弄掉了賈德妃的胎兒。然後再在最合適的時機宣佈自己有了身孕,對皇上來說,這個孩子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了。

寧玥從鏡子裡看着馬寧馨道:“姐姐,你可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啊?”馬寧馨取珠釵的手就是一頓,“你還是覺得貴妃娘娘是壞人?這次……她真的很擔心你的,很努力地在找你。”

“她擔心我,只是因爲不敢得罪我背後的中山王府。”寧玥見姐姐還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就道,“姐姐,你有沒有想過,貴妃娘娘爲什麼會請你入宮?安國公府的女眷懷孕了,她就不請,你懷孕了她照請不誤。”

“這……這個我沒想過。”

“因爲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有身子了,並通過身邊的奸細把消息透露給了賈德妃,以賈德妃的心胸,肯定會朝她下手,如果那個奸細在她的飯菜裡下點墮胎藥……你說,她需不需要一個孕婦來試菜呢?”寧玥正色說。墮胎藥並不是毒藥,銀針試不出來,太監和沒懷孕的宮女也吃不出反應來,沒有比孕婦更合適的人選了。

馬寧馨的臉色瞬間變白,鬆開握着寧玥髮絲的手,捂住肚子,一股惡寒遍佈了全身。

寧玥站起身,看向她,輕聲道:“這次也算僥倖,賈德妃沒用那麼陰損的法子。”應該說,是司空朔不屑於用這麼弱智的法子,賈德妃自己出手,或許就是下墮胎藥了。

馬寧馨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撲進寧玥懷裡,惶恐道:“玥兒,我想回家……”

寧玥輕拍着她肩膀道:“好,我帶你回家。”

馬寧馨的鼻子酸了一下,搖頭道:“先過完元宵節。”

接下來的幾天,寧玥寸步不離地守着馬寧馨。皇帝每天下了早朝都會來看看武貴妃,武貴妃的榮寵一時無人能及,來貴明宮慶賀的妃嬪如過江之鯽。宮裡有傳聞稱,元宵節皇帝會冊封一位皇貴妃,某貴嬪諂媚地說道:“除了咱們貴妃娘娘,誰配得上副後的尊位?”

每每此時,武貴妃都會笑着說她們想多了,可那語氣,分明是志在必得的!

元宵節那天,皇帝在後宮設宴,史皇后因身子不好無法出席,其他妃嬪倒是都去了。如大家祈禱的那樣,皇帝冊立了皇貴妃,聽到名字的一剎那,武貴妃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是她,而是郭淑妃!

這一回,別說武貴妃,就連馬寧馨都驚詫了:“怎麼不是貴妃娘娘?皇上明明那麼寵她,天天來看她,據說對賈德妃都沒有這樣過……”

“就是因爲給不了她想要的,所以纔在別的方面彌補啊。”寧玥的臉上一點意外都無,皇帝盛寵武貴妃,一方面是真的有些喜愛,更多的,卻是一種補償心理,他明白武貴妃渴望坐上那個位子,他卻偏偏給不了。

“玥兒,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會是郭淑妃?”馬寧馨問。

“我們出事的那晚,還記得搜宮的情況嗎?”郭淑妃在皇后寢宮下了大半夜的棋,她倆沒有嫌疑,無需被搜宮。郭淑妃爲什麼要去皇后寢宮?應該就是在聊這件事了。

馬寧馨仍有些迷惘:“可是……可是爲什麼會是郭淑妃?她好像還沒武貴妃受寵。”

寧玥拿起一顆葡萄,淡淡地笑了笑:“你只用想郭淑妃的姐姐是誰就好了。”

馬寧馨恍然大悟。

這邊,寧玥與大姐談笑風生,另一邊,寧珍卻是嘲諷地笑出了聲:“四姐姐,你不是纔是三姐姐的同夥兒麼?怎麼三姐姐心裡一點你的位子都沒有?”

