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成功地搶在了另一方的前面,徹底佔據了有利的地形。
後面的野人也停下來。大家虎視眈眈,相持不下。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藍玉致站在中間,橫豎都是絕路。莫名其妙地,竟然要喪身這裡?
“今夜,就要徹底擊敗我們的敵人……大夥兒快上,齊心協力,擊敗敵人……”
於是,大家都喊:“齊心協力!”
“齊心協力!”
一聲一聲,帶着軍隊裡特有的那種氣貫長虹。
是用土語喊出來的。
這句簡單的土語,藍玉致完全能聽懂。
她怔了一下,看那匹高頭大馬越衆而出,火光下,他高高的冠冕那麼雄壯,火紅的羽毛那麼威武,指揮進退時的手法,那麼嫺熟……完全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職業軍人。
甚至他的聲音,那麼熟悉,那麼清晰。
她心內狂跳,卻不敢吱聲,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猶如某一次奈何橋後的重逢。
“快,迎接我們的敵人,弟兄們,成敗在此一舉……只要驅逐了敵人,我們的牛羊,我們的寶馬,我們的女人,我們的財富,便全都安全了……弟兄們,上……這是保衛我們家園的最偉大一戰……”
“殺!”
“殺!”
“殺!”
大刀長矛!
金戈鐵馬!
英勇的戰士,無畏的英雄,熱血沸騰,奮勇上前。
唯有對面杏花林裡隨風飄來的花瓣,一層層,一層層,如下了一陣花瓣的雨,沐浴着芬芳,充滿了希望。
她只認得他的聲音。
隔着那麼遙遠的距離——只有一個聲音,比臉還讓人牢記。
她渾身顫抖,不敢置信,彷彿在做夢一般。
是他!
竟然是他!
馬停下來,她也停下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身後的追兵,前面的戰士,交織在一起,而自己就在中間,彷彿對方廝殺的活靶子……
——————PS:今日到此,大家猜到來人是誰了麼?故事情節接下來將有極大的發展和轉折
石宣英的脅迫1
馬停下來,她也停下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身後的追兵,前面的戰士,交織在一起,而自己就在中間,彷彿對方廝殺的活靶子……
似是故人歸啊!
似是故人歸!!!
這一瞬間,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朋友之情,甚至不是任何的情誼……只是一個人,走了很遠的荒漠,看到一個人,看到一個同類,就如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忽然遇到一個熟悉的人——而且,還是共過生死的那種熟悉!
故人啊!
僅僅是故人而已!
難道,還不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這麼多年了,幾曾對誰有過故人的感覺呢?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人生四大喜呢!
那個首領一馬當先地衝過來,彷彿這才注意到前面那個奇怪的人——本以爲是敵人,可是,又覺得有點意外,因爲,她的裝束完全跟敵人不一樣,一身當地土著的衣裳,夜色下看來,分不清男女。
她甚至沒有惡意,因爲她沒有拔出兵刃,彷彿是一個過路的人,無意中闖進來,被嚇呆了,而且,她身材瘦削,如一個小小的少年……
“喂,讓開……讓開……不是敵人的請讓開……快讓開,會傷着你的……快……”
他用土語喊,忽然又變成了中原語言:“讓開……陌生的朋友請讓開……”
藍玉致還呆在原地,這時,後面的人已經殺來。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那人已經衝過來,長矛橫出,攔腰截住了刺向她的一把斜鉤:“快……快走……”
他以爲她嚇傻了。
因是陌生人,也不願意她被人傷着了!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藍玉致如夢初醒,幾乎跳將起來,一勒馬,甚至沒有來得及說一句感謝的話,只見他已經衝出去,迎着了前面密密麻麻的敵人……
石宣英的脅迫2
這一戰,從午夜到清晨,野人們見勢不妙,一邊扯呼。
勝利的首領也不追擊,黎明的晨光裡,衆人歡欣鼓舞,舉着長矛,大刀,弓箭等,大吼大叫,歡慶勝利。
藍玉致這纔看到,遍地都是獵物:丟下來的各種毛皮,藥材,甚至皮革,鞍馬,鐵器……這支軍隊一擁而上,撿起來。
她注意到,他們的行動一致,縱然是撿東西的時候,也是有條不紊的。顯然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
這時,纔看到人羣簇擁裡,那個高大的首領。
朝陽已經升起,陽光灑了他一頭一臉。高高的羽毛冠冕之下,是一張曬成了古銅色的面孔,一雙明朗炯炯的眼睛,並不因爲一夜的廝殺而憔悴,反而流露出一種英氣勃發的勝利的喜悅。
他居高臨下,那麼魁偉,彷彿一株歷經了風霜雨雪的大樹,枝葉繁茂,參天而立。
她站在原地,呆呆的。
看着他策馬前來,大聲地喊:“朋友,你是誰?”
衆人這才注意到這個一直在原地觀戰的陌生人。
她形貌醜陋,身材單薄;反倒是那匹馬——縱然被染成了奇怪的不堪的顏色,可是,野人們識貨,那是與生俱來的對動物的敏感——那可是一匹極其上等的好馬呀。
首領更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在那麼長的廝殺之間,她一直徜徉戰陣,憑藉着戰馬的迅速和敏捷,進退自如,不傷分毫。
她並未插手,兩不相幫。也不逃走,不知是敵是友。
他再靠近,聲音充滿了熱情的力量,彷彿天生磊落,從不知道提防:“朋友……你是誰……”
藍玉致忽然從馬上跳下來,幾乎是跑過去。
然後,距離他的馬不到三米遠,停下來。嘴脣微微啓動,欲言又止。。。
他驚奇極了,“你是誰?你認識我麼?”
石宣英的脅迫3
他驚奇極了,“你是誰?你認識我麼?”
她擡起頭看他,聲音微微顫抖:“明道?明道……?”
馬上的人,身子一顫,一翻身就跳下馬背,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聲音和她一樣,微微地顫抖:“天啦……竟然是玉致……玉致……真的是玉致麼?”他也如做夢一般,完全不敢置信。
不知道是他先跑上去,還是她先跑上去,或者是兩人同時跑上去的……四隻手臂,忽然就摟抱在了一起,不可抑止,淚流滿面。
他欣喜若狂,幾乎將她的身子提了起來:“玉致……竟然是你……是你來找我麼?你竟然找到了這裡……竟然!”
她伏在他的懷裡,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在找他麼?
她不知道。
也許吧。
如果不是找他,冥冥天意之中,怎能發現這樣的一片杏子林?
如果不是找他,怎會一路向北,往他曾經提到過的那些地方行走?哪些地方,她可都記着呢,就當一次的旅行,不曾刻意,卻是經心。
幸好,只憑一句話,一個聲音,彼此便認出了對方。
曾是不顧生死想和他私奔的男人呢!
曾是爲了自由,想和他浪跡天涯的一個人呢!
感情深淺無從論——不是從逃亡的那一日開始,而是從現在纔開始的。
還有什麼,比他鄉逢故知更讓人欣喜若狂的呢?
兩個人緊緊相擁,喜極而泣。
野人們見是首領的故舊,轟隆一聲就散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
彼此臉上的笑意,竟然是怯怯的……隔了太久,其實已經很陌生,唯心跳開始的時候,方感覺到靠近——連頻率都是一致的呢。
二人上馬,兩匹駿馬並轡,一直一直地往前走。
因爲太過欣喜,竟是無聲。
石宣英的脅迫4
藍玉致終究壓抑不住的激動,忽然揮鞭,一陣疾馳,後面,明道追上來。
她只是想歡笑,急切的歡笑,笑聲灑落一地,狂奔一陣,在無邊無際的草地上奔馳,沒有任何的阻礙,大地充滿了自由的氣息。
不知道跑出幾十裡遠,才停下來。
藍玉致跳下馬,也不管灰影騎士,張開手臂,大大地呼吸一口清晰的空氣。
明道也跟着跳下來,拉住她的手,含笑看着她。
陽光,草地,遠方的晨風吹來的杏花花瓣,落了二人的全身。
他的目光太灼熱,她幾乎不敢對視。他的臉上全是笑容,凝視着面前那張奇怪的臉——那麼醜陋的一張臉,看着卻那麼親切。
他伸手拂她頭上的一絲草屑,“玉致,這些日子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才察覺自己此時是真正的塵滿面,鬢如霜。一夜的奔波,顏料的塗抹,渾身的大汗,溼嗲嗲的,一點兒也不舒服。
“我真想洗個臉。”
她開口,不料自己和明道見面的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
“好好好,我知道前面有一個小湖。”
她眉眼含笑,一直攢着他的手往前走。
走了好一會兒纔在一片雜生了金黃色的蒿草和野薑花的茂密樹叢草叢邊停下,明道上前兩步,拂開了茂密的野草和姜花,下面,是一片清澈得不可思議的翡翠一般的泉水。
明道回頭,藍玉致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在他身邊坐下,看着那樣絲絨一般光滑的潔淨的泉水,此刻,遮蓋的枝椏和草叢已經被拂開,藍玉致低下頭,在那樣明鏡似的泉水裡,看見了天空、看見了雲彩、看見了水裡盪漾的陽光,看見了那些搖曳多姿的金黃的姜花,還有,自己和明道肩並肩的親密的倒影!
她伸手捧起一捧水,甘甜的水竟然是恰到好處的溫溫的。
石宣英的脅迫5
她伸手捧起一捧水,甘甜的水竟然是恰到好處的溫溫的。
“長這種蒿花的地方的泉水都是溫暖的,玉致,你好好洗洗吧。”
她點點頭,看看明道滿面的微笑,臉變得紅彤彤的。
明道眨眨眼睛:“我在那邊的樹林裡等你。”
然後,便大步地離開了。
身子一接觸到溫溫的水,如同人生中最昂貴的一次享受。滿身的塵土、疲倦、乾涸的血跡,都統統在舒適的水裡盪滌得無影無蹤。
湖水裡,看見自己的臉,那麼長久的僞裝,顏料,統統都去掉了,黝黑和粗糙都不見了,叼眉梢也恢復了正常。某個時候,她呆呆地看水裡,不知道,原來這纔是自己——
亂世橫流,真人原來如此艱難。
良久,起身,站在一塊寬寬的石頭上,捧起水澆在身上、臉上、頭髮上,忽然很想大聲的笑,大聲的歌唱,生命開始變得無拘無束,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掩飾和僞裝,前面的世界似乎寬廣得如頭頂無邊無際的天空。
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套新衣服。
不知是什麼時候,明道悄悄放在那裡的,想必是剛去前面,從他的部落族人裡找來的。那麼溫和的男人,怕她尷尬,悄悄地放了,非禮勿視,就走了。
她拿起來,抖動,不是綾羅綢緞的華麗,也不是紫貂大氅的華貴。只是當地土著少女常常穿的那種紅布的單衫,鮮豔而明媚。
她本是帶着衣服的,而且是很柔軟很舒適的絲織襯衣,是當初改良過的那種便捷襯衣,單薄而華麗。但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換上了這身衣衫。粗布的衫子穿在身上,甚至微微有點刺刮的感覺,她卻無所謂,絲毫也不在意。
以水當鏡,輕理黑髮,這略略粗糙的紅色衫子,那麼奪目,甚至還鑲嵌了明亮的黃絲線呢。
她笑起來,提了裙襬,慢慢地走出去。
石宣英的脅迫6
她笑起來,提了裙襬,慢慢地走出去。
前面不遠處,本是背對而坐的男子回過頭來,他也洗淨了面上的風沙,黝黑,露出那麼遒勁健康的一張臉,熱烈奔放的激情,彷彿王羲之的書法。
縱然怎樣的流落,也掩飾不住的那種王子風範,傲岸而不傲慢!
被歲月的風霜摔打,頑強,卻不頑固!
他站起來,迎着走過來的紅衣女子,笑起來。
她也笑起來,帶了一絲靦腆,洗淨的面孔,如剛剛染色的杏花。
他的手伸出去,有些習慣,彷彿已經很多年一般自然。
“玉致……你真是好看!”
她嫣然一笑,暈生雙頰:“是麼?以後我都這樣穿給你看。”
話一出口,臉更紅。他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不經意地搖晃了一下,充滿了一種灼熱的力量。
“玉致,以後不會有危險了。”
她低低地:“我知道。”
所以,才毫無顧忌地換裝露出本色。
是啊,現在,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懼怕的。
太陽已經快到正天了。
兩人在草地上坐下。
清水,乾糧,微風吹來春日的氣息。明道折一枝杏花在手裡,“玉致,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她心裡有千言萬語,只是不知道怎麼說,無從的表達,本以爲已經是訣別詩,卻不料,還能有山水重逢的一日。
他也不再問,只是緊緊攥着她的手,一時間,竟然恍如隔世。
沐浴更衣,吃了東西,倦極,頭頂的陽光又那麼溫暖。她倦倦地,懶洋洋地:“真困啊!”
“困了麼?我也困了,休息一會兒吧。”
他伸出手臂,舒展開。
她很自然地躺下去,枕在他的手臂上,很快地,便酣然大睡了。
因爲安全啊!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安全過了!
石宣英的脅迫7
他也倦極了,卻還是凝視着她。清澈的湖水也洗不淨的憔悴和滄桑。吃了多少的苦頭啊,千山萬水,竟然還能重逢!
真正的恍如隔世!
那一決絕夜,勝過多少的一見鍾情。
因爲自己處境的艱難,男子漢大丈夫,竟然帶不了一個女人遠走高飛,本是心裡的疼痛,畢生的恥辱!如今,總算能夠揚眉吐氣,至少,能夠護佑自己的女人!
他微微一笑,環住她,也閉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是他先睜開眼睛,看懷裡的女子,眼睛溼漉漉的,就如一條將醒未醒的蟬,輕薄如蟬翼的睫毛先微微動一下,才緩緩睜開。
夕陽從樹縫上投射下來,落了她滿頭滿臉,陽光那麼嫵媚,映照下的暈紅的臉,也那麼嫵媚。他一時竟然癡了。
這兩年,風裡來雨裡去,刀槍劍戟,出生入死,血雨腥風,哪裡敢夢想還能如此的溫柔纏綿,兩相依偎?
在人羣裡寂寞了那麼久,方纔遇到自己的同類——
就如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如今,方可以完完全全地卸下僞裝,敞開心胸。
前方是一大片茂密的樹林,此時,夕陽已經慢慢地沉到末梢,那樣豔麗的紅,將天空的雲也染成一片片流動的紅暈。遠處的羣山從深深的褐色到淺淺的藍色,然後,遠遠可以看見雪山的山巔那樣皚皚的白色。
前面,是一片草地,草色綠成墨一般的深濃,盛開着星星點點的小花。而草地的遠方,一棵一顆生長着圓頂的鴕鳥樹。這種樹沒有斜出的枝椏,只到了頂端長成一個大大的圓形,遠遠看去,就如一隻細腿的鴕鳥。而在這長滿鴕鳥樹的草地的左邊,一條長長的小河曲折蜿蜒的流淌,夕陽的最後的金紅灑在清澈的河水裡,伸手一撈,彷彿能撈起一塊瀲灩的寶石。
她笑起來:“明道,這就是你們的地盤麼?”
石宣英的脅迫8
她笑起來:“明道,這就是你們的地盤麼?”
“這一片都是。不過,要回去,我們還必須走一程。”
她站起來,渾身滿是精神,眨了眨眼睛:“走啊。”
他心跳了一下,一把拉了她的手。
兩馬並轡,兩人並肩。
馬匹走得那麼悠閒,人也走得那麼悠閒。
第一次如此放鬆的狀態,真正的安全的感覺。
某一刻,藍玉致甚至不經意地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以爲這是一場夢。
他看到了她的小小的舉動,微笑起來,理解,並充滿了憐憫,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特有的憐惜。
她察覺,臉色更是赧然,卻理直氣壯,毫不羞澀。
是啊,一個女人,總是不敢成爲真正的浪子。
再浪再倔強,總還是渴望着,總有一天,能有一個真正的依靠,進入一個避風的港灣,即使沒有榮華富貴,至少有人呵護備至。
風裡雨裡,總是他擋在前面就是了。
就這麼簡單,難道也有錯麼?
夕陽已經完全隱匿,天空披上了兩層豔麗的紗:紅的,藍的,飄渺如仙宮一般。前面零散的杏子樹,雖然不在浩瀚成林,但也一排一排的,風吹花落,落音繽紛。
明道看身邊的女子,一身的花瓣,飄蕩的紅色裙襬。
人比花嬌,芳草斜陽,一時,竟是無比心醉。
她手攀花枝,嫣然微笑,聲音溫柔:“去年夏日,我就到過沙洲,當時做了一場夢,夢見無邊無際的杏花林,卻不料,這次竟然真的見到了……後來,我問黑虎,他說,這是李廣杏……”
“這正是李廣杏。據說是當年李廣西征帶進來的,很是出名。當地人,會摘出去賣的,賣不掉的就製作成杏仁,杏脯,儲存起來,有些災荒,寒冷的季節,便是靠着這個救命,可以吃一個冬夏呢……”
石宣英的脅迫9
越往前走,杏花的顏色更是深濃,到後來,竟然是深深淺淺的五色了,紅的金色的混雜。
藍玉致驚奇極了“哇,真的有五色杏花?”
