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情形,就差直接在臉上寫一句話“我倆有姦情”,最起碼也是個曾經有姦情,美豔女天師的八卦實在很吸引人,且女天師難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也是我見猶憐,於是衆人的目光俱都凝在了雲知處的臉上,人同此心,很想知道這個清俊少年是何方神聖……
天佑公主終於抑不住抽泣了一聲,又急用帕子拭去,悲悲切切的掩着脣,起身步下了車階,烏髮流雲,發上金步搖一路碎碎作響。愛睍蓴璩旁邊一個華服僕從立刻爬伏下去爲她墊足,她顯然有些急切,身量兒偏又嬌嬌怯怯,腳下一滑竟險些摔倒,伸手撫了車壁低頭寧定,忍淚抑聲的模樣,真真見者鼻酸。
雲知處看在眼中,微一皺眉,挽了花似錦的小手兒,半句話都不曾打,轉身就走,根本就沒有等她磨磨磯磯的走到他近前。
那邊天佑公主好不容易嬌怯怯的下來,嬌怯怯的擡了頭,第一眼卻是見到他的背影……身子頓時就是一僵,臉上神情也是一凝,急急道:“且慢!請留步!”聲音哭的微啞,一邊也顧不得風度,踉踉蹌蹌追了兩步,擋到了他面前。
雲知處不是不想走,而是被衆人圍着,一時走不了,微有些不耐,淡淡擡眼看她,她迎上幾步,櫻脣微微顫抖,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喃喃的道:“你竟忘了我嗎?榛”
雲知處不答,面沉如水。天佑公主走上一步,哽咽難言:“你……你難道當真不記得故人?”
其實雲知處再是超然,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那個呼之欲出的身份,畢竟那對如今的一切必定會有影響,他雖不強求,卻不介意未雨籌謀。也正因爲如此,他對眼前這個顯然認識的是另一個“他”的人,原本也不至於不交一語就直接走開。怪只能怪,這天佑公主做狀太過了。
雲知處爲人機警,一向極擅長見微知著,尤其眼前女子素不相識,所思所想更加中肯。方纔那豪華馬車的車幕,是皇室世家纔會有的霞影紗,即世間俗稱的陰陽紗,外面看雖然極厚實華麗,但從裡面看外面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說,她剛纔在車中分明已經看到他,卻並不上前見面,只展露了一番赫赫威勢,人人景仰的情形,一直到他出手對付跟蹤他的人,眼看要弄巧成拙了,她才匆匆趕來,時機如此之巧。又做出這番怨婦情態,且在做這怨婦情狀時,猶不忘彰顯身份……這樣的所謂“故人”,縱是今時今日的雲知處,也是不屑一顧的溢。
他正挽着花似錦的小手兒,習慣性的把她掩到身後。花似錦看天佑公主哭個沒完,卻不說話,一副他十足對不起她的德性,惹得旁邊衆人議論紛紛,不由得皺起了眉心……雖然雲知處不在乎,可是她不喜歡,很不喜歡!於是她直接上前半步,與他並肩站着,道:“雲哥哥,你認識她麼?”
聲音清脆,連天佑公主的哭聲都是一停。雲知處淡淡的道:“我不認識。”
不是不記得,而是壓根就不曾認識過。他的模樣就是一句話,你表錯情了!天佑公主驚擡了一雙哭紅的眼,淚珠無聲滑下,嬌美面容剔透雪膩,震驚傷懷的神情,幾令見者心碎。
直到這時,她還哭的這麼美……可是,若真的傷心,絕不可能哭的這麼美這麼精緻的,尺子量出來一樣的標準!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心疼雲哥哥,她只是假裝很心疼!她見到雲哥哥根本就不至於失態,她只是假裝很失態!最討厭這種狡猾愛演的女人了!