寧婉放下茶杯,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五妹妹,慎言,我可不知什麼同夥,我只知那是我們姐姐。”

寧珍吃下第五碗杏仁露,舔了舔嘴脣,說道:“別蒙我了,你跟寧玥做的事,真當我不知道?擊鞠大賽上,你故意裝肚子疼,她纔有機會上場的吧?她一上場,得了最佳擊鞠手,你得了什麼?誰認識你?幫人幫到最後,還被人一腳踹開,我要是你,早就活活氣死了。”

寧婉沉默了,給寧玥上場的機會,是她娘讓她這麼幹的,娘說,藺詠荷太可惡了,要聯合寧玥把藺詠荷整跨、把寧溪整跨,但爲了不叫人發現端倪,明面兒上,她還是不要與寧玥太親近的好。

她朝寧玥看了過去,正好此時,寧玥舀了一勺湯,喂進馬寧馨嘴裡,她們倆可真好。

感受到她的注視,寧玥轉過頭來,衝她微微一笑,她立刻就釋然了,三姐姐是知道她的好的,她們兩個還是很有默契的。她沉下臉,對寧珍說道:“不許你再挑撥我跟三姐姐的關係!”

寧珍不屑一笑:“喲,這聲三姐姐叫得可真親熱!以前也不知是誰,跑到棠梨院挑唆三姐姐對付藺詠荷!”

“你沒幹嗎?”

“我幹啦,我承認啊,我可不像某些人,害了別人之後還上趕着舔人腳丫子!”

寧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目如炬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年紀小,分不清是非,現在我才明白誰是真心對我好,誰見不得我好!”

寧珍呵呵一笑:“你是明白哪一顆大樹更好抱吧?”

“說的好像你們三房多有氣節似的!你們壓根兒……是找不到法子與三姐姐和好吧!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庶出的,就是上不得檯面!”

“誰上不得檯面了?你把話說清楚!”

“就是你!”

“我是嫡出!”

“你爹是庶出!”

二人的爭吵,引來了賓客們的注視,她們在一個小暖閣內,周圍還有一些其他妃嬪的親眷,聽到這般動靜,紛紛朝二人看了過來。

寧玥放下勺子,擦了手,走到二人身邊,定定地看着她們,不怒而威道:“吵什麼吵?都給我閉嘴!”

二人一下子不敢吱聲了。

寧玥冰冷的眸光在二人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確定不會再有爭執發生,轉身回了席位。

寧珍好整以暇地勾起脣角:“這就是你們二房的和好?我看,還不如我們三房嘛!”寧玥罵兇她是應該的,誰讓她給寧玥下過寒食散呢?但寧婉這個幫寧玥打過江山的人也被兇了,呵呵,真夠有意思的。

寧婉望着寧玥與馬寧馨親密無間的樣子,埋在寬袖裡的手一點點握緊了。

當天下午,馬家姐妹動身回府,臨行前去向武貴妃辭行。武貴妃的氣色不大好,從皇帝宣佈郭淑妃爲皇貴妃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動胎氣”了,她躺在牀上,有火無處發,見到前來辭行的侄女兒,擠出一副笑容道:“招呼不周,是我的不是,等哪天身子好了,再叫你們過來小聚。”

姐妹四人客套了幾句,由譚姑姑領着出去了。

“玥兒!”武貴妃突然叫住了寧玥。

寧玥看了看譚姑姑,譚姑姑領着另外三姐妹往外走,寧玥踅步回了武貴妃的房間,看着對方道:“娘娘,有何吩咐?”

武貴妃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眸光微顫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郭淑妃會晉封?”

“是。”寧玥誠實地應道。

“爲什麼?”

寧玥只告訴了她兩個字:“南疆。”

南疆這場仗,從玄煜頂替司空朔成爲時辰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比起貧瘠的北域,富庶的南疆簡直兵強馬壯。這一仗,不好打。

郭淑妃是中山王妃的妹妹,亦是玄煜的親姨母。

玄煜出征在即,他爹孃已經沒什麼可封賞的了,就剩郭淑妃尚有提升的空間,這個節骨眼兒上,皇帝不可能不安撫好郭淑妃。後宮之爭,從來不單純是女人的戰爭,朝堂、家族、戰場,每一處都與它息息相關。

武貴妃絕望地閉上了眼,機關算計,終究還是輸得乾乾淨淨。

走出宮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寧玥入宮時“送”了四十八件西洋小禮物,武貴妃給她的賞賜也比別人格外多些,一車根本裝不下,又拉來一輛馬車。

等馬車的空檔,寧玥一轉身,撞上了一個……

呃,這是什麼?怎麼只有衣服沒有人?

“喂!你幹嘛盯着我的胸看?”