明道可一點不稀奇:“是啊。一直都有的。”
“以前,我看過一本叫《西京雜記》的書,裡面記敘:‘東海都尉於臺,獻杏一株,花雜五色,六出,雲仙人所食’……說杏花是五色的,我以前可從未見過呢……”
現代的杏花,都是單色。《述異記》一書中也談到,天台山有五色的杏花;六瓣,叫仙人杏,核內雙仁。從植物學角度看,杏屬薔薇科,應是五瓣花。所以,現代人還以爲古書中的六瓣杏花是誤傳。
不料,竟然是真的。
想必是氣候變遷,千年淘汰下來,杏花的基因突變之緣故。
“明道,你知道麼?這種六瓣的杏花結實,人家說是仙人吃的呢。”
“那可不正好?等杏子紅了,我們吃了看能不能成仙。”
她欣然點頭:“我很喜歡吃杏子的,這一次,可以隨意吃了。”
明道莫名的欣喜,彷彿是一次承諾——兩心如一的承諾。
一切都是無言中。
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
一波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佔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
……
二人走過杏花林,他終於談起自己的經歷,將艱辛說得輕描淡寫,將死生說得無足輕重,甚至自己當時何等重的傷,怎樣突圍出去,幾乎整整三個月無法動彈,形如廢人……幸好命不該絕,遇到救星!……這些,他都是一句帶過!
只有趣之處,方纔眉飛色舞。他本是慕容鮮卑的王子,這裡,曾是他先父王早年停留過的地方,只是事隔已久,斗轉星移,他一個人逃亡此處,歷經辛苦,終於爲他們所擁戴,成爲這隻有區區三千人不到的部族的首領。
石宣英的脅迫10
他們的部落,是古老鮮卑人的一支,叫賀,和他們交戰的,是另一個部落,叫蘭。
小小的領頭人——那是原始部落真正的人民公僕,帶領人民廝殺,尋找最好的水源,草原,繁衍後代,壯大部落!
而沒有享受的條件。
甚至較之在葡勒軍中的時候,更是遠遠不如。
但是,他甘之如飴。但凡一個真正雄心壯志的男人,誰肯寄人籬下,受着裙帶關係的牽絆?
藍玉致仔細地傾聽,只是不講自己的經歷——比起明道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光明磊落創業史,自己的經歷,當然就顯得有點兒不堪了,也乏善可陳。
自己總不好說,是葡勒厭惡了自己,責怪自己,把自己打跑了的吧?
如果不是那一巴掌,還眷戀錦衣玉食,割捨不下呢。
一個小三未遂,捲款攜逃的女人,怎好說自己的過往?
幸好,明道也沒問。
他知道艱辛,所以不問;只有經歷過困苦,才具有這樣憐憫、體諒他人的情懷!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於來了,就在身邊,脫離了昔日早已想脫離的一切。
一切,都來得及有一個嶄新的開端。
這還不足夠麼?
終於,二人在前面的一片聚居地停下來。
水草豐茂,花兒飄香,牛羊成羣。一座一座堅固的半土牆半帳篷的院子掩映在密密匝匝的樹林裡,然後,是大片大片的草地。
遠遠的,一座房子前面,一個婦女正在清理料草,不時往前方看看,似乎在等待着誰。看她那樣一下一下的張望,已經帶了點麻木的茫然,想必不知已經等待了多久了。過了一會兒,遠遠的,一個穿着軟鎧甲的男子騎着瘸腿的馬一瘸一拐地往那個方向走去。那個婦女正好彎下腰倒草料,等她擡起頭,再次張望時,那個男子已經下了馬大喊着她的名字衝了過去……
石宣英的脅迫11
原來,這個男人正是她等待已久的丈夫,現在,戰爭結束了,他終於衣衫襤褸地回來了。
所有人,都在爲倖存而歡呼興奮。
藍玉致也笑了起來:“這裡真好啊。”
明道的眼睛一亮:“你喜歡這裡?”
“非常喜歡。”
是由衷的,而非敷衍。
遠處,已經看到那些訓練有素的野人,在大的帳篷邊圍坐,生起老大的一堆火,火堆上燒烤着整隻的牛羊野兔……香味滋滋的,烤羊肉的油掉入火堆裡,發出奇怪的焦糊的香味。
許多人圍着,穿着鮮豔的衣服,載歌載舞,各種奇怪的當地樂器,發出嗚嗚的聲音,是他們的慶功大會。
大家一看到明道,立即歡呼起來。
又看到他身邊的女子,更是驚奇——彷彿變魔術一般,本是個醜陋的不男不女的傢伙,爲什麼忽然變成了如此清新嫵媚的少女?
而且,和這部落裡粗糙黝黑,彪悍健美的女人完全不一樣。她荊釵布裙,單衫杏紅,那麼白皙,那麼纖細,那麼柔美……
每一個種族的人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氣候,環境的差異,這裡的姑娘們,長年累月跟男人一樣單衫赤膊,風吹日曬,當然沒有什麼防曬保養一說,一個個健美有餘,清秀不足,十六歲的姑娘,看起來三十歲一般。就如海南諺語中的三大怪:第一怪,姑娘長的象老太;第二怪,老太長的象妖怪;第三怪,抱着孩子談戀愛……
古人的生存條件,畢竟是惡劣了許多,而且絕大多數女人,更不能養尊處優,比男人還男人,動輒赤膊上陣,衣服都不能遮蔽全身,當然不可能如現代人的審美觀一般:越是白皙苗條,越是好了。
所以,一看到來了個完全不同的女子,立即如參觀稀奇一般。
“烏拉……”
衆人歡呼,爭相圍上來觀看。
石宣英的脅迫12
衆人歡呼,爭相圍上來觀看。
最素樸的一種歡迎,他們不懂得含蓄,但知道是首領的女人,興高采烈,有些人甚至伸出手拉她,熱情地示意,要她加入圍着火堆的歡笑跳躍。
她看明道,明道笑意盎然,拉着她的手,進入了部族的歡樂之中。
藍玉致已經對異族的邀約和熱情不陌生了,她像他們那樣爽朗地,爽朗地答應,也拉他們的手,彷彿自己跟他們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人。
跳累了,跟明道一起居中而坐,有人送上來一大盤的烤羊肉,也沒什麼筷子餐刀之類的,大家用手抓着吃。羊肉放了鹽,放了野生的苜蓿和香蔥,滲透出一股野孜然的味道,濃香撲鼻,吃一口,更是滿嘴餘香……
有人捧上來用竹筒裝的酒,藍玉致扒開塞子,但覺酒香撲鼻——竟然是一種杏花的香味,原來,酒也是杏子杏花釀的——真真是杏花酒!
她喝一口,又甜又濃郁,度數顯然不高,完全是果酒,一仰脖子,就喝下去大半。明道呵呵大笑:“玉致,好酒量……”
“哈哈,這算什麼?我曾經一頓喝過一瓶醬香型的茅臺……”
“茅臺是什麼酒?”
她一怔,哈哈一笑:“是中原的一種烈酒。”
中原,多奇怪的說辭——21世紀的中原,這酒出自貴州,這時,貴州還不是中原吧?西南邊陲,蠻荒之地,四處都是苗疆蠱毒的傳說。
明道見她情緒非常好,他幾乎受了感染,也暢飲一番。
夜深人靜,面色酡紅,終於,火堆逐漸暗淡,跳舞的人們也吃飽喝足,累了,困了……人羣,慢慢地散去了。
只有二人依舊躺在火堆邊,手拉着手,閉着眼睛,心裡卻是清晰的。
一陣微風吹來,有露水的味道。
明道坐起來,抱住她,柔聲道:“夜露涼了,我們進去吧。”
石宣英的脅迫13
她嫣然地摟住他的脖子,絲毫不曾羞怯,彷彿是習慣了的——千里迢迢的重逢,阻隔了一切的矜持,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起來,走向屋子裡。
那是他的屋子。
很簡單的一間木屋,外表粗獷,內設也很粗獷,並不因爲他是首領,就特別的奢華——只有一張大木牀,上面鋪着巨大的一張牛皮,因天氣熱了,倒算得冬暖夏涼。
藍玉致是被抱上去的——所以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涼爽,反而是熱——無比的炎熱,彷彿渾身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從內而外的熾熱。
甚至明道的眼睛。
沒有燭光,只有月光,一覽無餘的從窗戶裡照進來,明道的眼睛,在月光下,幾乎要燃燒起來。
甚至他的呼吸之聲,激烈,喘息,微微的,帶着一個男人特有的急切和渴望。
女人和男人,都熱!
她沒有感到驚訝,也沒有任何的不安,留下來的時候就是知道的,自己是成年人了,是27歲了,不是17歲不懂事的小女孩。
明道的聲音也變得微微嘶啞,一個寂寞男人,面對心儀女人時候的那種嘶啞,僅僅是重逢這一個因素,已經足以讓人情深意濃,感情突飛猛進了。
“玉致……真的不走了麼?”
他目光如火,她面色如火,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氣息,那種強壯男人的氣息,灼熱地貼在自己的脣邊。
她面紅耳赤,卻鎮定地點頭。
“真的不走了?!!”
那麼急切,一再確認。
能走到哪裡去呢?信都?葉城?還是21世紀的C城?離開的時候,整個南方的乾旱已經開始,據美國GBN報告預測:中國南部地區在2010年前後將發生持續整整10年的特大幹旱。2010年以後,中國北方水患不斷,南方一片乾旱。現在,已經是幾千萬人民沒有水喝了,再幹旱10年,那是什麼景象?
石宣英的脅迫14
再一次天下大亂,餓殍遍野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還回去做什麼呢?
如果真有2012;真有世界末日,自己在這輪迴的穿越裡,豈不是無意中躲過了?
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她再次點頭,目光看着月光。
明道得到她的承諾,欣喜若狂,幾乎有點兒手舞足蹈。
他的臉貼上來,灼熱的氣息,嘴脣也是灼熱的……某一瞬間,藍玉致再次看到月亮,那麼遠,那麼大……啊,不要對着月亮承諾!
千萬不要對着月亮做任何的承諾!
如果有人對着月亮盟誓,那他一定是騙你的!
月亮最是多變,每10天變換一個樣子。
如此的誓言,算得了什麼?
不是月亮惹的禍,是他本來就想犯錯!
她心慌意亂,覺得自己像一個騙子。
但是,那熾熱的嘴脣已經下來,帶着積蓄很久很久的熱焰,幾乎要把她徹底燒燬。她渾身灼熱,頭暈目眩,忘了身在何處,那是一種本能的吸引,男女之間,雌雄之間,天生就會具有的吸引,何況,他是那樣好的一個男人,外表,內心,志趣……無一不好!
彷彿兩情相悅,纏綿繾倦。
第一次是這樣。
而非是自己之於葡勒,呀,想來是多麼不可思議,做了一個男人幾乎快兩年的小三——彼此之間,竟然還是玉潔冰清。甚至自己還有數次的挑逗,都無濟於事。
如今想來,方知道,他是不想——一直沒存着和自己在一起的心思。
他是不會要自己的。他根本不想動自己!
男人如果可以這樣長時間的拒絕一個人,只表明一件事:他徹底沒有興趣。
她在這樣緊要的關頭,竟然想起葡勒。
忿忿的,難道自己是芙蓉姐姐還是鳳姐一般人物?
他憑什麼呀,憑什麼!
石宣英的脅迫15
腦子一團亂糟糟的,那灼熱親吻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忘了一切,某一刻,她什麼都忘了,葡勒都忘了——因爲,她看到那雙眼睛,那麼明亮,那麼漂亮,那麼堅毅,那麼磊落的一雙眼睛……女人都不屑地說:呀,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可是,這世界上,總還是有那麼一種人,潔身自好,永遠不願委曲求全,隨波逐流,只願千萬人海中,找到相知的哪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明道,他縱然一無所有,他也是一個深有魄力的男子。
她被這雙明亮的眼睛蠱惑,忘乎所以,心跳加速,一時,竟然真的開始有了點兒談戀愛的感覺。
“玉致……我這些日子,都很想念你……”
時常的想到,救自己一命的女孩子,自己無力保護,重新落入魔窟的女孩子……他對着她的眼睛,而非月亮。所以,竟然是比她更加情真意切的。
“我也是……我有時也會想起你……”
她囁嚅的,聲音含糊不清,只是“有時”而已,也許遠遠不如他的程度。因爲,孤寂更能令人想念,而自己,某一段時間,被錦衣玉食,被一個男人過度的寵愛包圍,早已忘了自己,忘了過去……忘了明道!
他已經很高興了:“玉致,我們……”
她摟住他的脖子,忽然軟了聲音,狡黠的,甜膩的:“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談戀愛?多麼新鮮的說辭。
卻是明白的。
他那麼辛苦,卻強行忍住剛剛煽起的情慾的火焰,喜形於色,坐起來,緊緊地摟住她,拼命地點頭:“好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
終究是古人!
縱然沒有三媒六聘,也要找個黃道吉日,做足了禮儀,方是對姑娘的尊重。要對她負責一輩子呢!豈能不在最好的時機,獻上最盛大的禮節?女人,當然要求得高一點兒。
石宣英的脅迫16
不像現代人,哪怕第一眼的心猿意馬,便可以春風一度,哪怕第二日,便各走各路。未婚同居,更是比比皆是。
因爲又不願意負責,沒有誰想成爲誰的一輩子,當然無所謂了。
藍玉致不願意。
不願意成爲某一個男人的無所謂。
因爲看了明道的眼神,忽然明白,自己已經開始爲他所喜愛——縱然以前只是簡單的相遇,現在,卻是真正開始喜愛了!女人,都有這種直覺的本領。因爲被愛,所以矜持。這一生,還沒真正開始談過戀愛呢。能享受一下被追究的快樂,如正常男女一般,那該多麼美好啊。
一如梁山伯和祝英臺,而非牛郎織女,直接成了柴米夫妻。
女人,一同居就掉價——男女之間那種朦朧的,欲迎還拒的感覺,真的妙不可言。但是,一旦直接越過了最後的界限,就什麼美好都體會不好,很快便相看兩厭,拉着手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心跳了。
但是,他是急切的,男人,總是比女人急切的,經歷過一次死生,再一次千萬裡的重逢——一切的繁文縟節,一切的遮遮掩掩,都是多餘的。
“玉致,明日我叫部落裡的巫師看一個黃道吉日,你就嫁給我,好不好?對了,我還得準備婚禮呢,嘻嘻,要送聘禮的……哈哈……”
這是求婚了麼?
挑選一個黃道吉日,從此洞房花燭,正大光明,成爲某一個男人的妻子。
做妻子,有什麼不好呢!
誰說的?女人,無論她多麼美麗,多麼前程似錦,可是,她最終也許做了皇后,也許做了名妓,再或許,就做了一個終日碼字寫VIP的女作者……命運塗抹一層悽豔,終究顯得沉重。怎及得上一個普通女人——只做了一個男人的妻子,其他的,什麼都不必揹負了!
庸庸碌碌又一生!
多好!
石宣英的脅迫17
她久久不回答,他有點兒意外,又有點兒慌亂:“玉致,這是?”
她以嘴脣回答他,親吻在他的脣上:“傻瓜……”
他化被動爲主動,攀着她的脖子,纏綿悱惻,溫柔熾熱……某一會兒,藍玉致忽然不能呼吸,心靈都成了一片空白……如此的熱切深吻,真是從未有過呢!
許久,他才放開她,看她在月光下,羞澀得如夜來香一般的臉龐,整個人幾乎坐立不穩,完全埋首他的懷裡。
那是開始的依賴,新生的依戀!
於荒無人煙處,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他笑起來,一塊石頭砰然落地。
當然她是肯的。
她滿臉酡紅,心跳撲通,摟着他的脖子,軟語溫存:“晚安,明日早上,你叫我起牀。”
他的聲音也充滿了甜蜜:“好的。我明日叫你。好好休息,別怕,我就在你的隔壁,有什麼,馬上叫我。”
“你在旁邊,就不會有什麼。”
她堅定地相信,肆無忌憚地躺下去,微笑着,很快熟睡。
男人的呼吸聲,就在她的旁邊——一牆之隔,清晰可聞。
半夢半醒裡——她臉上也在笑:是有人向自己求婚呢!
妻子,而不是小三,多好!
清晨的陽光,灑滿了大地。
迷迷糊糊中,有人敲門,輕輕的:“玉致,起牀吃早餐啦。”
一根筋的男人,她叫他喊,他便真的喊。
她呵呵笑起來,穿戴整齊,懶洋洋地出去,低聲地:“真的來喊我?”