花似錦咬着脣,她發現她真的很不喜歡她!當然吃醋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那個女人正哭的氣阻聲噎,旁觀諸人無不唏噓。這種時候就是越描越黑,她索性挽了雲知處的手臂:“原來不認識啊,那我們就走罷。”
雲知處轉眼看她,鳳瞳中不自覺得帶了溫柔,語聲亦是低柔:“好。”
天佑公主微訝擡頭,狠狠的看了花似錦一眼。眼中神色既是狠絕又是複雜,卻隨即強抑了,又成了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輕柔的道:“你不記得我,我不怪你……我……只恨我卻永不能忘記你……”
花似錦頗陰險的眯了眯眼睛。瞧瞧她的眼神!她在嫉妒她!她還能嫉妒她什麼?要不然就是嫉妒雲哥哥對她好,要不然就是嫉妒她能陪在雲哥哥身邊?這兩樣對她都是好事誒!這就能證明,在那一世,她跟雲哥哥根本就沒怎麼樣!所以纔會嫉妒她!那她還擺出這麼一副千里追夫的架勢給誰看!
小狐狸寬心大放。本來她就覺得,如果前一世,或者說另一個雲哥哥,跟這個女人兩人曾相知相許,便如今日的雲知處與花似錦,那他肯定不會忘記她的,幹嘛還要弄到現在這樣……她弄出這種悽美的不得了的容顏,然後再一
邊哭一邊切切的問一句忘不忘記什麼的……她這分明是在給雲哥哥下套嘛,雲哥哥不管答什麼,人家都認爲是雲哥哥不好……
於是花似錦眨了眨眼睛,眼瞳一清到底,“雲哥哥,這位天師婆婆,好像很有名氣誒,應該不至於認錯人甚麼的吧?也許你小時候她抱過你呢?你不記得也沒甚麼奇怪的……”
小狐狸吃醋了!雲知處不由得微微一笑,鳳瞳中微露寵溺,並不答她促狹的話尾:“天師大會之後,你也會變的很有名氣的。”
雲知處是隱隱不屑,而小狐狸卻是故意的,從頭到尾兩人只是互相交談,沒有跟她說一個字。可兩人都是宛然少年男女的容貌,雲知處神情冷淡的時候不用說是風儀高貴,眉宇清華,花似錦幻術下的容貌也是清秀可愛,天真單純,壓根兒就不像是有機心的人。而天佑公主容貌再怎麼嬌美,畢竟成名已久,十二年前拿到第一天師之位時,便已經是這副模樣。旁人最多能說一句駐顏有術,說她年輕,那是絕對沒可能的,那人家小女孩兒叫聲“婆婆”也不爲過,小時候抱過甚麼的,也是絕對有可能的,旁邊甚至有人開始猜這是母子落難又重逢的戲碼了……
情形與預想中徹底的南轅北轍,天佑公主一時竟是咬碎銀牙。可是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她自恃身份,只得略收了收淚,上前一步,溫婉的道:“公子,此處不便交談,不如隨我回府中一聚?”她既然玩兒有禮節的,於是雲知處便答一句:“不必了。”仍舊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
花似錦腹中陰暗一笑……這天佑公主不知是不想稱呼雲知處現在的名字,還是不願借她的口得知雲知處現在的姓氏……可是不管她是叫雲公子還是叫公子,都足以證明一句話“他們一點都不熟!”那之前那番怨婦情態,可就真的很難自圓其說了……所以說人跟人差別就這麼大,要是她想冤人,就算不認識,最起碼不得叫個冤家吶小心肝兒哇,做戲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全套嘛……
天佑公主柔聲道:“茲事體大,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公子說,是關於公子的身世……公子便屈尊移駕可好?”