那堆“衣服”說話了,露出潔白的牙齒,寧玥才驀地意識到這是一個人!一個皮膚與夜色一樣黑的人!

譚姑姑忙走了過來,躬身一福:“公主殿下金安,這位是貴妃娘娘的侄女兒,不小心衝撞了公主,還望公主海涵。”又對寧玥小聲道,“文川公主。”

啊,原來這就是皇帝與那位異國妃子生的女兒,長得可真……逗!

文川公主叉着腰道:“笑!你還笑!你笑什麼笑?撞了本公主你還好意思笑?”

她的中原話倒是說的蠻順溜,就是語調怪怪的。寧玥抿抿脣,忍住笑意,正色道:“臣女笑,是因爲臣女很開心、很榮幸,見到了公主。”

“那是!我一般不出門的,你碰見我,是你有三個姓!”文川公主雙手插抱胸前說。

她身邊的小太監扯了扯她袖子:“公主,是三生有幸。”

文川公主大概是尷尬得紅了臉,不過寧玥看不出來,因爲她的臉實在是太黑了。

這一小插曲,並未持續多久,文川公主扭着豐滿的俏臀離開,寧玥一行人也坐上了馬車。

寧玥前世其實是見過文川公主的,那是司空朔篡位成功的那天,大批將士衝入皇宮,將那裡殺成一片血海,見到寶貝就搶,見到太監就殺,妃嬪宮女要麼淪爲刀下亡魂,要麼成爲他們胯下泄慾的工具。他們抓到了躲在米缸裡的文成公主,米那麼白,她那麼黑,她應該躲在煤堆裡纔對。寧玥親眼看見那些人撕碎了她的衣裳,說要嚐嚐異國女人的滋味,與漢人的滋味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她被灌下媚藥,像個發情的母獸,被幾百個男人擡進了寢殿。

她是被寧玥殺死的。

那是寧玥第一次對一個無辜的人下手。

這一世的文川公主如此靈動鮮活,寧玥竟是沒能第一眼認出她來。

寧玥嘆了口氣,前世的玄胤儘管是個暴君,卻從不允許手下姦淫婦女,相比之下,司空朔就邪惡多了,爲鼓舞士氣,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重活一世,寧玥本沒打算與司空朔拼個你死我活,因爲她明白自己鬥不過他。她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跟他鬥?那不是以卵擊石嗎?但看到文川公主,她彷彿看到了自己逃避下去的結局。

上輩子她是他的人,所以免掉了一些慘絕人寰的厄運,這輩子她不可能再順服他,誰知道他會怎麼折磨她?難道她要淪爲第二個文川公主嗎?

他已經盯上她了,逃……是逃不掉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了將軍府。

老太太已經聽說了宮裡的事兒,早早地在門口等着,確定孫女兒們全都安然無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她當然不清楚司空朔與寧玥的牽扯,她與武貴妃一樣,以爲是賈德妃與武貴妃鬥法,結果害寧玥與馬寧馨躺了槍。

譚姑姑接連道歉,說娘娘照顧不周。

老太太想說“我就知道進了宮沒好事,不同意她們去,你們非得讓她們去,看吧,差點兒給弄出人命吧?”但想了想,還是改爲“有貴妃娘娘保佑,孩子們都平安無事,貴妃娘娘請別再記掛她們了,多保重身體,早日爲皇上誕下皇嗣。”至於皇貴妃的事,她沒發表任何意見。

踏入棠梨院,妞妞火急火燎地撲了過來:“孃親!三姨!”

馬寧馨蹲下身,抱住女兒狠狠地親了一番:“想孃親了沒有?”

妞妞也親了親她:“想!老想老想了!”

寧玥走過去,拿出一個小搖鈴:“那妞妞想不想三姨呀?”

妞妞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揪住搖鈴,笑道:“想!老想老想了!”說完,還不往在寧玥臉上親了一口。

寧玥舒心一笑:“有個孩子就是好啊,真歡樂。”

馬寧馨打趣道:“那你趕緊嫁過去,跟胤郡王生一個!”

“誰要跟他生?”寧玥回了自己房間。

馬寧馨暗暗嘆了口氣,胤郡王對玥兒的感情傻子都看出來了,偏玥兒待他好像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覺,是玥兒還沒開竅麼?