“當然啦,答應了,就得每天喊。”
玉致,起牀啦!
玉致,吃飯啦!
以前希望是父親,現在,終於是丈夫——一個女人,一生可以依靠的男人,原本不過也是父親和丈夫而已。
如今,自己也算是有了丈夫了!
她悄悄補充——雖然是未婚夫!也算丈夫啦!
石宣英的脅迫18
早餐盛在黑色的木盒子裡,是當地一種粗麥的大餅。雖不香甜,但還可口。有情飲水飽,吃什麼,都覺得有滋有味。
原來,真的要看心情,心情好,吃什麼都是香的。
在白日裡打量這個部落,看這一片不同的人民生活的草地。
前面,是一片迎風搖曳的五顏六色的野花;後面,陽光將白雲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有肩膀上插着一片火紅羽毛的勇士奔過來,他們是族裡的通信兵,擔當着探子的角色,嘰裡呱啦地:“不好了,首領大人,我們探得消息,蘭部和段氏鮮卑結盟了……也許,不日將會攻打我們……”
段式鮮卑?
藍玉致心裡一沉。段氏鮮卑,正是劉卓拉攏的對象。去年沙洲一戰,劉卓更是派遣使者籠絡。石宣英便是因此,死裡逃生後,依舊滯留沙漠,她甚至看到過他們的作戰。
後來在黃金城的時候,她還探得消息,正是葡國的使者,擊潰了劉卓的使者,正式和段氏結盟。
段氏來攻打賀部,豈不是意味着,石宣英的大軍也會介入?
明道見她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一笑:“玉致,怕啦?戰爭是免不了的,別怕!”
她強笑着搖搖頭,忽然想起那個漆黑追殺的夜晚——葡勒咆哮的聲音:只要你還是我的人,就不能愛上任何其他男人!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他!
葡天王要殺誰,豈能一再失手?
天涯海角,終究是躲不過麼?
明道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難道,自己還要帶給他另一次的殺戮?
她額頭是汗,頭暈目眩。
明道一把攙扶了她,急問:“玉致,怎麼了?不舒服麼?”
她幾乎有點兒站不穩,彷彿聽到石宣英的脅迫的馬蹄聲……小黃蛇在天空飛舞,趕盡殺絕,誓不罷休!
難道,命運竟然還是這樣?
石宣英VS明道1
明道一把攙扶了她,急問:“玉致,怎麼了?不舒服麼?”
她幾乎有點兒站不穩,彷彿聽到石宣英的脅迫的馬蹄聲……小黃蛇在天空飛舞,趕盡殺絕,誓不罷休!
難道,命運竟然還是這樣?
“玉致,到底怎麼了?”
她強穩住心神,定睛一看,遼闊的草地,無邊的原野,辛勤勞作的人們,真正全民皆兵的部落,以及身邊的男人。
忽然充滿了一種力量,無所畏懼的力量,扶住額頭的手放開,微笑道:“剛剛估計是有點兒熱了,忽然覺得目眩。”
明道鬆了口氣,扶着她的手,稍微鬆了一下,仍舊攬着她的腰,關切道:“一定是這些日子太過緊張,昨晚又沒休息好,玉致,你的臉色不太好呢。”
她嫣然一笑,身子一軟,靠在身邊男人的懷裡。但覺他的胸膛那麼寬闊,擁抱的手臂那麼用力——那是自己的未婚夫呢!自己也有了一個靠山了,怕什麼呢?
昔日是名不正言不順,吃人嘴軟,拿人手軟,現在,自己還怕什麼呢?
早就跟葡勒父子一刀兩斷了,自己可沒虧欠他們什麼,不是麼?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明道,我正在想,我們如何應對敵人呢。”
總是不安的,彷彿隱藏的陰影,揮之不去。
他揚起眉毛,笑起來:“原來是在焦慮這個問題?有我呢。”
兩人一邊往前走,一邊閒話,藍玉致問:“這段氏鮮卑,跟勿戊塵他們是什麼關係呀?”
“他們是勿戊塵部落的另一隻,現在,統統歸段部主管。目前,最強大的是我們慕容鮮卑,其他的都是小部落。段部很有野心,想將這些小部落全部統一起來,然後和慕容鮮卑一爭高下,這些年,他雖然屢次遭遇失敗,但是,並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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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宣英VS明道2
藍玉致看着他鎮靜的臉龐,立即明白過來,明道無意中來到這裡,現在成爲賀部的首領,最大的目的當然不是在於做這羣人的首領,而是真正要把各個小部落聯合起來。
“明道,如果我們得到了這些所有的小部落聯盟,是不是就可以和你那個心狠手辣的兄弟一較高下?”
“不!玉致,我並未想和慕容鮮卑爲敵。”
藍玉致吃了一驚:“你那個心狠手辣的兄弟,難道你還打算放過他?”
他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我並非是要放過他,而是不能和家族作對。先父王花費了一生的代價,纔有今日的局面。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如果我們自己先一團混戰,慕容鮮卑的大好局面,便將不復存在……不等別人攻打,我們自己便將自己打垮了!沒錯,我的確想殺了那個心狠手辣的畜生,可是,一定得不引起動亂的情況下!”
這些事情,藍玉致是知道的,但是,關於他的報復,昔日,卻不曾詳細告訴她,也來不及。在上林寺相處的那半個月,他最多的,是告訴她,變相的安慰她,甚至,幫她按摩治療。
她悄悄地捏他的手,不是一個懂得安慰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更靠近他一點,心想,自己不安慰他,誰還能安慰他呢。
他顯然感覺到了這柔軟手心傳來的力量。一時,心裡竟然有點溼潤。這麼長時間的流亡,在其他部落的孤獨、寂寞,身邊沒有任何一個足以談論最深心事的親近之人。
心裡平添了許多的力量,他甚至沒有掩飾那種強烈的情感和激動之意:“玉致,我已經派人跟另一個部落聯繫上了,那是我母妃孃家的氏族部落,他們距離此地兩百多裡,等我整合了這裡的人馬,便會去跟他們匯合,他們那裡,有上等的鐵甲騎兵三千……”
藍玉致大喜過望,真真是三千鐵甲可吞吳,百二秦關終屬楚!
石宣英VS明道3
藍玉致大喜過望,真真是三千鐵甲可吞吳,百二秦關終屬楚!
明道,他念念不忘的不是如何回去殺了自己的可惡的兄弟,而是在不動搖國家根基的情況下,壯大自己,另謀出路,縱然報仇,也是理智的。
藍玉致方纔是刮目相看。
本以爲是一個揹負着血海深仇之人,每日每夜都尋思着報復,卻不料,他想的,比這個更加遠大得多。
女人,要喜歡一個男人不難,可是,要崇拜一個男人卻非常困難。
藍玉致的心裡,不由得滋生一點兒崇拜的心理,輕輕搖他的手,柔聲道:“我能幫你什麼?”
他凝視着她。
她微微有點臉紅,自己雖然什麼都不能做,但是,自己好歹還有一支槍呢,他還不知道這槍支的厲害。但見他不說話,就嘆一聲:“唉,也罷,我一個女人,在亂世,也許真的沒法幫你什麼……”
“不,玉致,你能幫我一個大忙!”
她喜形於色:“什麼忙?你說,只要你說,我都會幫你。”
“玉致,你已經幫了!”
“??”
他伸手,徹底環抱住她,幾乎貼在她的脣邊,聲音充滿了喜悅和如釋重負的感覺:“現在,有了解我的女人,有人陪伴我,以後,還會給我生許多孩子……玉致,你都幫了我這麼多了,這比三千鐵甲更加重要!”
從此,就不寂寞,也不孤獨了!
從此,就會有自己的一家人,血脈延續,煙火傳承,繁衍生息,無數個的自己出現!。
難道不是最最重要的?
藍玉致埋在他懷裡,竟不料,這世界上,有人能說出如此浪漫動人的話來!
竟然!
她呵呵笑起來,此時,方纔真正把石宣英即將帶來的威脅扔到了九霄雲外。
“明道,我們該怎樣對付蘭部呢?”
明道VS石宣英4
“我已經打探了很久,密切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歸屬了蘭部,他們必將一起投靠葡國……”
原來,他是知道的,完全知道。
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對手有多麼強大。
藍玉致不由得問道:“那我們呢?”
明道沉思了一下才回答:“我對這件事情也考慮了很久,曾經在先父王的時候,慕容鮮卑便一直在爭論這個問題,究竟是投靠葡國好,還是晉國好,但是,一直都沒有個準確的定論,先父王不幹人下……”
晉國?也就是現在的正統南朝!
“晉國是正統,而且,先父王生前,他們曾經派人來聯絡,當初,許諾要封先父王爲燕王,當時,先父王拒絕了。那個使者當初是我接待的,有一定的交情,還能聯繫上……”
當前的形勢分析來看,當然是投靠晉國好一些。
他察覺了藍玉致微微的緊張,柔聲道:“玉致,你別怕,石宣英他們不見得能親自到這裡。而且,就算是他們到了這裡,也不見得成功。這一片地形複雜,是他們的死穴,多次征討都是無功而返……”
她嫣然一笑,老老實實的:“剛剛我是有點怕……但現在已經不怕了……”
“爲什麼?”
“我也想起來了,他們征討幾次野人都那麼困難,何況,現在的野人們有了你的訓練,有了戰術戰法,不知利害多少,他們當然就無可奈何了……明道,我真的不怕了!”
當時曾經流行一句話:秦川中,血沒腕,唯有沙洲倚柱觀。
也就是說,世界上到處殺伐,唯有這沙洲上下,是一片桃園淨土。因爲可怕的沙漠,因爲一些難以預料脾氣的戈壁,甚至一些巨大的風沙……統治者,野心家,爭奪的是牛羊金銀女人,要的是中原繁華地,當然不會貿然闖入這個誰都不瞭解的神秘世界。
石宣英VS明道5
比如那片杏花林,藍玉致若是不一直往前走,根本不可能發現沙漠的最深層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奇觀,這樣的綠洲,草原。
大自然的奇妙之處,誰能說得清楚呢?
也許是兒女情長,便英雄氣短。
明道看着她嫵媚溫暖的笑容,一時,心裡竟然有些哽咽:也罷,縱然不能再重新爭奪天下,只保護自己的女人,又有何難?
“玉致,纔剛剛打了一仗,四處的騷擾暫時不會再來。我們這些日子是管理初夏的馬匹,起碼有半個月空閒,正好,我可以陪着你……”
“那可真好,我也可以陪着你去幹活,剪羊毛之類的……”
“我們不剪羊毛,只是管理馬匹……玉致,那些活兒,你還不會幹,以後再說吧。”他看一眼她的面色,終究是奔波勞頓,跟昔日在信都見到的那個華貴衣衫的美女,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
藍玉致迎着他的目光,他的凝視——心裡竟然怦怦地跳!
他這樣看自己!
這樣這樣地看!
自己的容色,是這些日子來,最差的時候。
但是,他看着,卻如凝視什麼絕世的美女!
就如自己打扮整齊,花枝招展讓葡先生欣賞的時候——這是不一樣的!美麗的女人,誰不想多看幾眼?可是,等她姿色受損,容顏憔悴的時候呢?
哪個男人還肯這樣看自己一眼?
方明白情人眼裡出西施是什麼意思!
情人!自己是他的情人,妻子,黃臉婆——所以,他這樣的看自己,因爲珍寶!
她臉紅心跳,低聲地:“看什麼啦……哼,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好看了……”他也低聲的,“好不容易討個老婆呢!”
“!!!”
“玉致,你吃那麼多苦,這些日子,只要跟在我身邊,好好休息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別太操心了。”
明道VS石宣英6
“呵呵,那我什麼都不做,光吃白飯麼?”
“光吃白飯,難道不好麼?”
當然好。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當然是爲了風雨有他扛。吃自己男人的閒飯,難道不好麼?好得很呢!
“玉致,我們主要的,還是要訓練騎兵,玉致,你當然跟我一起,不會悶着的。”
藍玉致大喜過望。其實,以前跟着葡勒,也參與過這些事情,但是,那是總不覺得理直氣壯,彷彿一個大亨,帶着小蜜在參加一些交際應酬,來來往往都是奇怪的眼神。
如今,自己是他的妻——是他的妻!
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就連說一句話,也是可以高聲大氣的,再也不必擔心任何人的目光。
就如呂雉和劉邦,哪怕是根本毫無感情的兩個人,呂雉也可以大搖大擺地懾服劉邦的羣臣,直到她死後,羣臣纔敢反抗。若是換了任何其他小妾,辦得到麼?
這就是原配的力量!
再大的妾也不如妻!
她欲言又止,卻又住了口。
明道看出來,微笑道:“玉致,你想說什麼?”
她吞吞吐吐的,還是說出口:“你請的……那個巫師呢?”
他呵呵笑起來,拉了她的手就往回跑:“他應該到了,說了傍晚來的。玉致,我們快去看看……”
他當然比她還着急呢。又悄悄地:“玉致,我好希望他說,明日就是良辰吉日……明日就洞房花燭,那該多好?”
她紅了臉,啐他一口。
心想,如果巫師真的說是明日,那就明日吧。
果然,巫師已經等在門口。
巫師是部落裡地位很高的人。他向首領只行一個微微屈膝的禮節,他穿一身非常奇怪的衣服,渾身上下都是口袋,裡面各種各樣的動物,植物:蜥蜴,爬蟲、螞蟻、蝴蝶……脖子上還掛一串不知名的骨頭項鍊。
明道VS石宣英7
巫師是部落裡地位很高的人。他向首領只行一個微微屈膝的禮節,他穿一身非常奇怪的衣服,渾身上下都是口袋,裡面各種各樣的動物,植物:蜥蜴,爬蟲、螞蟻、蝴蝶……脖子上還掛一串不知名的骨頭項鍊。
藍玉致一直很害怕巫師,巫蠱一類的東西,生怕他口袋裡的蠍子爬出來……情不自禁地往明道身邊側了側身。
明道攬住她,笑道:“巫師大人,哪一日,是黃道吉日?”
巫師眼珠子一翻,當然並非是女子那種明眸善睞,而是大半全是白眼,掐指一算:“兩個月之後,也就是七月初四……”
七月初四?藍玉致聽得初四二字,有點開心:四,是個多麼吉利的數字啊:一年四季,四季如春,四面八方,四通八達,四季發財……四,字,在中國的古漢語裡,本來是非常吉利的一個數字,但是,這幾年,反而是那些人別有用心,認爲“四”和“死”諧音,反而處處避諱,完全是無知的表現。
“呀!”
明道咦了一聲,顯然微微失望,喃喃道:“要兩個月這麼久?”
藍玉致看他失望的樣子,悄悄地笑起來,掐他的手:“你認爲很久麼?才兩個月耶……”
“唉,兩個月,算來也不久……還好,幸好不是半年或者兩年……”
她眉飛色舞,只談兩個月的戀愛,在現代人來說,當然短暫了一點兒,決定終身是草率了。可是,現在來看,已經很好很好了。自己可是認識他兩三年了呢!
能談戀愛,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覺,如果沒這兩個月,還真是遺憾呢。
哪個女人心目中不曾有點兒風花雪月的事情?
明道謝過了巫師,兩個人對坐,一時,都不做聲,互相瞧着都臉紅了。
“玉致,我該準備些什麼聘禮?”
她放眼四周,真真是心花怒放。聘禮?要房子還是車子?
明道VS石宣英8
這流動的部落,四海爲家,一個帳篷就行了;而且,出行有真正的寶馬,還要什麼車子呢?
他卻想得那麼認真。當年,他唯一的一塊玉佩,在送給她的時候,被葡勒率軍追上,徹底摔碎毀掉。現在,反而是沒有任何的禮物可以送了。
她也想起那塊玉佩,記憶忽然那麼鮮明,如何狠狠地被葡先生摔在地上,一腳踏碎——碎成裂片,一如當時的心傷,以爲明道也是這樣——
老天保佑,他居然還好好的!
還可以這樣地向自己求婚!
這已經是天大的一份禮物了。
她笑眯眯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一轉眼,從懷裡取出一枚扳指。
那是一枚男式的扳指,看不出材質,不知道是玉石還是其他什麼。有點深綠的褐色,樣子非常威嚴。
她拿着扳指,面色酡紅:“送我麼?”
“當然要送一個定情物。”
哪有男子求婚成功,卻不送定情物的呢?
“這是什麼呀?”
“是我過世的母親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號令她們親族的一枚信物。當年,是我外祖父給她的嫁妝……”
藍玉致有些意外,方知道珍貴無限。
“來,玉致看看合不合適。”
尺寸很大,只能戴在大拇指上。
她咯咯直笑:“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你拿着吧。”
他反問:“我們朝夕相處,誰拿着不是一樣的?玉致,這是送給你的。”
她嘻嘻地直點頭,他卻將扳指取下來,有些苦惱:“太大了,怎麼辦呢?”
