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
中午十二點半。
教學樓在上午的喧鬧之後,已經重新安靜了下來。
“咚咚咚。”敲門聲在實驗室內響起。
湯心怡推開實驗室的門,有些吃力的拎着幾個一袋飯盒走了進來,將它們放在另一張桌子上。
“吃飯啦。”
喊了一聲之後,見身後還是沒動靜,不轉頭看了一眼。
三個擠在桌子旁的身影沒有一個擡頭的,繚亂的胡茬和一綹綹的頭髮下,三雙略有些無神的雙眼,正隨着桌子前那個拿着厚厚一沓草稿翻看的身影上下運動。
那真摯的感情,無聲的期待,都融化在那脈脈的目光中。
“最後一幕還是有些問題,雖然前面都是場景化的片段,不需要很多細節,但是這裡有些不一樣,它是結尾,需要一個拉高整個動畫情感的生活化片段,這裡是要引起大家的共鳴的,你們這麼簡單的一個全景、特寫,只能讓人理解是什麼意思,那情感怎麼表現叻?”
聽見李顯的反問,湯心怡悄悄裝過頭癟了癟嘴,將盒飯從袋子裡拿出來一份份的擺好。
學長真的好凶好嚴格啊。
“一段視頻一副畫面,之所以動人,就是因爲它裡面飽含了細節,畫面細節與記憶細節的高度重合,纔會引起情感共鳴,你們要是自己想不好,就找找視頻參考嘛,行了,先吃飯吧,吃完飯接着改。”
聞到飯菜的香味,李顯嘴裡不受控制的開始分泌口水,往那邊看了一眼之後,匆匆補了一句,然後就放下手上的分鏡腳本,用屁股拖着椅子開始挪動。
“我現在纔算知道,做個動畫究竟有多難。”將飯盒裡的青椒炒肉的嘎吱作響,裴曉嘆了一口氣。
“難怪學動畫的學長到了大三都會頭髮變少。”湯心怡在旁邊幽幽的補了一句。
“不會吧,我昨天洗澡就發現掉頭髮了。”王湛哀嚎一聲,驚恐的摸着他的自然捲。
“那你完了,你這連入門都還不算,就已經開始掉頭髮了,以後還是剃光頭算了。”李顯默默了補了一刀,瞬間將王湛的食慾捅成殘血。
“學長,最後這個片段的分鏡弄完,我們是不是就能開始畫原畫了。”剛加入沒兩天的張東軍,還保持着好奇心,忍不住問道。
“可以啊,你跟心怡也知道分鏡腳本這些是怎麼回事了,隨時都可以開始畫原畫,當然還是要留個人把最後一幕的分鏡搞完的。”
李顯打擊完王湛,又往嘴裡扒了兩口飯,聽見張東軍的的問題,梗着脖子將嘴裡的東西嚥下去,才點頭說道。
“這樣行啊,剩下最後這一幕的分鏡腳本留給你或者心怡再多練練手,我跟湛湛先把給原畫起個頭?”
裴曉聽見這話,頓時來了勁,小眼神不斷的往王湛那瞥。
李顯差點笑出聲,分鏡腳本和layout搞起來是挺麻煩,但是原畫也不會好到哪去好吧,這纔是動畫繪製最精細的階段,要花費的功夫只會更多。
裴曉想趁機偷懶,那怕是要失望了。
但是他臉上還是不露聲色,反而看着湯心怡和張東軍:“這個看你們自己的想法吧,要是想做的話,也可以拿過去練練手,別聽裴曉瞎咧咧。”
這兩人畢竟只是憑着興趣才願意加入的,給他們幫手已經是很大的情分了,自然不能像甩鍋一樣把這些事甩給他們做。
“學長,這一幕的故事我挺喜歡的,要不我來做吧,其他人就先畫原畫好了,就是我現在還不太會用軟件,可能會比較慢。”湯心怡倒是挺主動的,她本來就對李顯他們的動畫製作充滿了羨慕,見到有自己發揮的機會,自然不會放棄。
另外三個牲口恨不得馬上就開始下一階段,對湯心怡說的做的慢紛紛表示沒關係,慢工出細活嘛。
見其他人對她這個選擇也沒什麼意見,李顯自無不可,這事就算這麼定了。
吃完飯,大家將桌子收拾了一下,見李顯又坐到數位屏跟前,頓時一個個都雙眼放光的湊了上來。
這也是他們這幾天被李顯虐的死去活來,還能保持興趣的原因。
雖然不知道李顯做的動畫到底講了一個什麼故事,但是看整體色彩指定以及人物和背景的搭配,明顯不是最常見的小清新動畫。
色彩搭配偏冷暖轉換比較劇烈,給人一種很和諧但又不缺乏衝擊力的感覺。
有時候光看靜止的畫面就能感覺到當前劇情需要呈現的情緒變化,比他們設定的同一個場景萬年不變的效果可過癮多了。
如果說李顯現在做的這個動畫是一輛已經開始初步綻放光芒的酷炫跑車的話,他們手上的這個,充其量就是一個剛手工敲出來車架的大金盃。
光一個畫面表現效果就差了不知道多遠。
更不要提其中豐富了很多的畫面和場景轉換,那明顯比他們現在多了好幾倍也精緻了好幾倍的設定稿,他們看一眼都有種窒息般的壓力。
相應的,這些設定稿衍生出來的,那些想想都讓人絕望的工作量,更不用說了。
而這些,在李顯一個人爆肝的情況下,正以一種可怕的速度逐漸被消滅。
這種親眼所見的榜樣,才能遠遠不斷的提供力量,激勵他們在痛苦折磨中堅持下來。
“原畫師其實是一個特別需要空間感的職業,對運動軌跡的理解決定了原畫的流暢度和美感,很多沒有天賦的原畫師就只能嚴格遵從layout,來保證背景和原畫在後期能夠吻合,這樣固然能流水作業,但必然也會限制創作,就看製作人怎麼取捨了。”
將手上這張圖畫好之後,李顯站在透光臺前,將它和之前的圖一起投影出來,一邊判斷下一張該如何運動,一邊跟他們講述原畫師這個崗位的要求和注意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