洗漱完畢後,寧玥靠在貴妃榻上看書,她看的可不是什麼四書五經,而是市井流傳的話本,秋香打了簾子進來,瞧見那書名,當即白了臉:“小姐,您怎麼能看這些書?快收起來,讓人知道了,又該胡說了。”

“打發時間罷了。”寧玥翻了一頁,“千禧院那邊怎麼樣了?”

秋香就道:“藺姨娘醒了,得知自己被弄成那樣,哭了好幾晚,整個將軍府都能聽到她的哭聲,您聽,又給哭上了。”

寧玥凝神聚氣地一聽,真的呢,藺詠荷哭得好悽慘,真是太解氣了!

“寧溪的情況怎麼樣?”

秋香道:“她的情況也不大好,昨兒夜裡才退燒,但據小道消息稱,她好像燒壞嗓子,今後都不能說話了。一邊是殘疾毀容的母親,一邊是重病在牀的妹妹,四少爺焦頭爛額,學堂都沒去了。”

寧玥又翻了一頁書,雲淡風輕道:“真不能說話纔好,王妃纔不會要一個啞巴新娘!”

這種前世就給玄煜戴綠帽子的女人,這輩子還妄想再嫁過去?

“馬謹嚴有沒有什麼動靜?”

“一直在照顧藺姨娘和二小姐,沒怎麼出來過。”

這個四哥可不像這麼窩囊的性子,居然一點反擊都沒有,難道被她的手段嚇怕了?還是……忌憚胤郡王了?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的她都不怕,還會怕這個嫩的?

秋香見寧玥心情不錯,又說了另外一件事:“家中的母親病了,奴婢想請一天假。”

寧玥嗯了一聲:“去吧。”

這一晚,寧玥睡得不甚踏實,翻來覆去,總在夢魘裡邊出不來,她知道司空朔就坐在她牀邊,想要對她幹什麼,可她就是動彈不得,想努力睜開眼,只能睜出一條細縫兒,她想大聲呼救,嗓子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恐懼,越來越密集。

她感覺司空朔的手,好像撕開了她的衣裳。

她嚇得快要哭了。

司空朔壓了上來,將她手腕扣在兩邊,用冰冷得足以凍死一頭牛的聲音說:“馬寧玥,膽兒肥了啊?都敢跟本座對着幹了。別忘了文川是怎麼被凌辱的,不想伺候本座,就去伺候那些臭男人,現在,還想反抗嗎?”

她搖頭。

“喂!喂!”

她被一道倔強的聲音叫醒,終於掙脫了夢魘,睜眼一看,就見一雙黑亮的眼珠子懸在自己上方,她這回是真的嚇了一大跳!

玄胤捂住她嘴巴:“噓,別叫,當心讓人聽見。”

寧玥這才發現,他整個兒壓在她身上,重死了,難怪她會做那麼艱難的夢,敢情都是這傢伙害的!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將他掀開,低聲道:“大半夜的,你跑到我房裡來做什麼?還壓我!你……你不害臊!”

玄胤嘟了嘟嘴兒,哼道:“我壓你怎麼了?你是我媳婦兒!”

寧玥合攏衣衫,拉過被子遮住單薄的身體,冷聲道:“你再這麼無理取鬧,我就不嫁給你了!”

“好好好,我不鬧了。”玄胤嘿嘿一笑,湊近她道,“今晚夜色不錯,我帶你出去玩吧!”

這麼冷的天,鬼要跟你出去?寧玥撇過臉,要不是念在這傢伙有潛力與司空朔抗衡一二,她不好太過得罪他,她都想把他一腳踹下去!

玄胤纔看不到她的拒絕,她覺得她整個人縮成一團,肯定是害羞了,一個女人爲什麼會對一個男人害羞呢?肯定是愛他愛慘了唄!玄胤心情大好地去拉她的手,她一頭扎進被子,玄胤的手也伸進了被子,摸了半天沒摸着,納悶道:“你背上怎麼了?長了個包。”

什麼背?那是胸好不好?

連胸和背都摸不出來,她有那麼小麼?

寧玥實在忍不住了,一腳踹了過去!

玄胤怕內力反噬到她,結結實實捱了這麼一下,撲通栽到地上,摔得屁股都要裂了。

“噝,你真是下得了手哇……”玄胤揉着疼痛的屁股站起來。

寧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警惕地瞪着他,大有一副你敢硬來我就與你同歸於盡的感覺。

玄胤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鬧了,我找你有正事兒。”

寧玥氣呼呼地道:“我困了,天大的事兒也明天再談!”