她呵呵笑着,從自己的包袱裡,找出一段紅絲線,串起戒指,做成一條項鍊,貼身戴了,柔聲問:“好不好看?”
“好看,很好看。唉,玉致,只是不夠……等再好點,我給你買其他的……”
她哈哈大笑:“夠了,都夠了……不過,還差一件……”
明道VS石宣英9
她哈哈大笑:“夠了,都夠了……不過,還差一件……”
他趕緊問:“什麼?”
“你要送我花,每天都送。”
他呵呵笑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一如青澀的少年:“好好好,每天都送。”
有野人們送來烤肉和大餅。
藍玉致見明道正要吃,攔住他的手:“等一會兒。”
“爲什麼?”
“我再給你做幾個菜……”
“哈,玉致,你還會做菜?”
“當然了。”她笑嘻嘻的,“以後,我天天給你做。”
他才見她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大把的野菜,正是兩人今日外出時,她一路採摘的,當時,還以爲她踩着野花玩兒呢。
“這些稍稍加工,味道就很好。你等一下。”
“好的,我來洗菜。”
就在小木屋的火爐上,拿一個煮肉的鐵鍋架上。
三下五除二,一盤菜便上桌了。
清香可口,味道鮮美。
這流落異鄉的王子,昔日曾經山珍海味,如今就着清野小菜,只吃得兩口,讚不絕口:“玉致……真是太好吃了……以前,還從未嘗過這麼好的手藝呢。”
她的臉被火光薰得紅彤彤的,還有什麼比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做飯吃,看他稱心如意更大的幸福呢?
如此地柴米油鹽,煙火夫妻,第一次體會到真切地照顧一個人,同時被他所照顧,難道不好麼?
夜已經深了,她就寢,他輕輕摟抱她,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一下:“玉致,明早我叫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嗯,記得叫我。”
“當然,得叫一輩子呢。”
他吹了聲口哨,欣然地走幾步。其時,只在她的隔壁。
她睡得那麼安心,迷迷糊糊地,心想,幸好只得兩個月,若是拖久了,自己還熬不住呢!兩個月後,就要做新娘子了,這該多好呀?!
明道VS石宣英10
三百里外,卻是另一重天。
一片巨大的水草豐茂地,四周到處是帳篷,一些土著的房子。
其中最大的一頂帳篷,高大,氣派,華麗,外面,站滿了威風凜凜的刀鋒戰士。
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傳來,帳篷裡的人立即出來。那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高大胖子,脖子上戴着粗大的銀鏈子,走路生風,如一頭大象踏過。此人正是段部的首領段北。
在他的旁邊,站着一個一身皮膚曬得黑黝黝的,身材瘦削如竹竿一般的男子,正是蘭部的首領。
老遠,就看到馬蹄踏起的聲音,踩在草地上,迅捷如風。
馬蹄近了,也慢了。
那是一支很精銳的隊伍,雖然只得三百人,可是,陣容整齊,來去如風,爲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神情倨傲,態度雍容,彷彿是一個天生的王者氣派。
段北和蘭部首領急忙迎上去,只聽得使者在通報:“葡國世子大人大駕光臨。”
“竟然是世子大人親臨!真是有失遠迎……請,世子大人請!”
石宣英從馬背上跳下來,臉上的倨傲之氣收斂,不卑不亢,卻又保持着輕微的高高在上:“家父王派遣在下來拜會兩位首領大人!”
葡勒這些年之所以比晉國和劉卓都強大,逐漸有一統天下的勢頭,除了強大的兵馬,更在於他的外交政策。
在神機營智囊團的提議下,基本上採取的是遠交近攻的策略。這個策略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好處,常常是拉攏多方,然後集中力量攻打主要敵人,這樣,往往能集中力量辦事,免得分散了精力,腹部受敵,四面楚歌。
石宣英最初最喜歡一味武力攻打,後來,逐漸明白了父王的意圖,也看到這樣的策略到來的巨大好處,立即也跟着轉變了態度。否則,以他的性子,豈能紆尊降貴,來和區區一個部落首領把酒言歡?
明道VS石宣英11
段北早已得了報告,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什麼份量——別看世子大人只有三百騎兵,他可是有一萬著名的葡國精銳騎兵等在五十里外的山坳口。
一個不和,這一萬精銳衝進來,那就大家都玩完了。
本來,他還存着幾分遲疑,希望獨吞了蘭部的勢力,如此,整個段氏壯大,不必投靠任何人。
自己稱王稱霸,當然最好不過了。
可是,石宣英早就摸準了他的心思,現在採用的是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
胡蘿蔔呢,當然就是他的親自上門,和隨從們攜帶的大量禮物,都是部落裡急需的用品:茶葉,醇酒,鐵器等等……
而萬一不從,大棒立即就會揮下來:門外的大軍,虎視眈眈呢!
當然,世子今日不是來打架的,而是來結盟的。
段北見此情況,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石宣英拿出盟書,他只好答應。
兩人對着天日,歃血爲盟。
一隻大海碗端來,石宣英滿不在乎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熱血滴入碗裡,段北也這樣做了。
二人將混合了的血酒,一分爲二,一飲而盡。
“好,痛快,從此,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好酒好肉,部落裡最最上等的菜餚上來。
還有最最漂亮動人的姑娘,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歌舞。
她們的舞蹈,當然比黃金城裡的舞娘更加動人,那是野性的一種天生的本能;只是,一個個都膚色黧黑,健美活潑,更有異族的風情特色。
但是,今日石宣英卻沒有興趣,只看幾眼,隨口稱讚幾句,禮節性的。關鍵的時候,他當然不是來看美人的,而且,美人多了,誰知道,是不是計呢!
石宣英入鄉隨俗,學他們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各種大塊大塊的牛羊肉,喝着當地的米酒,先大吃大喝。
石宣英VS明道12
石宣英入鄉隨俗,學他們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各種大塊大塊的牛羊肉,喝着當地的米酒,先大吃大喝。
酒過三巡,賓主都有了一兩分醉意,這時,石宣英才問段北:“段大人已經把周圍的小部落全部聯合了?”
“回世子大人,現在,蘭部都已經歸順我們了。”
“那,賀部呢?”
段大人臉上露出一絲難色:“實不相瞞,世子來之前不久,我們才和賀部交過一次手。當時,出動了蘭部的所有兵馬,我們還派遣了八百人馬支持,都一敗塗地,還丟失了許多鞍馬牛羊,蘭部不得不撤離水草兩百里之地……”
“哦?賀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因爲他們新來了一個首領。那人好生厲害,訓兵打仗,讓賀部忽然突飛猛進。”
“新首領是誰?”
“我們也不認識。只說是一年多以前纔到賀部的。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懾服了賀部,從此稱王,賀部都追隨他,並無二心……”
石宣英不以爲然:“再厲害,賀部也不過區區兩三千人馬。他能做些什麼?”
“世子大人可不能掉以輕心,賀部據守一片肥美的水草地,首領又善於用兵,之前,蘭部和賀部不時有糾紛磨蹭,都是佔據上風,但是,自從新首領來後,每一次交手,都是大敗。賀部,將他視爲神明,衷心擁戴……”
石宣英來了興趣:“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樣厲害的人物?我就不信,他區區三千人馬,就真的要縱橫天下了?”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到最後,本質上,都是拼的誰的人數多。
石宣英多年來,動輒調動十萬大軍,幾十萬大軍,打的,都是關鍵性的戰役,罕有敗績!現在,見那三千人馬的區區野人部落,倒隱隱被鼓吹成大國風範的樣子,他如何服氣?
石宣英VS明道13
冷冷一笑:“既然這賀部不給面子,我們當然得給他們一點教訓。”
又拉又打;總要有殺雞儆猴的時候,而頑固的賀部,便是他此次要殺的雞——從此,看這片土地上的小野人部落,誰還敢說個不字。
如果這隻雞殺不了,以後的結盟之路,就要困難得多!堂堂世子大人,當然不願意在這麼小的事情上折損了自己和葡國的威風。這些日子,父王情緒極差,他需要拿回去一份最最滿意的答卷!
蘭部首領前次吃了大虧,這一次,聽得有如此強大的葡國世子撐腰,當然歡喜。
石宣英道:“蘭部大人,我給你6000兵馬,你去拿下賀部如何?”
“謝世子大人!”
那可是兩倍於對方的人數,蘭部大人略一尋思,但是,臉上竟然不敢露出太多的把握。
石宣英奇了:“好,我就派遣我的一名將領協助你。”
蘭部大人這才鬆了口氣。
石宣英派出的將領是秦鬆。他有心立威,一戰生效,所以,派了秦鬆出擊,縱然心裡不以爲意,以爲是這些小部落自己無能,反而誇大其詞,以免被人恥笑;但是,他做事向來精細,一尋思之下,不願意第一回合就折了威風,所以,相信交代了秦鬆,務必一戰奏捷,最好馬上就把賀部首領的頭顱帶回來。
又是一個黃昏。
寬闊的草地上,訓練了半日的陣營,縱橫來去,一聲令下,就地解散。
從平原大漠的戰陣到山地水渠的戰陣,這些日子,都反覆訓練,一絲不苟。這些野人們,長年累月,和野獸,和鄰近的敵對部落,祖祖輩輩都在廝殺,血液裡的悍勇,是外面的中原民族無法比擬的。
現在,明道只是用了兵法,因勢利導,將他們的巨大潛能和隊伍的協同性作戰互相結合,所以,隊伍很快舊貌換新顏。
藍玉致騎在灰影騎士上,也加入了訓練的陣營。
石宣英VS明道14
畢竟是現代人,以前參與的是單兵作戰,這兩年,方清楚古代人的大範圍,大規模配合。她揹着弓箭,拿一把很輕便趁手的中矛,倒也算得英姿颯爽。
野人們都退下,她也滿頭大汗,奔向明道,“今天我學得如何?”
明道笑着擦了她額頭上的汗水,凝視着她紅彤彤的面頰,此生,何曾想到要讓一個女子跟着自己風裡來雨裡去?本來,女人都該在金屋裡呆着,錦衣玉食的。好半晌,他才柔聲道:“很好。只是,你跟着我,可是吃苦了。”
“吃苦麼?”
她揚起眉毛,好生驚訝。
現代人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對着電腦,雖然不風吹日曬,可是,更是腰痠背疼,脊椎彎曲,頸椎尖錐都快斷了。不運動的,還花錢去健身呢。現在自己在這天然氧吧一般的地方騎馬操練,有什麼好辛苦的?
而且,眼前的男人,百般體貼,毫無二心的給予保護。如果這樣也叫吃苦,那這樣的苦,吃一輩子,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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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致,我想率衆走出去,找一個很好的地方……”
以前不想,現在,開始要考慮如何安頓妻兒了。失去過一次的人,便會提前的警惕。
她嘻嘻笑起來:“反正,無論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
要爭天下跟着他,要隱居,當然也跟着他!
此時,前面是一片夏日的花海,半人多高,密密匝匝,開出淡紫色的小花,又不似是薰衣草,藍玉致嗅着淡淡的香味,風吹來小花的葉子,掉在身上。
她奔跑過去,無邊無際地張開手臂,奔跑在那花海里,呵呵大笑:“明道,來啊,快來啊……”
他也奔過去,一邊跑,一邊隨手摘下老大的一捧野花。
“玉致,等等我……”
“來追我啊……快來追……”
“哈哈,我馬上就要追上你了……”
明道VS石宣英15
她咯咯大笑,一個勁地往前跑,就不讓他追上。可是,他畢竟腿長腳長,三兩下,已經追上來,她還在跑,他一伸手,已經將她撈在懷裡。
她拼命掙扎,哈哈大笑,猛力一推,他順勢倒在花海里,一拉,她的身子也倒下去。
整個人撲在他的身上,兩個人臉對臉,幾乎是貼着嘴脣,彼此呼吸着彼此嘴裡的熱氣。
“哈……明道……”
兩個人的距離那麼近,甚至能看清楚彼此眼中的倒影。
他不說話,忽然抱住她的頭,就親吻下去。
她一點兒沒有躲避,迎着他,兩個人輾轉反側,深深親吻。
許久的脣舌交纏,她面紅心跳,方明白人家說的“舌吻”是什麼意思……那真是一種銷魂的感覺。
她來不及喘息,他再一次抱住她,那麼用力,幾乎要將她整個揉碎在自己的懷裡。
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法呼吸,幾乎要窒息而死了,他才移開嘴脣,兩個人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滿臉通紅,明道採集的那一大把鮮花已經揉碎在面前,身上……甚至他的臉上也是青草汁。
她咯咯地笑,輕輕替他擦拭面上的青草汁。
他只是摟着她,雙眼染了情慾,聲音微微嘶啞:“玉致,還有二十天,我們就要成親了。到時,部落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宴席……哈哈,我要娶妻子了……玉致,我以前,都沒想到,還以爲,這一輩子都會孤獨到老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臉色桃紅,輕輕地撫摸他的劍眉,軟嘟嘟地貼在他的脣邊說話:“相公……相公……”
古代女人叫丈夫,是這麼叫的吧?
一如白素貞之於許仙。
“娘子……哈哈……”他眉飛色舞,“這是那些中原人的叫法呢……”
她嘟囔着:“這不好麼?”
“好好好,很好。”
明道VS石宣英16
相公也好,娘子也罷,都是洞房花燭夜,有什麼不好的呢?
她壓在他身上,撫摸他的眉毛,胸上的吊墜露出來,正是他的定情物——扳指;那東西,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朝夕不離。
他捉住扳指,一拉,已經將她拉在自己的懷裡,翻了身,再一次熱烈的親吻她。
她遭受這樣的突然襲擊,嘴脣被封住,完全開不了口,只是咯咯地笑。
“玉致……我好希望洞房花燭夜快點來……”
她小聲地:“我也希望呢……”
二人躺在花海里,夕陽那麼豔麗,空氣那麼清新,彼此擁抱的親熱和溫柔……就連曾經的血雨腥風,都忘得一乾二淨。
戰鬥是三天後開始的。
被趕走的蘭部忽然捲土重來,帶着六千人馬。
剛一交手,明道就發現不對勁。這裡面的好些騎兵,行動時,和野人們是不一樣的,進退有度。
藍玉致很快也發現了。
她曾經隨着石宣英的大軍去沙洲那麼久,完全熟悉他們的戰鬥作風,此時,從一塊稍高的地形看去,但見那支人馬,竟然大部分是重裝鐵甲。
要知道,這種鐵甲,正是葡國軍隊的標誌。
她忽然心慌意亂,一種不祥的預感,馬上就要變成現實。
旁邊,明道已經在下令變陣了。畢竟,他也是熟悉葡國軍隊的,而且,早就考慮了,中原軍隊和蘭部的結盟,卻不料來得這麼快,這麼多。
藍玉致居高臨下看去,但見前面一騎,衝鋒陷陣,指揮若定,定睛細看,竟然是秦鬆。
她心裡一沉,如一塊巨大的石頭忽然壓下來。
秦鬆,竟然是秦鬆!
那就是石宣英派來的人馬!
怎麼會是這樣?
原來,天下之大,真真是無處不相逢。
這一瞬間,腦子裡浮上來的,反而不是恐懼,而是憤怒——巨大的憤怒!
明道VS石宣英17
那一對父子,天涯海角,趕盡殺絕。
她舉起了自己的中矛,就如一個英勇的女戰士,跟在明道身邊就殺過去。
野人對陣,首領之間的戰役當然是非常重要的。
明道已經看出端倪,直接就往秦鬆射去。
秦鬆當然也不是吃素的,見那個野人頭目殺來,他急忙應戰。
此時,明道早已認出了他,可是,由於明道的裝扮,和臉色,他一時根本不可能認出來,加上藍玉致上陣,也是野人裝扮,他也不可能殺出來,但見這一男一女衝過來,哈哈大笑:“我道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傢伙,原來是兩個野人,快快來送死吧。”
“今日鹿死誰手,爲未可知。”
明道也不客氣,長矛已經攻去。
兩個人這一交手,其他人反而停下來,藍玉致在一邊,心驚膽顫,他們倒真像三國裡演的,先是首領對陣,若是一方先輸了,後果不堪設想,立即就會潰敗。
但是,很快,她的擔憂就鬆懈下來,不過二十招,明道已經將秦鬆打落馬下。
衆人撲上去生擒秦鬆,他的屬下立即搶上來護駕。
倉促之下,明道跳下馬背,一把就捉了秦鬆,拉在馬背上,哈哈大笑:“你等退下!回去告訴段氏大人,叫他要秦鬆的命,就退兵!”