她姿態愈是低的過份,旁觀衆人愈是好奇,雲知處實在有些不耐煩,懶的再答,轉頭對花似錦道:“我們走罷。”
花似錦應了一聲,天佑公主急道:“這位姑娘,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嗯?”小狐狸超會說話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寫着“你真的很奇怪誒,前言不搭後語誒,有甚麼隱疾可不要輕易放棄治療啊!”,等衆人都看明白了,她才道:“我當然知道呀,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嘛。”
四字出口,雲知處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一瞬間,天佑公主的臉色竟有幾分淒涼絕望……花似錦看在眼中,忍不住要想,難道她對雲哥哥,也有幾分真情在的?誰知下一刻,她便莊容續道:“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他並不是你所能……”一副衆人皆醉她獨醒的架勢,卻又含而不露,欲語還羞。
現在看來,她根本就不敢拿雲哥哥怎麼樣。即使她現在是甚麼公主殿下,又是甚麼女天師,卻還是不敢拿此時的雲哥哥怎樣!這就證明,在那一世,雲哥哥一定比她牛的多的多,她根本就不敢惹他!雲哥哥的前世一定很了不起!
花似錦轉着眼睛。雲知處耐性用盡,直接打斷她,淡淡的道:“我們還要準備嵩山大會的事情,不便打擾,失陪了。”
花似錦被他一言提醒,頓時又想起了天師大會的茬,認識他們的人雖然不多,但認識天佑公主的人卻多的是,這一下可算是人盡皆知了……天狐本來就是天生的聰明絕頂,平時雖然迷糊偷懶,真到了這種情敵或僞情敵當前的當口,絕對是把十二分的聰明都拿了出來。於是花似錦回眸一笑:“天師婆婆……哦不,公主殿下,我也是天師,我也學過天師符籙,很快就是天師大會了,所以我們不能去你家,要避嫌的。我們不如大會那日再見罷!”
她容貌可愛,神情天真,話卻說的一板一眼,十分認真。然後與雲知處兩人排衆而出,要不是顛倒飛盤的樣子因爲神農鼎暴露,很多人都見過,她真的很想直接拋出顛倒飛盤飛走……那樣纔夠拉風……
這會兒住在嵩山城的都是耳聰目明的,短短一瞬間,第一女天師的八卦迅速傳遍全城,花似錦兩人原本想低調的在城裡轉一圈摸摸底的打算,就這麼泡湯了,於是索性大大方方找客棧。
臨近大會之期,連找了兩家都是客滿,找到第三家時,便有一個華服下人飛也似的跑出來,施禮道:“公子,我們公主殿下吩咐了,如果你們不想去公主府,此地也有藥王城的館驛可以招待兩位
,或者,藥王城的人此時都在百歡客棧,可以勻兩間房出來給你們。”
去你的地盤,跟去公主府有甚麼區別啊!花似錦道:“不必了。”一邊從戒指裡掏出兩枚玉符,“這兩枚是高階的逍遙幻步符和金剛不壞符,我要用這兩枚玉符,換兩間客房,請問有誰要跟我換?”
所謂逍遙幻步符,可以令閃避和奔跑的速度快十倍,且有迷幻殘影的作用,而金剛不壞符,不用說防禦極強,且有固魂安神的作用,江湖通常把疾風符和金鐘符做爲防身保命的兩**寶,那這逍遙幻步符和金剛不壞符,效用遠超十倍不止!而且是高階!若以市價而論,這兩枚玉符每枚最少價值一萬靈石。
重賞之下,立刻就有人站了起來,生怕別人搶似的,大聲道:“我們勻給你。”
花似錦笑道:“謝謝道友古道熱腸。”一邊把兩枚玉符交了給他,自然有小二跑前跑後的料理。旁邊有人不知是不是得了那華服下人指使,開口問道:“姑娘,聽說你也是天師,那這玉符是出自姑娘之手了?當真英雄出少年。”
“哦,不是的,”花似錦一派天真,眼睛一清到底:“是我一個朋友刻的。”
客棧裡的人本來就聽過那個新鮮***的八卦,互相交換着含義豐富的眼神,花似錦全當沒看到,拉着雲知處的手兒順利入住,店小二十分殷勤的噓寒問暖。反正人人都認識她了,於是花似錦也不避諱,直接去伙房炒了幾個菜,炒完端回來的時候天已經見了黑,老遠就見一羣人正聚在廳堂一角嘰嘰喳喳,一見她來就停了下來,表情都有點兒詭異,看上去好像不止是客棧裡面的人,還有不少外人。
花似錦好奇起來,把菜端上去,也沒來的及跟雲知處說一聲,找了個幻術頭巾繫上,就從窗子跳了下去,重新進了店堂,還沒走近,就聽那邊道:“下注下注!買定離手!”