玄胤濃眉一挑:“你難道不想知道司空朔爲什麼非要得到你和平安符嗎?”

寧玥捏緊拳頭,算你狠!

半個時辰後,喧鬧的花街,一名俊雅倜儻的男子,摟着一個嬌俏迷人的小倌,進了一家名喚伊人館的青樓。與別的青樓不同的是,它沒有風塵女子,只有小倌倌。

二人進門的一霎,老鴇的眼睛驀地泛出綠光了:“喲,馬公子,您來啦?”

馬公子?寧玥睨了他一眼,這傢伙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就頂着她家的名號:“你該不會是想給我做上門女婿吧?”

玄胤咬着她耳朵道:“想得美!”

老鴇見他總算換了個有些品味的小倌,就笑了笑,說道:“這個……可比之前的水嫩多了,馬公子好眼力!”

之前的?

寧玥睫羽一顫,玄胤小聲道:“別亂猜,是冬八。”

他話音剛落,便有六七名年輕美貌的小倌倌走了過來,拋着媚眼,嬌滴滴地說着“馬公子你怎麼纔來?奴家等你好久了”之類的話。

寧玥冷冷一笑:“都是冬八呀?這麼多、這麼漂亮呀?”

玄胤脣角微勾,放在她腰上的手輕輕揉了揉,嘴脣幾乎要貼上她的臉蛋:“乖,別吃醋,爺沒那嗜好。”

“誰吃醋?”寧玥拿開了他的手,閃到一邊,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些小倌倌就衝上來,貼到了玄胤身上。看樣子,不是頭一回這麼幹了。寧玥找了把椅子坐下,拿起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來。別說,平日裡不覺得,而今有了比較,才發現他真得長得太出衆了,氣質也好,紈絝中透出一絲凌冽的霸道,還有幾分迷人的張狂。

“馬公子,既然他們這麼喜歡你,你就把他們全都收回去吧。”寧玥看戲不嫌事兒大地說。

玄胤黑了臉,他來這種地方是爲了誰?她倒好,坐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玄胤推開那些人,拉着寧玥上了樓。

這種地方,到處燃着催情香,雖不濃,卻終歸讓人有些身體發熱。寧玥的身子尚未長熟,反應不大,玄胤就慘了,幾乎是在烈火上烤着。

玄胤不禁納悶,也不是第一來了,平時沒這麼奇怪的反應,今兒是怎麼了?莫非他們加大催情香的劑量了?

寧玥撓了撓他掌心:“喂,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這一爪子,簡直撓在他心上了,他握緊她不安分的小手,沙啞着嗓子道:“別撩撥我。”

寧玥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不動了。

二人進了玄胤一早定好的房間,玄胤推開窗子,冷風吹進來,體內的燥熱散了些。他遙望着窗外,目光深邃如泊。

寧玥沒出聲打擾他。

直到過了一刻鐘,他才轉過身來,朝寧玥伸出手。

寧玥眨了眨眼,把手放到他掌心。

他輕輕一拽,就將寧玥拽進懷裡,輕輕淡淡地說道:“小妖精,被你撩撥得險些失控,總得拿回點什麼纔好。”

說着,他低頭,吻了下來。

寧玥眉心一跳,按住了他軟紅的脣,莞爾一笑道:“不是要找平安符的真相嗎?真相呢?”

玄胤眸色一深,抱着她的臂膀慢慢加大了力度:“先放過你。”

寧玥鬆了口氣。

玄胤將身子探出窗外,左右看了看,摟緊寧玥,輕輕一縱,來到了地面,然後進入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廚房,按了按牆壁上的開關。櫥櫃移動,露了一間密室。

一股濃郁的藥箱撲鼻而來,寧玥打了個噴嚏!

“誰?”

一個穿着青衫的老頭兒走了出來,他手裡還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看到寧玥與玄胤的一刻,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

寧玥詫異地睜大了眼:“司空老先生?”

司空流看看寧玥,又看看玄胤,面色一變,轉身就往裡走!

玄胤一把揪住他後領,他亮出掌風朝玄胤打了過來,但玄胤還是幾個月前的玄胤麼?根本不等他碰到自己衣角,玄胤就將他拍在了牆上!