衆人誰敢違抗?而且,蘭部的首領對賀部敬畏已久,這一吼這下,不敢停留,掉頭就跑。
秦鬆被生擒,只氣得吐血,一生中,尚未遭遇過如此可怕的失敗。
他被抓在馬背上,又覺得奇怪,但覺那兩個野人,竟然隱隱地透出一股子熟悉的氣息。
卻說石宣英,本是在段部飲酒作樂,等待大捷的消息,卻不料,這一日等來的,卻是秦鬆被人家生擒了。
他勃然大怒,酒杯也摔在地上,“我倒要親自去看看,這廝賀部首領,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他當即下令,親自率領一萬騎兵,攻打賀部。
可怕的重逢1
卻說石宣英,本是在段部飲酒作樂,等待大捷的消息,卻不料,這一日等來的,卻是秦鬆被人家生擒了。
他勃然大怒,酒杯也摔在地上,“我倒要親自去看看,這廝賀部首領,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他當即下令,以一萬騎兵,攻打賀部。
段北小心翼翼勸道:“世子大人這次親自出馬,必然旗開得勝,不過,賀部最近是有點奇怪……本來一直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落,忽然之間,就變得那麼厲害,只怕那個首領有點邪門兒……”
他這一語,石宣英立即醒悟過來。
按照他們的說法,小小的賀部忽然變得這麼厲害,是因爲來了個陌生人。關鍵便在於這個陌生人。
要知道,秦鬆是何許人也?
在葡天王的文臣武將名單裡,張斌文臣第一;而秦鬆,則是僅次於冉永曾的第二號人物。某一次,石宣英和父王一起品評帳下英雄,一致認定,只有後來的明道,或許可以和冉永曾比肩。
但是,明道不在了,帳下,幾乎沒有任何人再比得上秦鬆。
現在這個賀部首領,居然把秦鬆生擒了,還大言不慚地託人回來捎信。更主要的是,對方顯然沒有什麼惡意,並非是趁勝追擊,相反,倒是一個下馬威而已。
意思是告訴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打我不怕!威脅也不怕!但是,最好小心點兒,我不想跟你們兩敗俱傷。
他的求和,是建立在勝利的基礎上的,是強者的法則!而非卑微地求饒。
竟然在這裡還會遇到這樣的對手,難怪,會如此厲害。
石宣英立即改變了念頭,決定先派人去打探一番。
但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想到明道,心裡很不舒服。當年的私奔未遂,於葡天王而言,是一樁天大的醜聞。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他知道!一個是自己的父王,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竟敢連駙馬也不做,帶了藍玉致跑路。
可怕的重逢2
甚至和張斌都不一樣,至少,藍玉致不曾和張斌一起私奔。
當年,他曾經幸災樂禍,認爲藍玉致爲的是父王的錢,不是因爲愛,所以,隨便會跟什麼男人跑掉——她就算不愛自己,也不愛父王,她什麼都不愛!
他甚至寧願她只愛錢!只愛父王的錢!
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他恨恨地捏一下拳頭,戀愛啊!談戀愛!哪個該死的女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父皇還等着她回去教他談戀愛呢!但是,他又奸詐地笑了一下,可憐的老傢伙,只怕一輩子也沒那個命了。
再說秦鬆,被抓住帶回去。一路都是蒙着眼睛,等睜開的時候,已經被放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樹。
他怒不可遏:“你們這些該死的野人,快把我放開!”
一個野人過來,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淡淡的:“秦將軍何必如此動怒?”
秦鬆一驚,這個人的口吻好生熟悉。
他上下打量,但見此人雖然一身野人的裝扮,可是,身姿挺拔,風度卓爾,舉手投足之間,倒頗有些君子之風。
賀部裡,怎會有這樣的人物?
而且,他臉上戴的面具,正是跟自己交戰時候的面具,當時看不仔細,也很少交談,如今,見了此人,方覺得更是奇怪。
“你?你到底是誰?”
他摘下面具,一笑:“秦將軍,連我也認不出了?”
秦鬆大吃一驚,幾乎驚跳起來:“明道?你是明道?”
要知道,當年那次生死大戰,他曾經和明道互相配合,彼此之間,齊心協力,才能取勝,對明道很是熟悉。尤其是明道當日鼓勵將士們的那段話,許多職業軍人,都記憶猶新,曾經被葡天王當成活教材,大肆宣傳!
也就是那一戰之後,彼此之間,都頗有點惺惺相惜,幾乎可以算得上明道當年在信都結識的唯一的朋友。
可怕的重逢3
只是後來,明道和藍玉致私奔未遂,被葡天王追殺,下落不明。其他人,誰又還敢再追問他的下落?
“明道?真的是你?”
明道一笑,心裡也非常激動:“秦將軍,真是得罪了。當時,若不是秦將軍,在下還不會出此下策。但是,敘話不便,只能以這種方式請來將軍……”
“真是太好了!哈哈,原來是你!若是敗在別人手裡,我還不服氣,可是,敗在你明道的手裡,我心服口服。我就狐疑,這賀部何時變得這麼厲害了,原來是你在!”
“多謝秦將軍謬讚。”
“對了,明道,我真沒想到你還活着……”他說了這話又覺得有點後悔,彷彿不太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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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淡淡一笑,語氣也微微激動:“當年,是葡天王放我一命……別人都道是我逃走了,其實,是他放了我一馬……”
若不是葡勒後來有心放一馬,縱然再有十個明道也死了。
“葡天王,終究是一個惜才之人……這也是秦某等誓死追隨他的原因。”
因爲目睹明道的身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那種氣派,連駙馬也不做,連郡主也不肯欺騙,君子不欺暗室!就算是私奔——就算是世人眼裡那麼不堪的事情,他也做得如此的光明磊落。
直到被追上,生死搏殺,卻絕不有半句的苟且求饒,一個人,血戰到底。
他不是姦夫!他就是一個熱血漢子!
帶的不是私奔,而是同樣一個同病相憐的女人離開,本以爲,是想獲得新生和自由的。
當年親自見過那一幕的人,誰不膽顫心驚,由衷佩服?
“唉……只可惜,後來藍小姐還是走了……”他吞吞吐吐的,還是說出來,“世子大人對藍小姐很討厭,幾次設計要殺掉她,雖然不成,但終於還是千方百計地逼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葡天王也爲此悶悶不樂,很長時間沒有精神……”
可怕的重逢4
明道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我們當時都沒想到,葡天王竟然親自去找她……他找了她很久,但是,怎麼都找不到……這樣的亂世,一個孤身女人,只怕不是遭遇了不測,也是淪落風塵……怎能找到呢?”
這話,他說得很低,低得躲藏在後面的藍玉致,根本聽不見。
明道當然聽得清清楚楚,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他也是想不到的。完全想不到,無論是從葡小姐的口中,還是當初藍玉致的口中……都以爲,只是他葡天王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妾而已!
如今,聽秦鬆一說,方纔知道,何等離譜!
男人和女人的看法當然是不同的,葡天王當年的憤怒追殺,到後來的親自尋找……竟不料,那樣英雄豪傑的男人,也會如此!
若是不情深意濃,豈能叫葡天王這樣的男人,兩次去追一個女人回去?
秦鬆長嘆一聲,他當然做夢也不會想到,當年生死決別的一對男女,早已重逢,而且很快就要成親了。
“秦將軍,也算是故人重逢,過去的一切就不提了。”
他摸出竹筒做的酒壺扔過去。秦鬆接了,兩人暢飲一番,明道才道:“秦將軍,實不相瞞,這一次,我請你來,是有事相求。”
秦鬆心裡隱隱明白了幾分,“好,但有所求,秦某必定竭盡全力。”
“我流落賀部,想率這支人馬穿過草地,尋一個清淨的地方。既不會投靠劉卓大軍,但是,也不會投靠葡天王……希望你能理解……”
秦鬆立即明白過來。明道,這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絕不會投靠劉卓。不投靠劉卓,當然就不是敵人。但是,他仍舊有些爲難:“本來,若是我負責,這事也就算了。可是,是世子大人領兵。他這個人的性子,你也略知一二,現在,他的部屬是要把周圍大大小小的部落全部收服……如果他執意,我們誰也勸說不了他……”
可怕的重逢5
明道笑起來:“也罷。我知秦將軍難處。倒並非是要秦將軍援手,只是希望將軍轉達我部落這個態度。”
“這個決無問題。秦某一定辦到。”
“多謝秦將軍。當然,如果可能,請爲我的身份保密。”
“這一點,你不說我也知。”
如果要讓石宣英得知了這個消息,只怕不但不會收手,反而會加快攻打的速度。
兩人話說開了,彼此倒輕鬆了。
秦鬆站起來,一看四周的環境,讚道:“明道,其實,這倒真是個好地方。”
“誰說不是?我十來歲就開始上戰場,到如今,竟然廝殺了近20年了,卻一無所成,只剩下滿心疲倦。如果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日子,反倒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唉!我也是這樣想。廝殺了半輩子,連妻兒也長年累月見不到一面。這一次我出征前,我妻子生孩子了,我現在連是男女都不知道……”秦鬆也好生感慨,忽然問,“明道,你來了這麼久,還是孤家寡人?何不找個當地的野人女子成親?”
明道微微一笑:“部落裡的姑娘雖好,可是,總是說不得話,連講幾句知心話也不成。”
志不同道不合,那些姑娘們有時連他的話都聽不懂,怎能與之戀愛結婚?
“難道你就這樣一個人一輩子?”
“這倒不是。我後來遇到了一個合適的女子,不久就要成親了。”
“哈,那就恭喜你了。”
“這亂世紛紜,也沒什麼好操辦的。今日,倒就先和秦將軍痛飲一頓。日後再要相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好好好,這頓喜酒,我是非喝不可。”
二人把酒言歡,直到暮色漸起,秦鬆才起身告辭。
明道目送他遠去,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藍玉致才悄悄地走出來。二人說的話,她幾乎都聽見了。
果然是石宣英這廝追殺來了。
可怕的重逢6
果然是石宣英這廝追殺來了。
明道拉了她的手,但覺她的手心一片冰涼,柔聲道:“玉致,來坐一會兒吧。”
她挨着他坐下,心裡隱隱的,不知爲什麼就那麼懼怕,連隱藏都隱藏不了。
“玉致?”
“唉……我想,石宣英一定不會放過我……他上一次在沙洲的時候,曾經放了毒蛇咬我,若不是我逃得快,早就被他咬死了……”
之前,她從未跟明道談起過過去的事情,一點兒都不想說,對石宣英的厭憎,對葡勒的失望和辛酸……這些,統統都不曾說過。只想,過去就過去了。
卻不料,過去,根本過不去!
你過去了,別人也會找上來。
明道捏着她冰冷的手,再根據秦鬆的話,方纔明白,她是於怎樣艱難的環境裡逃出來的。
他當然也知道,石宣英和葡勒,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葡勒愛才,大度!但是,石宣英年輕氣盛,少年得志,驕橫不可一世,根本不可能容人。
“石宣英又來了……這個魔鬼……”
藍玉致喃喃的,她和石宣英交手多次,尤其是在沙洲的那段日子,完完全全地,已經認定石宣英是起了殺心。
他心裡一顫,輕輕摟緊她的肩膀:“玉致,別怕……”
她低聲地:“我不是怕……只是,我和石宣英有過節,再見到他,他必然不會放過我……”她捏了拳頭,“若是他再敢,我也不會放過他……”
明道只是緊緊拉住她的手,柔聲道:“還有我呢!玉致!”
她仰起臉看他,忽然笑起來:“是啊,有你呢!連秦鬆都被你生擒了。若是石宣英這小子再苦苦相逼,真想把他生擒了狠狠揍一頓……”
這次是明道笑起來:“我早聽說葡天王帳下,冉永曾第一,秦鬆第二;石宣英因是世子,不曾入評;但真要談到打仗,石宣英僅次於冉永曾而已,秦鬆則遠在他二人之下,要捉石宣英,談何容易?”
可怕的重逢7
“哈,石宣英此人最是自負,他就是看不得冉永曾件件在他之上,所以很討厭冉永曾。對了,這廝,凡是葡天王帳下的能人,什麼張斌,什麼冉永曾,他統統都看不慣……還有我,他也看不慣……”
她微微咬住嘴脣,憤憤的,“這廝要是繼位了,估計會把那些功臣全部趕走。”
“玉致,這倒不一定。”
她很是不服:“我就覺得一定!他根本不容人。”
“我雖然跟他沒有深交,但是,當初隨他出去攻打段蘭的時候,親眼見過他的做派……關鍵時刻,還真的並非是公私不分。只是他時常趾高氣昂,傲慢無禮,讓人很反感而已……”
藍玉致想起當初在沙洲的時候,他處處刁難自己,但是,對於訓練黑虎等人,倒是一視同仁。
可是,對他放毒蛇咬自己,始終耿耿於懷,只搖頭:“算了,我真是頂頂討厭這個傢伙,最好一輩子不要跟他見面了。”
要是葡先生,還可以躲過一劫,可要是石宣英,還真的不敢想象,他就能如此寬宏大量。
好一會兒,她還是猶豫着開口:“呵,我當時沒想到,是葡天王放了你……”
隨後,她被帶回去,長時間的躺在牀上,不病也悶出病來,葡勒爲了哄她,曾經告訴過她,明道逃跑了,當時,她一直以爲,是葡勒隨口說了安慰之語。
心裡好生惆悵,葡勒,畢竟和石宣英是不同的,處處留一線。無論是因爲自己,還是因爲本身愛惜人才,總之,他從不把事情做絕,從不把他認爲不該死的人逼上絕路。
此時,爲什麼反倒唸及他的好來?
爲什麼反而想起,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幾乎待自己是千依百順的,要知道,以前,從未享受過那樣的關愛。
本以爲,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了。
幸好還有明道。
可怕的重逢8
他想起秦鬆的那幾句話,葡勒那樣的尋找。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但願,她永遠也不要再知道了。他凝視着她:“玉致,葡天王,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我生平很少佩服過誰,但是,我在信都的那些日子,早已看出來,這混亂天下,真要有一個人能一統江山,非他莫屬!”
就連對手,也不得不佩服葡勒!
因爲,對手比朋友更加了解對手!
她竟然是開心的,覺得有一絲絲的自豪——與有榮焉!證明自己當時並非是走了眼!曾經跟着那樣的男人,也不曾辱沒自己。
“玉致……若非我是慕容家族之人,我是必定去投靠葡天王的!當今天下,大英雄,唯他可以投靠而已!”
但是,他沒有!
異國淪陷的王子,寧做雞頭,也不屈人屋檐下。男子漢大丈夫,但有一雙手,何愁不能頂天立地,不能養家活口?
爲何偏偏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
她的心思有些恍惚。
這些日子,其實很少想起葡勒,也儘量不去想,只是當有人忽然提起,方纔知道,那個人的一切:好或者不好;老謀深算,精心呵護,甚至那一耳光……
她情不自禁地摸着臉,生平,從未被人打得如此重過。比那些小販還厲害,因爲小販的手勁沒他大!
甚至不是因爲疼——只是傷心,傷透了心!
也許,葡天王並不是那麼喜歡,只是丟失了一個女人,怕丟失了自己的尊嚴而已。不然,怎會單單兒子一番話,就把自己趕走了?
而且,這之後,他們萬一要是發現了自己的行蹤,豈不變本加厲地對付明道?
“玉致……”
她看他,他的眼睛那麼明亮,充滿了神采:“玉致,別怕!”
那種目光的力量,幾乎完全滲入了她的眼睛裡,她忽然笑起來,但覺頭頂夕陽無限好。是啊,自己怕什麼呢!還有他呢!
可怕的重逢9
“玉致,我已經考慮過,我們沒法和石宣英硬碰硬,但是,我也不想跟他結盟……”
她急急忙忙的:“不能!當然不能跟他結盟……”
跟石宣英結盟,那當初二人何必再逃出來?依照石宣英的性子,不知會有何等的折辱,奚落。與其那樣窩囊的生,不如遠走高飛。
明道點點頭:“我是絕不會跟他們結盟的。按照秦鬆的說法,石宣英所怕的,是我們和劉卓結盟……”
現在,賀部是處於一個危險的夾縫裡,順得哥情失嫂意,誰都得罪不起,縱然要在小地方偏安維持現狀也不可能。
“我的母族,在北方深處一千里處,是以前的大人部落。他們至今爲止,和中原的所有政權,都沒有任何交集。因爲當地的環境十分寒冷,所以,中原軍隊也不曾去覬覦……玉致,我想率領賀部遠徙,你認爲如何?”
藍玉致大喜:“好好好,我同意。我們明日就走吧……”
不等明道回答,她自己先笑起來。好歹也是幾千人的部落,有帳篷牛羊,縱然是收拾,也不能一夜就跑光了。何況,他們祖祖輩輩生存在這方圓幾百裡的地方,縱然是流徙,也不過近距離的搬遷,不然也不會有很多屋子都已經逐漸地有了木、泥混合建築的痕跡了。要收拾好,起碼也要一段時間。而明道,他需要在爭取的,便是這段時間。
“不過那裡很冷,不知你受得了不……”
“有多冷?”
