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西苑含翠閣中, 燈火通明。

妗月坐在窗前的長案旁,展開浣紗才送過來的那幅畫稿,一縷清雅盈澤的碧玉髮帶躍然紙上。

妗月仔細端詳着畫上的髮帶, 吩咐屋裡的小婢子, 道, “鹿吟, 你去把我的珠寶匣子取來。”

喚作鹿吟的小婢子立時應聲去取。

未幾, 鹿吟將匣子抱了過來,妗月伸手接了,又打開匣蓋, 從匣子裡那些五光十色的珠玉中挑選出二十三枚大小一致的碧玉榆葉小佩,二十三帖銀雲花片, 及幾多水晶珠。

“鹿吟, 你去將我放在櫃子裡的那匹青色的絲光錦取來, 我要裁成髮帶,並將這二十三枚碧玉榆葉小佩嵌在銀雲花片上, 再繡在絲光錦髮帶上,另外再在髮帶尾部繫上白水晶珠流蘇。”妗月再度吩咐道。

按着妗月的要求,鹿吟都一一辦妥了。

約是天邊翻起魚肚白時,妗月終於將手中的碧玉髮帶給做好了,又將它放在燈下, 與畫上的樣子一比對,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銀玉流光, 晶珠溢彩, 青錦煥然。

鹿吟忍不住一拍掌, 朗聲讚道,“妗月姑娘的手真是巧, 果然將王妃畫稿上的碧玉髮帶給做了出來呢!真美啊!”

“嗯,不錯。”瀟琰不知何時過來的,倒是趕上了這條髮帶初做好的時候。

妗月忙衝着瀟琰福身行禮,道,“奴家見過清平王殿下,殿下萬安。”

“梅婠說給你三日,你卻只花了一宿。”瀟琰淡淡說道。

妗月緩緩起身,卻依舊恭謹地低着眉目,不敢直視瀟琰,只是細聲細氣地說道,“奴家省得,清平王妃命人連夜送來畫稿,這便是有心教奴家,此乃奴家之幸。故,奴家更不敢有絲毫懈怠,即便徹夜不眠,亦勤心盡力地將此碧玉髮帶做出來。幸好,還算順利。”

對於妗月的回答,瀟琰暫時還算滿意,遂點頭,道,“還有六日,便要啓程了,你可都準備好了?”

妗月道,“殿下放心,奴家有把握。待殿下將王妃送到汾洲,奴家就留在賦都王府中,奴家就是清平王妃。屆時,奴家一定會將藏在賦都的褚雲國細作們都引出來,聽憑殿下處置。”

瀟琰極淡地嗯了聲,又問,“上官嵐如何了?”

妗月如實答道,“那日,上官嵐鳧水而逃,上岸之後,最先竄入風韻坊深處的桂枝樓,見了褚雲國的細作磐傅,也不知是哪裡走漏了風聲,竟讓磐傅覺察了。磐傅撇下上官嵐,獨自出逃,暗衛們雖一路追擊,終是拿下了磐傅,但,磐傅當場自盡,且旁的細作們也早就聞風而逃,這才讓清平王妃再度陷入不明的險境之中。奴家心中憤愧交加,便將上官嵐囚在桂枝樓中,想來那些細作們見上官嵐已無甚利用價值,也斷不會再來管她。只是,她在桂枝樓中不見天日,終是將自己熬得瘋魔了。”

“瘋魔?”瀟琰冷嗤,道,“應是褚雲國細作給她下的蠱毒發作了。”

聞言,妗月思忖了片刻,才道,“清平王殿下英明,是奴家疏忽了。如今細細想來,她每每發瘋時,都痛不欲生,無奈手腳都被鐵鏈鎖住,嘴也被封堵着,想自盡都難。她那副痛苦之狀,倒是像極了骨肉被蠱蟲噬咬之態。”

瀟琰沒搭腔,旋身,步出含翠閣。

待瀟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妗月只覺得全身都骨頭都鬆懈下來,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回身對着鹿吟道,“你去把這條碧玉髮帶送至王妃那處,請她過目。”

鹿吟接過碧玉髮帶,正要舉步離去,卻又被妗月喊住,道,“罷了,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眼下天色尚早,她怕是還未起,若這個時候過去,擾她清夢,沒有我們的好果子吃。還是,再等等吧。”

鹿吟輕輕應了是,又道,“姑娘昨夜熬了一宿,連口水都顧不上喝,眼下,廚房裡應該是開竈了。不如讓奴婢去廚房一趟,先給姑娘端些清粥小菜來,也好潤口開胃。”

“不,別去。”妗月阻止道,又說:“雖說你只是去廚房裡端些清粥小菜,算不上什麼。但眼下,我的身份不明,你又是從西苑這邊過去的,難免惹人猜忌,若再引得流言四起,於清平王殿下於我,都不是什麼好事。再說,我也不渴不餓,等上房的主子們都用過了,你再去拿一份兒也不遲的。”

“姑娘行事也太小心了吧。”鹿吟道,頓了頓,又說:“姑娘既不允奴婢去廚房端吃食,奴婢不去就是了。不過,奴婢房中有些藕粉,姑娘若是不嫌棄,就讓奴婢去院子裡燒些熱水,再衝了藕粉,調成藕羹,端來給您嚐嚐,如何?”

妗月自然知道鹿吟是一片好意,也不忍再推拒,便點頭應下了。

鹿吟歡歡喜喜地去了後院房中取藕粉,妗月便獨自坐在屋裡等着,手中還捏着碧玉髮帶,心上卻涌出了些許惆悵來。

瀟琰可真是這天下最冷情的兒郎,他明知她的一往情深,卻仍舊可以拒絕得徹底,不給她絲毫遐想的機會。

她還記得他所說過的話,“本王心繫一人,至死不渝。你若心有芥蒂,本王可以給你盤纏,讓你遠走高飛。然,你若決定留下,便要付出更多。若你尚能活下來,本王除了給你榮華富貴,卻不能給你半點你想要的情誼,如此,你可還願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