司空流撞得鼻青臉腫,身子被玄胤死死地按着,動彈不得:“胤郡王,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玄胤眸光一掃,指着屋裡的幾張牀和牀上躺着的人,冷笑道:“好好說什麼?說你拿活人試藥,還是說你拿活人解剖?”

“他們……本來都是快死的人……”司空流冒出了一身冷汗。

“快死,但還沒死!要是讓人知道,你絕世無雙的醫術都是在活人身上試出來的……”

“啊!別別別!胤郡王,求你高擡貴手,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向你保證,我對他們沒有惡意,他們都是不聽話的小倌,老鴇本來也要將他們折磨致死的,我……我買下他們,如果試驗成功了,起碼他們還能活着!”

關於這一點,司空流沒有撒謊,老鴇折磨人的手段,絕不會比藥物的反應好受多少,對那些小倌來說,選擇誰沒有任何區別,但司空流作爲麒麟學府的夫子,絕不該做出這種罔顧法紀的事來。真要鬧大了,連累學院不說,還會累及司空家的名聲,司空朔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玄胤輕聲道:“讓我幫你保密也可以,但我憑什麼幫你呢?你上次,還從我這兒取了兩碗血,就因爲我求了你兩件事。”

真是一報還一報啊,早知道這個煞星這麼不好惹,他當初就不那麼囂張了。

司空流顫聲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弄明白自己的武功是怎麼回事,還有平安符,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

他曾經發誓不會說出去的秘密,爲了自己的聲譽和性命,只能豁出去了。

兩刻鐘後,三人坐在了玄胤訂好的廂房,門窗緊閉着,爐子裡燃着司空流特質的薰香,能抵制催情香。

寧玥給司空流倒了一杯水:“夫子,請。”

司空流一口氣喝完,用袖子擦擦嘴,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你們聽說過南疆嗎?”

自然是聽過的,玄煜這次就是要去攻打南疆。

“南疆怎麼了?”寧玥問,“很危險嗎?”竟是開始擔心玄煜會不會吃敗仗了。

司空流點點頭:“我也只去過一次,差點沒死在那裡。那兒的人都很奇怪,小孩子也是,看着無害,實際上,有可能與你說句話,你就死掉了。”

寧玥杏眼圓瞪:“說話就會死人?”

司空流道:“不是說話死的人,是在說話的時候,給你下了蠱。”

北域巫術,南疆蠱毒,全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東西。

寧玥看了看玄胤,問向司空流:“這個……與平安符有什麼關係?”

“他們那兒的蠱毒很多,有蛇蠱、金蟾蠱、天蠶蠱……每一種蠱毒的解藥都不一樣,但有一種黑曜石,能壓制所有蠱毒的毒性。”司空流看了玄胤一眼,“沒錯,就是你平安符裡的那顆。”

玄胤指了指自己:“那我……”

司空流點點頭:“你中了南疆最兇狠的蠱毒,無藥可救,只能用黑曜石壓制。但黑曜石不止壓制了你體內的毒性,也壓制了你的功力。你很久沒帶平安符了吧?”

玄胤放在腿上的手,拽成了拳頭。

司空流又道:“現在,蠱蟲沉睡了那麼多年,一時半會兒甦醒不了,但也快了,你功力越深厚,它甦醒得越快。你真該聽你大哥的話,好生戴着平安符的。那顆黑曜石是你大哥從南疆皇宮裡偷出來的,這次去打南疆,他就等着被射成箭靶子吧!”

玄胤的心口彷彿被什麼給蜇了一下,捏緊拳頭,隱忍着道:“司空朔爲什麼也想要平安符?他也中了蠱不成?”

“應該是吧。”司空流再次嘆了口氣,“他自己就是大夫,我沒替他瞧過病,只是猜測而已。”

“這跟寧玥又有什麼關係?他也很想要寧玥,我大哥……也想我娶寧玥。”

“這種蠱,藥物無解,人卻可以解。”說着,司空流看向了寧玥,眸光閃過了什麼,轉瞬即逝,“聽起來很荒謬,但你是唯一能夠解毒的人。”

“怎麼解?”寧玥問。

司空流清了清嗓子,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字。

------題外話------

猜猜司空流寫的是啥字呢?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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