“我九歲的時候,隨先父王路過那裡,幾乎整月整月地下大雪,連人的鼻子都要凍掉……”
藍玉致心念一轉:“你說的可是東北方向?”
“對,正是東北方向……那裡跟高句麗接壤,很多高句麗人……我們跟他們也有合作……到時,我們的人馬會大大壯大。”
高句麗?
哦也,今日的韓國也。
可怕的重逢10
高句麗?
哦也,今日的韓國也。
藍玉致心念轉動,明道看去,但見她的眼珠子轉得飛快,骨碌碌的,靈動又充滿了一種忍俊不禁的笑容。
他好奇地問:“玉致,你知道這個地方?”
她呵呵笑起來:“知道。明道,沒準兒,你還是韓國人呢!”
“什麼韓國人?”
“高句麗後來還有個名字,叫韓國……”
“這我到不知道……”
他當然不知道了,隔了上千年呢!
“韓國人最喜歡把中國古代的一切名人都論證成他們國家的,比如孔子,屈原,甚至把端午節也申請成他們國家的……現在據說又把朱元璋也論證成了韓國人……話說韓國人真的很笨,如果朱元璋是韓國的,早就整容了,怎麼可能還那麼醜呢?哈哈哈……”
明道莫名其妙,“孔子屈原我倒是知道,孔子不是中原歷代的至聖先師嘛?怎會變成高句麗人?朱元璋又是誰?他很醜麼?”
藍玉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因這一笑,心裡的擔憂和懼怕便去了大半,挨在明道懷裡,不可抑止:“哈哈,明道,以後你非被論證成韓國人不可……”
“哈,我的母族,倒真的好些是高句麗的女子嫁過來的。”
明道見她歡笑,心裡也輕鬆了,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是,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說話,經常會冒出一些奇怪的東西。他見怪不怪,攬着她的肩,柔聲地問:“去那麼遠的地方,你會不會害怕?”
她嫣然一笑:“你在,我怕什麼呢?”
但還是忍不住:“明道,你真的甘心就這麼走了?”
明道一時無語。甘心麼?其實,怎會甘心?可是,於情於理,他都不想跟葡天王作對。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梟雄,尤其,現在自己馬上就要和藍玉致成親了。
可怕的重逢11
這個時候,他更不能和葡勒大軍對面,倒不是因爲害怕!縱然此時自己勝過石宣英十倍兵力,他也是相同的選擇。
“明道……唉,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他呵呵笑起來:“對,就是你拖累我!”
藍玉致低下頭去,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傻瓜!你當然要拖累我了,等我們成親了,生一大堆孩子,不但我累,你更累……哈哈,不是你拖累我,反倒是我拖累你呢……”他的聲音變得非常溫柔,“玉致,這些年,我也累了,太累了!有時,真想換一個風平浪靜的地方。但是,當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下不了決心!好在你來了……”
一個人的時候,還總是熱血沸騰,角逐天下,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有了一個女人,就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了。當然想法也不一樣了。
“我們去北方,北山黑水,雖然寒冷,可是,景色秀麗,物產豐富,並不比這裡差。就算要發展壯大,從那裡開始也不遲。玉致,自從你答應嫁給我那晚起,我其實就有這個想法了……並非是倉促做出的決定。”
藍玉致靠在他懷裡,看夕陽一點一滴地落下來,看晚霞灑滿對面的草地。
答應嫁給他,只是因爲跟他重逢,因爲要有個依靠,因爲要結伴同行——其他的,她甚至沒有想過,更不曾有什麼長遠的打算。不料,卻是他在規劃,仔細地考慮,如何讓妻兒有個溫暖安全的棲息地。
“玉致,你去了北方,一定會喜歡的……我會尋一處最好的地方……”
她嫣然一笑,抱住他的脖子:“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纔不操心呢。一切都讓你操心。”
他也呵呵笑起來,摟住她,是一個男人被女人所依賴的那種天然的自豪和責任感。
她是他的責任!是他撿回來的責任!所以,要負責一輩子。
可怕的重逢12
她是他的責任!是他撿回來的責任!所以,要負責一輩子。
藍玉致覺得異常輕鬆,女人啊,裝堅強那麼難,可是,扮弱小,卻是如此的容易。能夠在自己男人面前,一直弱小,難道不好麼?
一夜安寢,竟然是甜美好夢。
“玉致,起牀啦!”
他進來坐在她的牀上,先低下頭親她。
每天都是這樣,早上總要親她一下,才叫:“玉致,起牀了。”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家庭生活,真正夫妻的感覺。
這一天,卻親吻得特別的纏綿,從她的臉上到脣上,幾乎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慢慢地親吻,然後,輕輕啃了一下:“還不起牀?”
她咯咯直笑,翻身坐起來,抱住他的脖子:“明道,我考考你,好不好?”
“你要出什麼難題?”
“世界上什麼人一下子變老?”
“啊?一下變老?”
他答不上來。
“傷心人?老年人?”
她就不回答,笑嘻嘻的下牀。他趕緊追着:“玉致,快說,到底是什麼人?”
她還是笑而不答,悠悠的:“你自己想啦,這麼簡單的問題。”
直到吃完飯,她依舊不回答。
只笑嘻嘻地隨着他一起去檢查準備情況,看一些牛羊的驅趕。這麼長的一段路程,這麼多的牲口,就算是走捷徑,但是,又談何容易?
兩人忙碌到傍晚,滿頭大汗地倒在草地上。
她睡在他的臂彎裡,一起看蔚藍色的天空。
“玉致,說嘛,到底答案是什麼?”
她不回答,卻坐起來,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
“玉致,這是什麼?”
“這是手槍。”
“哦?以前郡主說你有一樣很厲害的暗器,就是這個?”
她似笑非笑:“葡小姐把我說成是女魔頭了吧?”
可怕的重逢13
她似笑非笑:“葡小姐把我說成是女魔頭了吧?”
他笑着接過手槍,仔細地看。
“明道,來,我教你,就是這樣……”這是她來古代後唯一的一件防身利器。儘管石宣英曾經多次折騰,幾乎是“嚴刑拷打”,她都不曾告訴他秘密。
而葡勒,他自認太強大了!就算多厲害的武器,也抵擋不了一支大軍!他從不相信定點斬首這種事情。光靠刺殺,除非是石宣英那種奪嫡行爲,否則,要這樣去對付敵方首領,那是虛妄而可笑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沙洲的斬首行動,不但慘敗,而且,衆人幾乎都是喪身沙海。
以葡勒的自負,自傲,當然不會在意她這把區區的“暗器”!他幾乎從沒過問她這把手槍的秘密。而她,自然也沒說。
直到現在,方纔放鬆了警惕。對於明道,沒有任何的秘密——對於自己的丈夫,爲什麼要保守秘密呢。
她飛快地拆卸槍支,又裝好,用時不超過三十秒。
明道看得目瞪口呆,彷彿是一個耍魔術之人。
“明道,你看仔細……”
她放慢了動作,再拆卸一遍,扣了扳機,當然,沒有子彈。那太珍貴,浪費不起:“你就扣動這個,瞄準,百米之內,都有殺傷力……”
他好奇極了,也很快學會了拆卸,像她那樣扣動扳機。
“玉致,這是哪裡來的?”
她微笑着:“是我昔日從一個西域商人手裡買來的……”
關於自己的世界,她只向葡勒說過,毫無保留,甚至美國的強大,隱形戰鬥機和航空母艦,星球大戰,國際空間站等等……
葡勒容忍,就算是他聽不懂,覺得離奇古怪,也不會斥責,只有時說一句“等有機會,我一定去親自看看。”
反而是對於明道,藍玉致竟然沒法這樣詳細地說出來。
可怕的重逢14
葡勒容忍,就算是他聽不懂,覺得離奇古怪,也不會斥責,只有時說一句“等有機會,我一定去親自看看。”
反而是對於明道,藍玉致竟然沒法這樣詳細地說出來。
是因爲兩人的朝夕相處,還沒到那麼理解的地步?
可是,明明覺得他是那麼親近,甚至毫無芥蒂的。
“明道,你把這個東西拿着,我已經沒什麼用處了,你才用得着。”
明道斷然道:“玉致,你自己留着。”
“不,你拿着。你天天作戰,很危險,關鍵時刻,能用得上!”
既然是關鍵時刻用得上的,明道更是堅決不要,心裡,不是不感動的。那於藍玉致,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甚至重要到,相處了那麼久,她都不曾泄露半句,現在,不但教會自己使用方法,反而要送給自己。
這世界上,果然,只有成爲妻子的那個女人,纔會如此的毫無保留。
他柔聲道:“玉致,你拿着,我武藝不錯,騎射也還不錯,能保護自己……你拿着!”
她固執地不依,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紅絲線吊墜扳指:“你都送了我禮物,我也該送你一個禮物……”
他的手撫摸着那個吊墜,幾乎撫摸在她柔軟的脖子裡,輕柔地劃過:“你可以送我另外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
“世界上什麼人一下子變老?”
她呵呵大笑:“新娘子啊!因爲今天是新娘,明天就是老婆啦。”
明道瞪大眼睛,下一刻便樂不可支,幾乎一把將她抱起來:“哈哈,原來是這樣……老婆,你馬上就要變老了……”
她的身子隨着他的舞動旋轉。就如小時候看着別人的父親抱着孩子旋轉。多少次,也渴望有人那樣抱着自己旋轉,卻不料,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抱着自己。
她抱着他的脖子,面色緋紅,興奮地想:自己真的馬上要老了——變成某人的老婆了!
可怕的重逢15
段氏大營裡,軍容整齊,人聲鼎沸。
石宣英正在召集會議,只聽得外面傳來通報聲:“世子大人,秦將軍回來了……”
石宣英好生意外,還沒打點人馬去營救,秦鬆倒自己回來了?
秦鬆已經進來,行禮:“末將秦鬆敗逃歸來,請世子降罪。”
石宣英從頭到腳地看他,但見他完好無損,一點也沒有敗軍之將的樣子,彷彿只是隨便去熟人家裡喝了個小酒,乘興而歸!
“起來,快起來。秦鬆,我正準備發兵救你,怎麼那些你就回來了?”
“回世子大人,是賀部的首領放我回來的。”
“哈,那些野人,聽得我葡軍厲害,聞風喪膽了?”
“正如世子大人所料。賀部,不願意跟我們葡國爲敵。”
“好,這就好!叫他們的首領即日跟我們結盟,到時,葡國還可以給他們一個封號……”
秦鬆記得明道的囑咐,這一路上,都在尋思如何向世子大人說話,此時聽石宣英提起此事,急忙道:“大人,這個賀部,他們倒不是這個打算……”
“他們是什麼打算?”
“他們無意接受葡國的封號……”
石宣英稀奇道:“這倒怪了,他們不是要臣服麼?難道我們給他們好處,給他們封賞,他們還會拒絕?”
“這……賀部首領說,他們絕不會投靠劉卓,但是,因爲族人向來崇尚自由自在,所以,想懇求世子陛下,允他們保持獨立……下臣認爲,我們現在不宜樹敵,不如網開一面,錯過賀部……”
“哈,獨立!秦鬆,你相信他們的鬼話?在這裡,不是投靠我們,就是投靠劉卓,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們想怎麼獨立?這豈不是敷衍之詞?再說,錯過了賀部,我們怎麼收復段北?他豈不是會譏笑我們無能?”
秦鬆一時倒被問住了,做不得聲。
可怕的重逢16
秦鬆一時倒被問住了,做不得聲。
石宣英冷笑一聲:“這個賀部首領,擒拿了我的人,現在,反而要求獨立,這算什麼?他放了你,難道是向我們示威,表示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獨立呢!現在都先跟我們幹上了!”
秦鬆急忙道:“世子大人息怒,這倒不是……”
石宣英也不知爲何,但覺這個賀部首領的行事作風,處處出人意料,而且,處處都透露出一股無言的孤高傲氣。他自來好勝,如何肯容忍別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倨傲行事?就連強大的段氏都臣服了,他不過幾千人馬的小部落,居然談什麼獨立,豈不可笑?
“秦鬆,既然他們放你回來,你就再擔任一回使者,去賀部傳達我的意思,他們必須歸順我葡國。而且,既然那個首領,這般厲害,如此人才,豈能不爲我葡國所用?”
秦鬆受人所託,卻辦不到,急得滿頭大汗:“世子大人……依臣下看來,其實,何不就依他們的條件?”
“秦鬆,你到底怎麼了?”石宣英奇怪地看他一眼:“難道,你真怕了他不成?”
“臣下當然不是害怕……只是……”
“只是什麼?”
“臣下看他們獨處草原,那賀部的首領,也沒有什麼野心,爲的不過是求一個安穩。我們來這裡結盟,本是安定沙洲,避免他們爲劉卓所收攏,既然不爲劉卓所用……何不就放他們一馬?”
石宣英是何許人也?見秦鬆這一次態度如此堅決,心裡便生了疑心。秦鬆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一次照面,竟然苦苦替敵人求情,豈不是很奇怪?
他疑心秦鬆受了敵人的收買,可是,秦鬆畢竟跟了他許多年,他沉聲道:“秦鬆………你還不說實話?”
秦鬆支支吾吾的:“這,……世子大人!”
他大喝一聲:“秦鬆,你馬上從實招來!”
可怕的重逢17
他大喝一聲:“秦鬆,你馬上從實招來!”
秦鬆撲通一聲跪下去:“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實不相瞞,那個賀部的首領,竟然是臣下昔日的一個朋友。以前,臣下不知,這一次爲他所擒,才相逢。正是他要求臣下向世子討個人情,說他們可以盟誓,絕不投靠劉卓,只想保持安穩和獨立……”
原來如此!
石宣英笑起來:“既是如此,何不早說?”
“臣下生怕世子大人懷疑臣下有二心,是以一直不敢明說。”
“哈哈哈,秦鬆,你還擔心這個?你跟了我多少年了?現在說清楚了不就好了?你退下吧!”
秦松本想再問問,世子大人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但看石宣英的臉色,不敢問下去,只好退下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石宣英才坐下,整個頭緒非常紊亂,又覺得很奇怪:秦鬆的什麼故人能這麼厲害?
他甚至斷定,秦鬆絕對沒有百分百說實話。如果是他的熟人,自己豈會從沒聽過?
他略一思索,便道:“來人!”
來人正是他的親信周鴻。也是一員非常機警的大將。
他附在周鴻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周鴻心領神會,立即出去了。
這時,外面有人傳話:“家父請世子大人赴宴。”
來邀請的,是段北的兒子。
石宣英立即一起前去。
酒肉擺滿了桌子,旁邊,是清一色的段氏鮮卑的美女。這些美女帶點兒白種人的血統,高鼻深目,皮膚白皙,甚至帶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兒。
“世子大人來這麼久,我們還不曾爲世子尋點樂子,今日特意呈上十名美貌處女,任憑世子挑選……”
石宣英哈哈大笑:“多謝首領好意。”
他隨意擁抱了兩名美女,這一夜,喝得醉醺醺的。段北見差不多了,使一個眼色,美女們攙扶着石宣英下去。
可怕的重逢18
一躺上氈毯,兩名美女手嘴並用,石宣英坐享齊人之福,卻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倒下就呼呼大睡。兩名美女見沒法,好一會兒,才起身走了。
等她們一走,石宣英立即躍起來,悄然地一揮手,兩名侍衛悄然上前,捂住兩名美女的嘴巴,立即拖了下去。
燃一支蠟燭,又熄滅。他再次躺下,酒意全消,睡意也絲毫不見了。
這些日子,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切的談判,在武力威脅之下本來是非常順利的,但是,無論是段北也好,還是秦鬆,這些天,處處都透露出詭異。讓他不敢大意,甚至連美女都不敢享受了。
思慮了很久,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夢裡,很奇怪的場景,彷彿自己被人綁住,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那是一個蒙着面的女人,一個流氓,滿面的淫笑,手指在自己的腹部滑過……滑過……
他震驚而恐懼,如一隻遇見大灰狼的小白兔:“救命啊……救命啊……”
“哈,你喊啊……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你……”
“砰”的一聲,他幾乎跳起來,“小羊……小羊……”
四周寂靜無聲,月光如水。
才發現是一場夢。
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悵然看着窗外,竟不料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藍玉致這一走,從此渺無音訊。
葡天王啓程回了信都,他卻執意留在成皋關附近。不止是因爲這裡是對抗主要敵人劉卓的大本營,而且,心裡還藏着一個念頭:她是從這裡走的,也許,過一些日子,還能找到!