花似錦湊過去一瞧,他們居然在賭會期之前,天佑公主會不會再來……賭不會來的賠率才一賠三,會來的賠率居然是一賠十。
就這麼不看好咱們小云雲的魅力麼!於是花似錦眼兒一眯,果斷掏出來兩袋足有五萬多靈石,全都押到了“會來”上,留了個雲錦的名字,然後坐在一旁得瑟的看着,每看一個押“不來”,就在心裡默默的說一句……輸死你們吧!
正看的很得瑟,忽聽腳步聲響,雲知處急匆匆的往樓下走,這邊聲兒頓時就是一停,一齊擡眼看他……也包括化身翩翩公子的某人……他一眼看到她,抿了抿薄脣,鳳瞳中不喜不怒的,然後一聲不吭的轉身走回……嘖,咱家小云雲剛剛洗過澡頭髮還溼着這麼秀色可餐傾國傾城的模樣就這麼被人看去了……
一羣人都在互相東看西看,尋找被雲知處看的是哪個……某人還得配合的跟着看來看去,以示無辜……不一會兒,小心謹慎的人就先走了,花似錦也跟在後面,看左右無人,仍舊繞回窗子跳進去,雲知處坐在桌前,待看不看的瞥了她一眼:“姑姑大人,賭靈石好玩麼?”
“好玩啊!”她笑嘻嘻的湊過去:“好玩的很!”
雲知處滿臉無奈:“錦兒,你能不能別亂跑?就算要怎樣,跟我說一聲也好。菜端進來人卻沒影了,你想嚇死我麼?”
花似錦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洗澡會這麼快啊!”一邊說,一邊嘻皮笑臉的湊過去:“你放心啦,那個女人不敢對我下手的。”
他挑眉:“爲什麼?”
“因爲她很怕你啊!不到萬不得已,她肯定不敢惹你的。”
雲知處微微搖頭,停了一下,才道:“總之,這幾天,你不要亂跑。”
“知道啦!”她答應一聲,把筷子遞到他手裡,看他仍舊皺着眉心,不由得笑道:“你放心啦,你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敢得罪你的嘛。”
雲知處好生無奈,握了她手:“錦兒,她是公主,我只是平民百姓,她有什麼不敢得罪我的?如果說她真的知道什麼別的事……須知凡有所忌,必有所求,某些情形下,她未必不會躚而走險,這也要我教你麼?”他頓了一頓,有點猶豫要不要說,卻終於還是續道:“這女子身上有殺氣,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那麼溫和可欺,不管怎樣,你要小心。”
花似錦也不由得正經了些:“我記得了,我一定會小心的。”
她細細的想了一想,道:“雲哥哥,我想過了,我肯定要去參加那個天師大會的,我肯定會打敗那個天佑公主,所以我們絕對不
能去公主府!現在我一說避嫌兩個字,大家都當是一個笑話,人家會說,‘難道天佑公主殿下還怕你一個小女孩兒偷師嗎’?可是等將來我一鳴驚人之後,若我們去過她家,人家就會說,我見過這小女孩兒去天佑公主府!她一定是去偷師了!沒準還使了甚麼陰毒手段,所以才怎樣怎樣,要不然天佑公主怎可能怎樣……”
她說的出奇的認真嚴肅,一邊瞥了他一眼:“對不對?所以我們一定不能去,讓大家都看到我們不去,然後她還是拼命讓我們去……大家將來就會說,怪不得她這麼殷勤,原來是想偷師,結果費盡心思還是沒偷成,人家就是不肯上當……”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頗有幾分得意。她當然很明白,天佑公主要找的人是雲知處,可是花似錦和雲知處兩個人本來就是一起的,將來天師大會,她也勢必要與天佑公主狹路相逢,到那時,不管天佑公主說了甚麼做了甚麼,大家還是會往她頭上猜……
本來雲知處並不想她把這件事情往她頭上攬,可是她這樣自然而然的把兩人的事情說到一起,又讓他覺得出奇溫暖,頓了一頓,便含笑道:“你怎知她還會再來?”
