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所述當時動靜應該不小,但他殺了人卻沒被看見,和六小姐一起處理屍體也沒被發現。錢府五少爺的運氣真是不錯。
傅弈舟說得有理是有理,但現下又該如何處置錢府五少爺?把他放走就會暴露兩人的身份,之後要參與那個什麼比武招親就難了。
傅弈舟頗爲慚愧地自認錯誤,陸無一卻已然不打算追究他是否有意爲之:“怎麼處置他?”
真是難得陸無一徵詢自己的意見,傅弈舟實在感觸良多。他稍作思忖,便對錢府五少爺道:“我們不是什麼賊人,會潛進錢府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只是那璇璣燈並非錢府寶物,而是這位兄臺家傳之寶。”
錢府五少爺笑了一聲,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你們以爲僅憑片面之詞我就會相信你們?”
“若說片面之詞,你的話不也一樣麼?”陸無一噗笑道:“反正我們也算互相握有對方把柄,不如就各退一步。到時我們與你所言是真是假自然見真章。”
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也不是辦法。錢府五少爺思忖良久道:“便信你們一回。”
“那麼今晚你沒見過我們,我們也沒見過你。”陸無一放開錢府五少爺,與傅弈舟對視一眼,兩人運起輕功很快潛入黑暗之中。
錢府五少爺在原地目視着他們身手敏捷地離開,心裡竟有幾分相信。
陸無一和傅弈舟悄悄回到偏房。那些家丁下人已然睡死,完全沒察覺到他們的動靜。
家丁下人衆多,偏房也不是很大。他們兩人現在纔回來,只剩下半張塌可睡了。
爲免吵醒其它人,陸無一指了指那半張塌,又指指自己,然後指着傅弈舟,接着又指向外面。意思很明顯——我睡塌,你自便。
傅弈舟可憐兮兮地看向他,用口形道:“怎麼說我也陪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忍心獨佔這半張塌?”
“如何?”陸無一也用口形倨傲道。
論耍流氓的功力陸無一根本比不過傅弈舟。既然說不通只好先下手爲強了。傅弈舟搶先一步跳上塌躺下:“這樣你總沒辦法趕走我了吧?”
陸無一眼睜睜看着傅弈舟溜上塌,還一臉笑意,氣得牙癢癢。罷了罷了,不過是同塌而眠有什麼好介意?
陸無一跟着躺在剩下的一角處,瞪向傅弈舟,咧牙呲嘴道:“算你狠。”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做出這種有損美貌的行爲也無傷大雅。傅弈舟眯着眼笑了笑,自謙道:“不敢當不敢當。”
半張塌躺着兩個大男人實在太擠了,兩個人連轉身都費勁。旁邊還睡着一羣邋里邋遢的糙人,實在讓陸無一不舒服到極點。
他與傅弈舟背對背,悶熱的天氣加上無處可動的逼仄讓陸無一渾身不自在,根本就睡不着。
身後的傅弈舟好像動了動,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睡不着。反正都睡不着了,陸無一便乾脆想想之後的事。
忽然身後橫過來一隻手,摸到他的腰上:“阿一你睡着了麼?”傅弈舟的聲音在陸無一耳邊如羽毛輕風般輕輕拂過。
陸無一全身一陣顫慄。想要轉過身罵傅弈舟奈何動不了。
看樣子陸無一沒有睡着。傅弈舟又道:“你是不是塗了什麼東西?有種香氣。”
陸無一像是要將他挫骨揚灰般壓低聲音狠狠道:“把你的手拿開!”
“雖然我也想放開,可剛纔轉了一下身我就動不了了。”
他的呼吸打落在耳朵和頸後,陸無一又忍不住全身顫慄:“我又不是女人,你貼那麼近做什麼?”
“我也實在沒辦法……”
“別在我耳邊說話!”
“但是……”
“閉嘴。”陸無一堵住傅弈舟後面的話,霍地坐起身,也不在乎是否會吵醒其它人,直直飛奔出房。
陸無一一走,半張塌瞬間就空了出來。傅弈舟擡手動了動,剛纔摸着陸無一腰的觸感還在,心中有些異樣。
或許真是太久沒與各方美人把酒言歡纔會變得奇怪吧。
不過陸無一真是沉不住氣,一點點親密接觸就氣成那樣,實在好玩。總之陸無一應該不會再回來,這半張塌就是他的了。
陸無一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地方沐浴,洗掉還殘留在身上的奇異感覺。然而吹了幾陣夜風之後,他便冷靜下來。
傅弈舟絕對是故意弟之!自己的反應也未免過於衝動。同爲男子,被摸一下算什麼?現在沒地方睡纔是重點!