自己派了那麼多人出去,不信這沙洲茫茫,真的就插翅飛了。
但是,尋了這麼久,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幾乎要絕望了,卻不料,竟然在這個夜晚夢見她。他好生奇怪,之前,他是從來不曾夢見過她的。
可怕的重逢19
他幾乎要絕望了,卻不料,竟然在這個夜晚夢見她。他好生奇怪,之前,他是從來不曾夢見過她的。
這個女人,就連夢裡,對自己也是那麼兇!
“你喊啊,喊破喉嚨也沒人救你……”
那聲音如在耳邊,這一想,忽然想起她夢裡的手,如何劃在自己的身上,胸膛,小腹……妖精,那個比狐狸精還壞的女人,灌下了一大瓶的媚藥,再這樣的挑逗,然後放手……
渾身忽然着了火,而且,在這裡又不曾享受過美女——這一想,簡直心猿意馬,如坐鍼氈。他也不知道爲何,每次想起這個女人,總是渾身燥熱!
好似被人下了蠱一般!
“小羊!小羊!我若是逮住你,非要你好看不可!”
石宣英臉上帶了笑意,這纔出門,在月色裡牽馬出去。
從午夜到黎明,再到日暮。
那是一次長長的旅程。
石宣英勒馬,竟不敢相信人間會有這樣的美景。
那是一片杏子林,無邊無際,繁茂蔥蘢,樹上全是杏子,沉甸甸的紅杏,將好些枝頭都壓彎了,隨手可觸。
周鴻上前,“天啦,這麼多杏樹?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李廣杏?”
石宣英跳下馬背,摘下幾顆杏子,放入嘴裡,清甜爽口。
侍衛們見狀,也七手八腳地去摘杏子。
等大家吃飽,簡直牙齒都酸得不能說話了。
石宣英捂着牙齒,他並不愛吃水果,但是,任何人見到這樣的一片新鮮杏子,都不會不嘗一嘗。這一嘗,便是七八個下去,甜蜜後,全是酸楚,牙齒都咯咯的……
他放眼四望,前面,杏子林看不到邊,身後,剛剛跑過的草地,正是夏季,綠草如茵,如一張巨大的上等絲織地毯,點綴了許多野花,中間間或幾顆高大的樹木,如婷婷遮蓋的大傘,將大地遮蔽。
可怕的重逢20
許久,他才吐出一口氣來:“這就是賀部的領地?”
“正是。賀部擁有此地方圓五百里的水草之地。”
“難怪他們寧願一輩子躲藏在這裡!”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自言自語:“這片土地要是我的,我也不會讓給別人。寧死也不會讓給別人!”
周鴻笑道:“世子大人,這片土地,很快就會是您的了。”
他精神一振,是啊,這片土地,很快就會是自己的了。這裡的杏子林,這麼漂亮的水草,這些大樹,統統都會是自己的了!賀部首領如此頑固不肯讓出來,堂堂葡國世子,如果連這一點都擺不平,還有何面目回去向老父親交代?
他上馬,一揮手:“往前。”
侍衛們一擁而上,一行快馬,往前面奔去。
已經是黃昏,石宣英再次勒馬。
那是一片非常寂靜的土地:一大片茫無涯際的花海。都是野生的,各種各樣的小紅花,紫色的花朵,比薰衣草的顏色稍稍淡一點,卻更是茁壯,充滿了一種野性的生命力。
長年累月的征戰,就連王孫公子也不曾記得什麼是浪漫!
馬踏入半人高的花海里,他縱馬飛奔,一邊伸手扯下大把大把的野花,一時間,竟然不由自主地滋生了一種興奮而浪漫的情懷,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地方。
這裡,竟然可以如此隨意地揮灑時光,放蕩生命!
花海,杏子林,傘一般的大樹。
這些,全是賀部的!
所以,賀部首領誓死不從,寧做野人,不要封號。
他採擷花朵,縱馬馳騁,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完全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芬芳裡。
花瓣飄飛,有些如蒲公英的種子,灑了他一身一臉,越是往前,花草越是高,長年累月的野生,很多已經足足有一人半高,騎馬在上,有時也會遮擋視線。
可怕的重逢21
馬已經不好走了,彷彿也想欣賞這樣的美妙景色,放慢了腳步。
石宣英跳下馬背,拍拍它的背,笑道:“你一匹馬,懂得欣賞啥?”
馬咬一嘴的野花,又吐出來。
石宣英正要笑,忽然聽得周鴻的低聲:“小心,有人……”
衆人禁聲。
果然,前面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
石宣英悄然扒開花叢,探出頭看去,但見夕陽下面,一個騎馬的紅衣女子,飛揚跋扈,縱馬狂奔,笑聲如銀鈴一般,在夕陽下灑落下來。
衆人都鬆一口氣,原來是一個女人,顯然是賀部部落的。
石宣英卻心裡一震,那笑聲如銀鈴一般撞擊在胸口,竟然如此的熟悉,彷彿在哪裡聽過一般。
他再次撥開花叢,探出半個身子,想看清楚那紅衣女子的面容。
可是,她是背向的,在往側面跑,一邊跑,一邊歡笑,鞭子高高舉起,總是輕輕落下,身姿那麼矯健。
她頭上是當地姑娘那種長長的辮子,戴着一個金色的髮箍,穿的紅衣服,也有明黃色的絲線。火一般紅豔豔的身影,比夕陽更加燦爛。
甚至她坐下的駿馬——是一種奇怪的顏色,如如此神駿,如此進退自如,完全跟它的顏色不匹配!
那是一匹超級的好馬,而且,就連馬也那麼熟悉。
“咯咯……咯咯……”
女子的笑聲又清脆,又爽朗,充滿了一種無憂無慮的味道。他確信,他從未聽女人這樣笑過——從來不曾!
可是,那般的熟悉,卻又是爲何?
他往前走一步,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
“世子大人……”
“快,馬上追上去,追上那個女人……”
周鴻駭然,這也太色迷心竅了吧?到處是美女,世子孤身犯險去追賀部的一個美女?再往前,只怕就是他們的大本營,追上去了豈能有命在?
刺骨痛愛1
他往前走一步,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
“世子大人……”
“快,馬上追上去,追上那個女人……”
周鴻駭然,這也太色迷心竅了吧?到處是美女,世子孤身犯險去追賀部的一個美女?再往前,只怕就是他們的大本營,追上去了豈能有命在?
這時,那馬速忽然放慢了,馬背上的女子彎腰,手伸出去,採摘前面粉紅的小花,一撈就是一大把,舉起來,隨手一拋,粉紅粉藍灑了她滿頭滿臉……
藍天白雲,夕陽無限,紅衣的奔騰熱烈的女子,滿天拋灑的野花,那種咯咯的笑聲……一切都是無憂無慮,遠離塵囂!就連笑聲,也充滿了芬芳!
石宣英站在原地,竟然癡了。
他沒有追上去,就生怕驚擾了什麼人的好夢!
周鴻等本是擔心他冒失,卻不料,世子大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花海里,跟生根了一般。他們隨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見那個女子的側影,真正的鮮衣怒馬,頭上還有一層飄揚的紅巾,彷彿是爲了遮陽的。就如一團火的影子,令人來不及分辨她美還是不美,立即就被那種迷人的風姿所吸引了。
“是她!是她!”
周鴻等莫名其妙:“世子大人,是誰啊?”
“是她啊!是她!”
衆人面面相覷,世子大人雖然風流成性,可是,這個尋芳客,難道在這麼陌生的地方也會遇到熟悉的女子?
“世子大人?”
石宣英只是失魂落魄的,繼續往前走。一步步下去,野花倒下一地。
那紅衣女子已經上馬,很漂亮的一個姿勢,穩穩地坐住,拉了馬繮,又是一把野花舉過頭頂,一揚鞭,馬便飛奔起來。
石宣英的目光追隨那團火紅的影子,眼看就要消失,急忙道:“不好……”
“世子大人,怎麼了?”
刺骨痛愛2
“世子大人,怎麼了?”
可是,他根本來不及喊住石宣英,石宣英已經衝出去。一陣狂奔,但見那紅衣女子的駿馬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拔足狂奔的男人,縱馬飛奔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趕什麼,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在追趕什麼,但見這世子,完全亂了分寸,忘了身處的環境,只是往前急衝,彷彿要跟一匹千里馬賽跑似的,腳下,無數的野花倒下去……
周鴻喊道:“世子……你的馬……”
石宣英這纔想起,自己是奔跑,豈能追上飛奔的戰馬?而且相距了那麼遠的距離。他立即上了爪黃飛電,周鴻卻一把拉住他:“世子,小心……”
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前面掠過,都是極其彪悍的賀部族士兵裝束。爲首的,是一個戴着賀部那種特殊的編織高冠的男子。就算在馬上,也能看出他那種挺拔而彪悍的風姿,一馬當先,風馳電掣。
而身後的隊伍,採用的是一種原野作戰的陣法,在奔跑中,不時變換。他們的動作那麼快,來去如風,幾乎連石宣英都看不清。要知道,這些部落,昔日從來不會有這麼大規模的陣法操練,而且,採用的方法也是異常先進的。難道此人就是賀部的首領?
衆人立即潛伏在花海里。不一會兒,這隊人馬已經呼嘯而過。
衆人噓一口氣。
周鴻道:“莫非這就是賀部的首領?看樣子果然名不虛傳。”
石宣英立即道:“我去看看!”
“世子大人,這太危險了!”
現在寥寥幾個人躲藏在花海里,還不被發覺,但是,繼續往前,還怎能掩藏行蹤?
石宣英一揮手,阻止了他們:“你們就在原地等候。”
“世子大人,您可不能孤身犯險……”
“人多了會發現蹤跡,你們在原地待命,不許亂走。”
刺骨痛愛3
一聲令下,儘管周鴻等人非常擔心,也不敢反對,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世子大人從花海里竄出去。
爪黃飛電也是封了嘴,裹了蹄子的。石宣英依舊不敢大意,再往前走得一段,便將馬藏好,孤身一人藉着暮色往前走。
依舊是一望無際的花海,只是,越往前走,植物就沒那麼高了,從半人高,再到只能過小腿處……花色也是層層遞進的,從粉藍到粉紅,再到星星點點的金黃色……那麼高,那麼遠,一朵一朵,迎風招展,是一種野生的向日葵。
石宣英停下腳步。
又聽到那麼熟悉的笑聲:“咯咯……咯咯……”
彷彿山泉水掠過這無邊無際的花海。
他怕驚動了人兒,幾乎是匍匐在花海里行走。
近了,那麼近,幾乎扒開花叢,就能完全看清楚她的樣子——她就坐在草地上,背後是成片的野生向日葵,那向着太陽生長的金黃色的花,跟她鮮豔的紅衣形成鮮明的對照……一陣風來,她的頭紗揚起,從後面高高地飄起來,纏繞住身後的一株向日葵……
紅的火紅,黃的金黃。
某一瞬間,石宣英摒住了呼吸,竟然呆了。
這一生,戰爭無數,閱女無數,要什麼有什麼……卻從來不曾這樣!
某一刻,忽然覺得自己變得非常非常的幼小,非常非常的稚嫩,就如一個初生的嬰兒,乾乾靜靜地來到這個世界,看着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子……
紅色的面紗覆蓋她的面龐,他看不清楚。
只能偶爾聽到她的笑聲。不知想起了什麼,覺得好笑,覺得歡樂,在這大自然的無邊無際的海洋裡,不需要任何的隱藏,任何的僞裝,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以前,他從不知道,她還能這樣笑的。以前,那是一個戴着面具的人,隨時都那麼冷淡,彷彿天地間,誰都是陌生人。
刺骨痛愛4
他的手伸向懷裡。
是一條很長的紗巾,很長很長,是藍色的,幾乎也這樣飄拂在花叢裡,跟那紅色遙相呼應……那是她自己裁剪的。只有她一個人才用這樣的東西。
那樣藍色的衫裙,走在成皋關外的小河邊,垂柳依依,風情萬種,只露出了一雙雪白的玉足,在河水裡拂過,濺起無數清澈的水花。
他的喉頭一緊,彷彿那隻玉足捏在自己手裡,滑不留丟的。
有些人,有些事情,是一種感覺。
如果你曾經被一個女人那麼銷魂地灌下去一整瓶春藥——你對她,一生一世都是不會改變的。
但是,這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那一次的稀粥,風雪夜裡,她坐在角落裡,一個勁地嬉笑怒罵,敲詐勒索……他固執地認爲,就是那一刻,自己喜歡上她的!就是那個夜晚!
絕非是第一次的不堪的相逢,也決不是她藍色衫裙時的嫵媚——僅僅是一個夜晚,一個人,便可以愛上另一個人!
他忽然口乾舌燥,面紅心跳,幾乎透過她的紅色面紗,看到裙下的玉足。
他幾乎要跳起來,衝過去,再一次地抓住她的腳——
一陣馬蹄聲,悠閒的。
石宣英急忙放低了身子,摒住呼吸。
正是之前見過的那個賀部的首領。他跳下馬背,身子高大健壯,古銅色的赤膊,頭上是賀部人的高冠,就連臉色,也是賀部人的那種五顏六色的色彩。
石宣英不認識這個人,只看到他走路的姿勢,那種風度,都有一種難言的氣派,彷彿是一個真正的王者。
他滿頭大汗,步履矯健,渾身充滿了一種無言的力量,彷彿天塌下來,也一肩挑了。
石宣英生平很少對男子喝彩,這一下,卻不得不對這個如此陌生的男人叫一聲好!是昔日沒見過的類型,彷彿他天生就是光明磊落的。
刺骨痛愛5
石宣英生平很少對男子喝彩,這一下,卻不得不對這個如此陌生的男人叫一聲好!是昔日沒見過的類型,彷彿他天生就是光明磊落的。
但是,他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他之前對明道不是十分熟悉,再加上明道入鄉隨俗,野人的裝束,他根本就不可能認出來。
他只看到本是坐着的紅衣女子,見那男人走來,咯咯地再次笑起來。
石宣英在花叢裡看得那麼清楚:紅衣的女子,揭開了自己頭上防曬的面紗……他忽然摒住了呼吸!
不是摒住呼吸,這一刻,他根本無法呼吸。
只看到那麼鮮明的一張臉,她的長長的睫毛,靈動流轉的眼睛——這些,都是他想象的,其實,他只看到那張臉!
竟然是那張臉!
甚至紅紗下面簡單的辮子——真真正正,如一個賀部的女人了。
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樣子,眼角總是微微地往上彎起。
她在笑聲裡凝視那個靠近的男人,“累了吧?先歇一會兒”。
男人也沒說話,因爲已經走向了背對,石宣英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到他在笑。男子只是大步走向她,挨着她坐下,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頭。
她那麼自然,就勢倒在他的臂彎裡,兩個人就那麼躺着,靜靜地閉着眼睛。
彷彿這世界上,就只有他二人。
一切盡在不言中。
何等的默契!
彷彿花叢裡鑽出了一條毒蛇。石宣英幾乎跳起來,被什麼狠狠地蟄了一口。卻強迫自己坐下去……一直一直地坐下去。
是躺下去,也那樣躺在花叢裡。
夏日的微風,連熱氣也吹得無影無蹤,只有那小粉的花掃着他的面龐。
他伸長了臂膀,如那個賀部的首領,一彎曲,只是自己的身邊,沒有女人躺在懷裡,只摟住一把的閒花野草。
刺骨痛愛6
又那麼奇怪,自己女人那麼多,爲什麼就從未有女人這樣躺在自己的臂彎,長長久久,一言不發,只是信任而沉睡?
爲什麼自己不曾這樣躺在一個女人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就只是靜靜地閉着眼睛,就那麼舒適,那麼悠閒?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鶯歌燕舞……女人的功能,不都是暖牀,或者OOXX麼?
爲什麼還可以這樣靜靜相伴,一句話都不說,只靠近了,就覺得銷魂無限?
那兩個男女,純潔得彷彿是這花海里走出來的兩個小孩子,童年的歲月,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這一瞬間,心裡不是妒恨,不是傷心……不不不,這些都不是,只是一種奇怪:爲什麼,自己以前從未試過這樣的滋味?
他的目光,從花叢看到藍色的暮靄,將這片草地慢慢的覆蓋。牛羊的哞哞的叫聲,都淡去了。四周那麼寂靜,方能真正嗅到四處粉紅花瓣的味道,淡淡的,那麼清香。
這麼寂靜的家園,這樣依偎的男女——賀部首領非要固執守護,絕不妥協的原因?
也許是花粉鑽進了鼻子,他幾乎忍不住要打噴嚏,卻死死地捂住嘴巴,強行忍住。
那二人好像是醒了,依舊躺着。
是她先開口,聲音清脆,語速也快,唧唧喳喳地說話:“你猜,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
男人的聲音帶了笑意,仔細地想:“啊?9?6?”
“爲什麼?”
“不知道。是哪個?”