“肯定會的!我覺得你的前世一定非常了不起,她想勾搭都勾搭不上,所以沒辦法,纔要趁你在人間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來勾搭……這種機關算盡的壞女人最壞了,你絕對不可以理她!”
“你呀!”雲知處失笑出來,擡手揉揉她的頭髮:“你可真是個小狐狸!”
“那當然!”花似錦道:“不過你放心啦,我不會因爲天師大會這種小事,耽誤你的事情的。我們越是不去,她才越是着急啊,才越會說更多事情出來啊,你說對不對?”
真相就在眼前,雲知處反而有些沉默,頓了一頓,柔聲道:“錦兒,你怕麼?”
“怕啊!”花似錦道:“但是我不會不要你的,我這麼好,所以我也不擔心你不要我……”
雲知處忍不住一笑,其實世上的“不要”,未必是因爲不好,有時可能會因爲太好……可是隻要彼此不離不棄,那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沒有甚麼可怕的了。
花似錦忽然想到什麼,瞥了他一眼,道:“雲哥哥,你要記住,若有機會,我們就想法子套套她的話,實在不行,我們就用真言符?或者竹筒倒豆金針……但是你不能跟她多說話!也不能離開我身邊三步之外!不能跟她笑!不能……唔……”
他且聽且笑,忽然失笑出來,眯了眯眼睛,俯臉過來,吻住她嘰嘰呱呱的小嘴,於是,整個世界清靜了……
第二天,纔剛剛辰時,店小二便上來叫門,道:“雲公子,有位……慕紫姑娘過來找您。”
花似錦大喜,心說來了!五十萬靈石到手了……
雲知處不答,那店小二又敲了幾下,然後便聽天佑公主的聲音道:“雲公子,故人來訪,你當真不見麼?難道你這些年來,竟從未發現自己身上,有甚麼難解之事?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爲什麼嗎?”
花似錦微微眯眼,她明明知道旁邊最少有十隻耳朵在偷聽,還說的這麼神秘兮兮,吊人胃口……估計是昨天丟臉丟大了在找補,見雲知處仍是不答,花似錦便推門出去,擺手道:“你們能不能不要吵,我雲哥哥在入定。”
天佑公主慕紫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我本也料想他不會不理我的……我便這兒等等他罷!”
花似錦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今天的天佑公主沒有帶隨從,一身紫衣,一張清水素顏,一口一個故人,顯然是要打感情牌了……只是她絕對想不到,上一次照面,三言兩語,旁人就把她連皮帶骨剖析了個十成十……
然後慕紫開始親民:“姑娘,你認識他有……”花似錦早打了個哈欠,對着店小二:“一會把早餐送進來吧,我們在房裡吃,你們店裡好吵喔,晚上房頂上總有人走來走去,聲音大的嚇死人,你的這兒的人都不睡覺的麼……”一邊直接推開雲知處的門兒走進去,某公主的“……多久了……”就叭嘰一聲掉在了地上,沒機會說出來。
她這次也真沉住了氣,不聲不響,不吵不鬧,就只在樓下坐等,時不時的與旁邊人交談……旁人大着膽子問起來,她也隻字不提。店小二送飯進去,雲錦兩人吃完,然後店小二又把盤子收回來……慕紫始終不動聲色,一直到雲知處挽着花似錦的手兒出來,兩人徑直向外,慕紫才追了上去,道:“雲公子。”
雲知處回頭看了她一眼,慕紫柔聲道:“雲
公子,您又何必如此對我?我並不是特意來惹你討厭的,我若不是有重要的話要說,又何必來此受這種……”她意昧深長的嚥住,眼瞳隱隱含淚,卻又彎脣一笑。
雲知處淡淡的道:“你說。”
慕紫一窒,聲音愈柔,“公子,我們借一步說話可好?”