陸無一打算掉頭回偏房,才走幾步便頓住了身形。這樣回去豈不是顯得他很大驚小怪麼?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廊下的燈籠迎風搖曳,火光明滅,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客廂那頭的房屋之中。呵,他倒忘記還有一個楚流鶯了。看來他可以到那裡找個地方住一晚。
“傅弈舟,之後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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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楚流鶯與傅弈舟見面後,楚流鶯便頻頻找傅弈舟。傅弈舟有意躲她,卻收效卻甚微。
其中真相他自然不知曉。
楚流鶯找不到傅弈舟,當然會去找與他一同行動的陸無一。有機會報傅弈舟一路害他出糗倒黴的仇,陸無一不得使勁幫楚流鶯麼?楚流鶯又特別信任陸無一,完全看不出陸無一的好意竟是在給傅弈舟添亂。
不過他能這麼安逸還得多虧楚流鶯替他在錢老爺面前說話。
錢老爺覺得陸無一不簡單,混進錢府必有所圖。雖然當着陸無一的面沒有明說,但細想一下便知他話裡有話。還是楚流鶯說陸無一是她新結識的朋友,而且廚子的功夫也貨真價實,若是錢府不留他,楚流鶯便要請他回空山派當掌廚。
楚流鶯是空山派掌門的千金,空山派又和武當山,少林一樣是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她的話有些份量。加上榮宏奇也開口了,錢老爺纔將陸無一繼續留在府中。
雖說楚流鶯找他不是想從他那裡得知傅弈舟的所在,就是找他討吃的。但陸無一也從楚流鶯那裡知道了不少錢府的事。
比如那錢府五少爺是四夫人所生,而他六妹則是二夫人所出。看似人丁興旺的錢府男丁卻少得可憐。如今在世的除了大少爺和他,還有就是與他六妹一胞所生的錢府四少爺。
至於他們幾個兄弟姐妹與幾位姨娘的關係如何楚流鶯也說不少了。反正就是與那些戲劇話本里的大家族一樣,不是爲了爭奪家財家業鬥個你死我活就是爲了爭寵得勢而暗自較量。
陸無一對那些沒興趣,聽聽就當作打發時日。
因爲錢府大少爺的事,設擂臺的事被拖延了好些日子。但官府一直沒查出是何人所爲,榮宏奇也找不出什麼線索,錢老爺決定還是辦些喜慶的事掃掃府中的不安和晦氣。
只是在設擂臺前又出了一樁事。
錢妙白之前找楚流鶯談心事,聊起傅弈舟和陸無一,並表示對傅弈舟很有好感。當時楚流鶯並不知她口中所說的心上人是誰故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傅弈舟到錢妙白所居的院子爲那些花草澆水。錢妙白一見傅弈舟,芳心浮動,也顧不得矜持,幾步便奔過去與傅弈舟家常裡短,滿面春風,嬌顏似花。
楚流鶯自己也喜歡傅弈舟,一見錢妙白那模樣立馬明白了她之前所說的心上人就是傅弈舟。
好友之間竟喜歡上同一個男人會變成什麼樣子?是反目成仇,爲奪取喜歡之人而互相拼命還是各自退讓,成全另一方?
楚流鶯年紀尚小,哪裡懂什麼退讓?見錢妙白要搶她的心上人,她根本沉不住氣。她也快步上前去拉傅弈舟,喊他弈舟哥哥,還在錢妙白麪前說起二人小時候的事,差點害傅弈舟暴露了身份。
當時還是傅弈舟機警,向錢妙白說明他確實曾是楚流鶯的玩伴,後來遭逢鉅變就斷了往來。
錢妙白沒想到楚流鶯喜歡的也是傅弈舟,見他們言行親暱,自己毫無勝算,傷心之至,跑回屋中好幾日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明明是關係親密的好友卻因一個男人而鬧得不歡而散。這事很快傳開,甚至都傳到了陸無一耳裡。
看來重色輕友之事古往今來皆有之。
楚流鶯倒不覺自己過分,可也不想失去錢妙白這個好朋友。故她去找錢妙白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她喜歡傅弈舟,錢妙白也喜歡,那可以公平競爭,也不會影響二人的友情。
要說楚流鶯爲什麼這麼討人喜歡,還真有依據。她的所作所爲皆光明磊落,雖然偶爾會有些任性不講道理,但也是年紀尚輕之故。
錢妙白和楚流鶯做朋友也是喜歡她這樣的性子。聽了她的話後,又認真思量了放久才與她握手言和。
她們自己的事是解決了。可錢老爺知道錢妙白竟喜歡上一個家丁,門不當戶不對又成何體統?他覺得爲錢妙白擇婿之事不可再拖。
該來的還是會來,錢老爺很快定下開擂臺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