雲知處道:“我沒有空,我要陪錦兒去買些點心。”
慕紫急垂下了頭,掩飾了眼中的狠毒,花似錦竟不由微微一怔,她剛纔哄了半天,雲知處才勉爲其難陪她演戲,可是剛纔那一瞬間,慕紫的眼神,竟讓她不由自主的心驚……雲知處說的沒錯,她真的有可能對她下手。她對雲知處有多畏懼,就有多向往,如果她真的覺得她礙了她的路,也許,她真的會不惜一切……
隔了片刻,慕紫才緩緩的道:“聽聞你出身藥王城雲氏宗族,我乃藥王城護國天師,現在,本宮要請你入府一敘……想必公子當可以體會本宮一番苦心……若公子聽過了本宮要說的話,仍舊要見怪,本宮聽着就是。”
終於被逼的甩出公主身份來了麼?要擺架子,卻又不敢得罪了他……雲知處冷冷的道:“如果我說我不去呢?你待如何?”
慕紫一窒,他若不去,她當真沒有半點法子……
遙遙的,忽聽有人笑道:“姑姑!”
花似錦回頭,便見東方天籟華服雪發,正在衆人簇擁之下緩步而來,他本就生的眉目如畫,刻意妝飾之下更是風采奪人,一對帶勾子的迷魅妖瞳正熠熠含笑,眉心一點桃花痣寫盡風流。而他身邊的墨離,不知爲什麼,居然沒有戴她給他的幻術頭巾,只在墨色法袍外加了一件人間華服,他眉宇亦生的十分端正,不動聲色的模樣顯得氣度十足……兩人這般走來,襯着身後芸芸衆人,真似衆星捧月一般。
花似錦笑道:“小東方,小墨墨,你們來了。”
東方天籟已經走到了兩人面前,他向來八面玲瓏善解人意,且原本就見過這位天佑公主,自然要施個禮,道一聲:“公主殿下。”
天佑公主當然也認識這位上一屆的第一藥王,急還了個禮,東方天籟微笑道:“敝閣的姑姑原來與公主殿下認識麼?”
於是天佑公主自然要問一句:“姑姑?”
東方天籟含笑解釋:“哦,原來兩位並不認識……這位是我們藥王閣師叔祖天權子的徒弟,是在下的師姑,藥王閣上下,都稱她一聲姑姑。”
其實沒有幾個人知道天權子是誰,可是藥王閣姑姑的名頭,這已經很拉風了!這畢竟是一個藥術風行的時代,天師只能屬於物以稀爲貴……花似錦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樂開了花,心說小東方你來的簡直太合適了,就算是故意湊合,只怕也沒這麼巧誒……他們的出現,就是一句話,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小天師就可以欺負着玩兒的,咱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天佑公主臉色已經有點兒難看,正要自找臺階,便聽有人道:“錦兒。”
隨着這一聲,有人飄飄而下。花漫天出場的方式是一貫的拉風,這聲錦兒叫出口,似乎近在身畔,可衆人擡頭極目上望,才能看到一個飛行法器停在衆人頭頂極高處,然後一個人影從空中飛掠而下……從小小的一點,一瞬間到了眼前,穩穩站定,衣袂帶風……
沒有最拉風,只有更拉風。如果說東方天籟的美貌還屬於人類的範圍,那花漫天俊美到難描難畫的眉眼,那通身的仙氣渺渺,已經完全是脫離人間的絕色,更何況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一身紅袍,身綴桃花索的池畫月,同樣是俊美非凡的人物……花漫天走上前來,東方天籟含笑迎上:“花長老。”
這聲長老一叫,花漫天的身份不用介紹也知道了,正是前陣子出盡風頭的八階藥王+弄出雲符霧手的高階天師……花漫天這次總算給了東方天籟一點面子,嗯了一聲,環顧四周,一皺眉:“怎麼這麼吵?”
東方天籟很知趣:“長老,您先帶姑姑進去休息一下罷,這邊兒我來處理。”
於是幾人一起轉身,東方天籟回頭對衆人交待了幾句,也跟着進來,風光無限的天佑公主徹底被晾在了一邊兒,連什麼時候走的都沒人知道……
軟的硬的都施展過了,連一句話兒也沒能說得,慕紫的心情想必很精彩,可是現擺着一個藥王閣,她未必敢再下手,只怕也沒臉再來。
大會之期是四月三十,
兩日後,就是初賽的日子,煉器大會、天師大會和藥師大會的第一輪賽事,是同時開始的,如果忙起來,兩邊都未必有時間再理這件事,所以是時候給她一個機會了,其實咱們也很想知道的不是麼……
幾人的名字都已經報了上去,會期前一天的午後,墨離去抽藥師大會的名籤,東方天籟替花漫天去抽煉器大會的名籤,雲知處便替花似錦去抽天師大會的名籤。時機成熟,花似錦便在身上佩了隱身符,因爲怕慕紫也是天師,會識穿她的隱身符,所以還向花漫天討了隱形的幻術法器……
於是,假的花似錦在家陪花漫天下棋,真的花似錦去論道臺旁邊的小樹林中坐等……至於閒雜人等,她纔不擔心,公主殿下自然會幫她請場……果然雲知處抽完名簽出來,剛剛走到這一處,早見慕紫跟了過來,遙遙道:“雲公子!”
雲知處回頭,慕紫已經趕到了他面前,雙膝一軟,便跪了下來,道:“公子爺,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瑤兒啊!”
雲知處靜靜的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記得。”他頓了一頓,便在旁邊的石桌前坐了下來:“你若知道什麼,可以直接說。”
“求求你,您不可以這麼對瑤兒的……”慕紫淚流滿面,好不悽悽切切:“我不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不信有人能封印您的大智慧,我不信你沒有前世的記憶,您一定還記得瑤兒的,是不是?您一定是氣瑤兒沒有早點兒找到您,所以故意不理瑤兒的,是不是?”
她雙手捂住了臉,珠淚滾滾而下:“瑤兒一直在拼命拼命的找您啊!可是九天界法理何等森嚴,瑤兒縱是自毀仙法,自毀修爲,強跟了您下界,只除了心裡眼裡,時時刻刻記得您,卻怎麼都找不到您在何處,這些年來,您哪裡知道,瑤兒吃過多少苦……”
花似錦只瞧的歎爲觀止,果然有些東西不適合在有人的地方施展,這會兒她嬌弱不堪的模樣,哪裡還是那個金車豪僕的天佑公主!而且這是在表功吧?怪不得她如此急切,這其實就是一種賭,她捨棄仙法,捨棄修爲,破釜沉舟,就爲了人間找到他,同他賭一個“患難之交”!付出太多,的確很難捨棄……
雲知處微微凝眉,淡淡的道:“倘若你說話還是這麼不得要領,我便不聽了。”
“不要!求求您不要!聽瑤兒說完哪!”慕紫膝行幾步,想去抓他的衣襬,早被雲知處飛快閃開,她空張了手兒,忽然捂住嘴巴慟哭起來,看上去竟是傷心欲絕。雲知處靜靜的等了片刻,道:“你究竟是誰?我又是誰?”
慕紫哭的聲音嘶啞:“請……請恕瑤兒不能說……若把您的身份泄露,影響了您在人間的劫數……讓瑤兒怎對的起您!”
“哦?”雲知處微微偏頭,眼神有些奇異:“既然你不能說,那你幾次三番,找上-門來,危言聳聽,所爲是何?若說了就是過,你私自跟來,又與我敘舊,難道不是過?難道不會影響這所謂的‘劫數’?”
慕紫沒想到他竟如此犀利,一時竟是語塞,其實她自然知道,雲知處不可能擁有前世的記憶,也不可能知道她是誰,他最多隻是發現他自己身上有些奇異之處而已。否則她也不必花盡心思,不惜一切來做這個第一個找到他的人了……她就是想讓他明白,她知道他所不知道的,她掌握着他的身份之謎,若能用這種方式先入爲主的進入他的生活,那將來,以他的性子,絕對不可能不給她一個交代。
可是她卻沒想到,人間的這個他,竟是一個有情人,且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子,他對她,甚至十分親暱……她犯天條私自下界,肆意插手他的劫數,犯下如此大錯,若不得他庇護,就會徹底的萬劫不復,到時,只怕尚不止灰飛煙滅這麼簡單。她苦修萬萬年,才終於修得仙藉,若是一筆抹殺,讓她怎能甘心!她根本就輸不起……
雲知處側頭道:“你要說麼?不說我便走了。”
慕紫咬牙道:“我說!你……你的身份,非同小可,不管怎樣,你都會重歸九天界做回神仙,人間種種,不過過眼雲煙……”
她的意思,自然是指人間情緣。雲知處淡聲道:“如果我在人間殺人如麻,惡事做盡呢?”
她低低的道,“不管你做甚麼,都沒關係……沒有人敢查堪您的言行。”
她的語聲中,竟不由自主的帶了些敬畏,雲知處微微眯眼,道:“若當真如此,我爲何要入人間?”
慕紫猶豫了一下,道:“您……您因爲一件事,自罰了一個輪迴……”
p;雲知處驚訝不已,自罰?原來他竟是自罰的?不是犯了甚麼錯才被罰入人間……如果是自罰,爲何會沒有任何記憶?如果是自罰,他身上的所有修爲,最少在入藥王閣之前,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煉出來的,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捷徑。在家變之前,他是衆星捧月的大少爺,沒有過過甚麼苦日子,在家變之後,他雖傷心欲絕,卻又遇到了那個知心的小狐狸……他過的不算順利,但也不算苦,如果這是他自罰的輪迴,他想從中得到什麼?
雲知處道:“是爲了甚麼事?”
慕紫十分猶豫,擡頭看了他一眼,他正坐在石凳上,暮色初上,樹影籠在他的雪袍上,斑斑駁駁,他語聲平靜,沒有絲毫的溫度,也沒有絲毫的情緒,她竟不由自主的一抖,匍匐下去,喃喃的道:“帝君……”
天哪!她叫他帝君!!花似錦真的嚇到了,即使在神仙之中,能稱的上“帝君”二字的也實在不多,正所謂四極大帝,分別爲總領萬星的北極紫微大帝,總領萬靈的南極長生大帝,總領萬神的西方太極天皇大帝,總領萬類的東極青華大帝。
她好不容易纔接受了這“神仙”二字,她以爲這至多是一個呂洞賓三戲白牡丹的風流韻事,難道居然是驚動九天的一件大事?動到這“帝君”二字,她……她這麼一隻小狐狸的份量,好像真的有點兒不夠瞧啊……這四個不管是哪一個,這種驚天動地的身份,不止是嚇的死人,且足以嚇的死神……
雲知處顯然也有些震驚,頓了一頓,才道:“怎麼?不能說?”
慕紫竟微微發抖,低低的道:“帝君,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跟鴆有關,好像是爲了人間三大毒族……”
…………╭(╯3╰)╮…………╭(╯3╰)╮…………╭(╯3╰)╮…………我知道你們肯定都猜到小云雲的身份了!但是你們不準說出來!就讓砂子自欺欺人的再賣最後幾天關子吧啊啊啊……眨眨水汪汪的眼睛賣個萌……唔,剛好寫到帝君了,於是推薦某渣的文文:
東極無下限青華帝君VS龍族不學無術女君上,各種毒舌戲弄無節操,快來《帝君,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