“這都不知道呀?你真笨。”
他再想:“1整天躺着,最懶惰的是它?”
“那最勤快的呢?”
“3?”
“哈哈哈,你真笨,這都不知道……”
“快說,到底是什麼?”
“不說,不說,自己想……”
……
刺骨痛愛7
石宣英也在想,到底是誰最勤快,誰最懶惰呢?他絞盡腦汁,想不出答案,竟然眼巴巴地看着外面,希望那個女子說出來。
就如某一次,他悄悄聽到父王的話:“好姑娘……好姑娘……你快告訴我……”
好姑娘!好姑娘!
他幾乎也要衝口而出:“好姑娘……快告訴我吧……”
而另一個男人也在問,賀部的首領,他半簇擁着那個女人,那麼親暱,毫無距離,摟着她的腰肢,兩人臉對着臉:
“哈,我真的想不出來,快說,快告訴我答案……”
“就不說……”
“說不說?不說胳肢了……”
“咯咯咯……咯咯咯……”
在男人作勢的咯吱聲裡,女子笑聲更是清脆,“呀……壞人……真壞……你賴皮,每次都賴皮……快放開我啦……”
“不說就不放……快說……”
“偏不說,誰叫你那麼笨嘛,每次都不知道答案……咯咯咯……”
那笑聲,幾乎有一種媚到骨子裡的味道……讓人筋骨酥軟一般的纏綿。
真不敢相信,那麼兇悍的一個女人,竟然能夠這樣。
竟然是這樣,彷彿,她本來的面目就是這樣。
當揭下了一切的僞裝,一切的防備,原來,女人,再強悍的女人,也只不過是女人。
忽然想起一個可怕的問題:談戀愛!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談戀愛?
“葡先生,我們談戀愛好不好?……不會我教你嘛……就是要先約會啦,送女孩子花,請女孩子吃飯,還要說很多好聽的話……”
他偷聽到的,也曾經在別的女人身上實踐,從鮮花到珠寶再到玄狐大氅……要什麼就給什麼,無限度地寵愛——可是,怎麼沒有發現談戀愛有那麼奇妙的地方?
再怎麼談,難道還不是爲了OOXX?
刺骨痛愛8
又何必再花費什麼精力?
男人和女人,看上了,不就該馬上就OOXX麼?
現在才知道,不是!
OOXX之外,還有這樣多的東西!
只是!
她竟然跑到這樣的地方,跟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談戀愛。
不是自己,也不是父王——而是一個誰都不認識的野人!那彪悍的,陽剛的,充滿了男人氣概,甚至英雄氣概的賀部首領!
“說,快說……”
“唔唔唔……唔……”
彷彿女子的口被封住,發出的,竟然是那種銷魂到了極點的聲音。
石宣英本是在想那個問題,忽然聽得這樣的聲音,幾乎要跳起來,一把就按住了腰上的刀鞘,一下就抽出來,眼睛如嗜血野人一般……
“咯咯……放開啦,壞人……”
地上的紅衣女子忽然掙脫,跳起來,飛速地向前奔跑,一邊跑一邊笑:“哈哈,追上來我就告訴你……快點啦……”
男人笑着就追上去。
她加快了速度,身姿那麼矯捷,腰肢那麼柔軟,就如一隻野鹿跑在無邊無際的花海里,甚至如一個小孩子般,帶了一點兒蹦蹦跳跳的。
她一邊隨手摘起野花,一邊歡笑,心無芥蒂,“你真是笨耶……唉,這麼簡單的問題……”
男人衝上去,攥住她的手:“快說嘛……”。
她依舊不停留,在花裡奔跑,一邊跑一邊笑:“就不告訴你……嘻嘻,自己想嘛……唉,你真笨耶……”
石宣英按住腰刀的手,微微地顫抖。
某一刻,彷彿自己是這片浩瀚花海里的一隻土撥鼠。
然後,那歡笑的男女已經遠去了。
夜色,已經徹底籠罩了這片遼闊無邊的土地。
石宣英從花海里走出去,腳步十分緩慢。某一刻,忽然想起黃金城,自己簇擁着水紅,何等的春風得意,目無下塵。
刺骨痛愛9
石宣英從花海里走出去,腳步十分緩慢。某一刻,忽然想起黃金城,自己簇擁着水紅,何等的春風得意,目無下塵。
原來,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完全是不同的。女人,要的不是男人找了幾百個其他美女來刺激自己,而是要如那個賀部的首領,哪怕只是舒展雙臂讓她一枕;哪怕是聽她講幾個不那麼好笑的笑話。
是要一切讓着她,寵着她……就如父王那樣,嬌縱着,千依百順着,而且,不能再有其他別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
女人,竟然是如此複雜的動物……如此地貪婪,要得太多,要了人,要了心,還要一生一世!
原來是這樣!
遠遠地,他聽到那個部落的牛馬的聲音,燃燒的煙火,一種燒烤的獵物的味道……那兩個男女,已經縱馬飛奔,回到了自己的家園。
這裡,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談情說愛後,回去的家園!
他的眼裡,幾乎要射出血箭!
戀愛的本質,他媽的,什麼玩意兒,說得好聽,說來說去,還不是被翻紅浪,翻雲覆雨!那個該死的賀部首領,該死的男人,該死的女人!
放眼四周,竟然無法靠近,花海往前,戒備如此森嚴。
靠近他們部落核心的地方,都有暗哨。
他仔細地查看那暗哨的方法,以自己的經驗,竟然看不出,顯然是他們部落特定的一種方法。哪怕倒下一個人,其他人也能立即明白。
他不敢繼續往前走,只站在原地。
暮色,將他的頭臉完全覆蓋,悄無聲息。
這是一個星光滿天的夜晚。
周鴻等人看着漫天的繁星,左右徘徊,急不可耐。世子大人這麼晚了還不回來,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有侍衛忍不住了:“世子怎麼還不回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刺骨痛愛10
有侍衛忍不住了:“世子怎麼還不回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周鴻自己也很心虛了,世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就算看上了,難道不能忍忍?過幾天攻打下來了,別說一個女人,就算他把賀部的女人全部佔爲己有,又有何難?
“不行,我們必須馬上去看看,若是世子有個閃失,我們回去怎能交差?”
周鴻一咬牙,也顧不得違背軍令,立即道:“大家小心點,跟我出發。”
衆人剛往前走了一點,忽聽到前面的聲音,黑影裡,正是石宣英和他的爪黃飛電。一人一馬都徜徉在花海里,幾乎如在散步一般。
周鴻鬆一口氣,又驚又喜:“世子大人,您沒事吧?”
石宣英沒有回答,只是回頭,看了看剛剛走過的一路花海,後面是這樣的繁星,前面也是這樣的繁星。
“世子大人?”
他忽然問:“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周鴻,你們知道麼?”
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怎麼回答得上來?
石宣英見無人能回答,搖搖頭:“我這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爲什麼就是想不出答案呢?”
周鴻等人完全不明白,世子大人追上去,就是爲了這個答案?
“大人,我們回去吧……”
“周鴻,馬上趕回去,下令把葡國軍隊退後一百里處駐紮。”
“世子,我們馬上要攻打賀部了,撤軍這麼遠,行動怕不會很方便啊……”
“馬上傳令下去。”
“是。”
石宣英翻身上去,一揚鞭子,爪黃飛電便飛奔起來。
星光下,爪黃飛電雪白的鬃毛散發出一種閃閃的光彩,方纔記起,這馬,也曾經是她的——她搶去的,如今,已經歸還自己。
那個女人,倒真的,一分一毫,也不曾要過自己的東西。
刺骨痛愛11
是父王讓她歸還的還是她自己歸還的?他竟然想不起來,也不知道。
只想起,她現在所騎的還是灰影騎士。是父王最喜歡的灰影騎士。
心裡忽然有點兒幸災樂禍的——父王何等地處心積慮,現在,又算什麼呢?防範了那麼久,竟然還是這樣!
騎了父王的馬,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談情說愛。
他心裡如燃燒了一團熊熊的火焰,幸災樂禍,心如刀割!一鞭子下去,爪黃飛電跑得更是迅疾。
主帥營帳裡,一根巨燭熊熊燃燒。
秦鬆應命而來。不知道主帥爲何半夜三更召見自己。急忙問:“世子大人,莫非有緊急軍情?”
石宣英端坐正中的大椅子上,椅子也很奇怪,是段北部落裡的一種粗大的椅子,說是椅子,倒不如說是一塊奇怪的大木樁。
石宣英手裡端着一杯酒,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看了秦鬆一眼,“秦鬆,你說,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
“這……”
秦鬆一時反應不過來,小心翼翼的問:“請恕末將愚鈍,實在是不知道……”
石宣英一笑,酒杯在手裡旋轉了一下,“秦鬆,你在賀部遇到的故人,今日我也看到了!”
秦鬆心裡一震,立即跪下去:“請世子大人恕罪……”
兩個人說的完全是不同的人,直到此時,石宣英根本沒認出明道,秦鬆也根本不知道藍玉致也在哪裡。
但是,兩個人,都以爲對方說的是同一個人。
石宣英心想,難怪當時秦鬆一再勸阻自己不要攻打賀部。卻是因爲這樣的緣故。
秦鬆忽然想起什麼,“世子大人,天王有命令傳來,要您速戰速決,儘快解決這裡的問題,返回信都……這是命令……您看……”
是一封緊急公文,正是葡天王從信都發出來的。
刺骨痛愛11
石宣英看了,收起來,放在一邊,葡天王的語氣裡也是疲憊,也許是因爲這裡拖延太久,所以,他已經失去了耐心,精力,已經轉移到了信都的發展和國內的大小矛盾的解決上了。
石宣英淡淡道:“秦鬆,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裡的問題。”
“就一個賀部了。世子大人,末將認爲,只要不出意外,應該很快了!”
“賀部!賀部!秦鬆,關於你那位故人,你就不必向父王提起了!”
“這……末將理會得。世子大人,關於賀部……還是照舊攻打他們?”
“攻打?不!我先想想……”石宣英撐着額頭,“攻打就不必了,但是,我想和你那位故人談談。秦鬆,你能否把她約出來?”
秦鬆喜上眉梢:“世子大人果真有此意?”
“當然!”他的神態非常傲慢,“他們沒有任何的優勢,就必須答應我的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告訴賀部的首領,我可以答應他們的一切要求,但是,請他們交出一個人來。”
秦鬆面色一變:“世子大人要什麼人?”
“一個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就是這個問題。”
秦鬆再是粗豪,也忽然明白,自己和世子大人,所提到的也許並不是同一個人。他一轉念,再問:“是男人還是女人?”
石宣英反問:“難道你的故人還能是男人?”
秦鬆心裡一沉,暗呼,幸好自己沒有馬上把明道說出來。
石宣英見他支支吾吾的,更斷定,他當初遇到的就是藍玉致。
“世子大人,這個人……賀部,有這樣一個人麼?”他只覺得奇怪,世子的要求怎麼那麼奇怪?
“你只需要對賀部首領說就知道了!一對他說出這個問題,他自然知道我要的是誰!”
秦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刺骨痛愛12
秦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秦鬆,你親自去傳令,要賀部首領親自把那個女人交出來!只要交出了這個女人,縱然他們不搬遷,我也再不會去攻打他們!記住,必須要賀部首領親自送來!”
秦鬆鬆一口氣,原來是要一個女人。
世子大人,不過是要一個賀部的女人而已。他了然一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世子大人果然是風流成性,這一去之下,竟然看上了一個女人,從此,就會止息干戈?
果然,自古以來,還是和親政策最是有效。若在往日,秦鬆會覺得他太過輕率,爲了女人不顧大局,但是,這一次,方覺得還是有點道理,而且也是他自己所期盼的結局。
對於明道來說,隨便獻出族中一個女人,就可以挽救部落的命運,這有什麼困難的?
石宣英一笑,揮揮手:“你明日就去辦妥此事。”
“是,末將一定不辱使命。”
“對了,你切忌,此事以後不要對父王提起。”
秦鬆見他再三叮囑,還以爲他是擔心葡天王知道明道的下落,想起他曾經帶來的私奔的屈辱罷了。
他走到門口,忽然聽得石宣英道:“秦鬆,你還要記得告訴他!交了這個女人,一切好說!若是不交,我定叫他雞犬不留,全族滅絕!”
秦鬆心裡一咯噔,看似非常簡單的條件,莫非,是一個可怕的陷阱?
夕陽落在頭頂,又一天的訓練結束了。
藍玉致坐在草地上,側耳傾聽對面馬蹄的聲音:總是這樣呼嘯來去。那是明道發明的一種戰陣,馬陣在前,側翼是步騎兵,舉着利刃長矛和弓箭,協同作戰。這令她想起二戰時期的德國軍隊,裝甲車和坦克開道,後面是掩護好的士兵……古往今來,戰爭的種類,武器的種類可以不同,但是,戰略,卻很多是相通的。
刺骨痛愛13
她想得出神,然後躺下去。
總是這樣,每次訓練到最後,她都是提前走一會兒。畢竟是女人,根本受不了那樣高強度的訓練。
她總是提前躺在這裡,等待明道的到來。
還沒有馬蹄聲,只有野花吹拂到臉上的那種聲音。她閉着眼睛,任憑頭頂的風吹過,忽然想起狐狸的話:“如果你每天下午四點鐘來,那我三點就會開始感到幸福。”
這就是約會的力量。
這就是心跳的力量。
然後,還有對面的人羣聚集地裡散發出的香味:他們擡着獵獲的各種動物,或者開始宰殺一些動物,不幾日,就要有盛大的慶祝了!
是自己的婚禮呢!
心砰砰直跳,做新娘子的感覺,勝過了一切。爲一個男人,一日之內變老——從新娘到老婆這樣的蒼老!
沒有馬蹄聲,是他的腳步聲。厚厚的靴子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立即躺下去,閉着眼睛,假裝睡着了。
人無聲無息地走近,近了,近了……近得連呼吸的氣息都吹拂在臉上,灼熱不堪。
她依舊閉着眼睛,抿着嘴巴,不讓自己笑出來。
一雙手伸到腋下,她咯咯地就笑着跳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壞人……每次都這樣……”
他也哈哈大笑:“叫你裝!看你還裝睡着了不!”
“今天太累了嘛……你看,我的腿都青了一塊……”
他撈起她的裙裾,果然,下面的緊身胡褲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腿,上面老大一塊青疙瘩。他一碰,她叫一聲。
“哈,很疼麼?”
“當然了。”
他蹲下身去。
她的眼睛一亮:“你揹我?”
也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撲上去。
他穩穩地站起來。她在他的背上,兩人一直往前走,野花那麼繁茂,她不時地俯手採摘,一邊唧唧咯咯地:“哇,這樣比騎馬還舒服呢……”
刺骨痛愛14
他穩穩地站起來。她在他的背上,兩人一直往前走,野花那麼繁茂,她不時地俯手採摘,一邊唧唧咯咯地:“哇,這樣比騎馬還舒服呢……”
“當然了,肉墊子當然比馬背好。”
“哈,你這樣豈不是成了馬?”
“唉,娶了老婆就得當牛做馬……這有什麼辦法呢?”
她笑嘻嘻地貼在他的耳邊,悄悄地咬一下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吹一口氣,聲音那麼柔軟,那麼膩膩的:“以後,你天天都揹我,行不?”
“那樣,你豈不是會變成一個懶豬?”
她將一大把野花灑在他的頭上,脖子上,哈哈大笑:“我就喜歡變成懶豬……懶豬不好麼?”
“好好好,好得很……”
……
天邊的晚霞那麼燦爛,藍玉致扔掉手裡最後一束野花的時候,忽然覺得這一切都那麼不真實——比穿越的經歷更加模糊。
一切,都太完美太順利了。
被人這樣的寵愛,憐惜,心跳,纏綿……甚至一場盛大的婚禮……就算不穿婚紗,不戴戒指,但是,有那麼多人的祝福,一場超級盛大的盛宴……
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爲什麼就是真的呢?
會不會是自己一直在做夢?會不會是自己一直一直都醒不了?
她緊緊地抱緊那個脖子,喃喃自語:“明道,你是真的麼?”
“傻瓜,難道我還會是假人?”
她抱得更緊,好一會兒才說:“也許……我是假的呢……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除了夢境,人生怎麼可能如此完美,求仁得仁?
他聽出了她話裡的淡淡的悲涼,駐足,好一會兒才反手摟緊她:“玉致,能夠一直做夢難道不好麼?”
如果自己一直能夠給她做夢的感覺,豈不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情?
她笑起來,豁然開朗。
刺骨痛愛15
一切,都近在眼前,挑選好正要宰殺的肥羊,肥牛,部落裡的女孩子們準備的花簇,還有紅色的衣服……甚至鑲嵌了各種野花的帽子,是藍玉致自己親手做的。
小屋子那麼寂靜,那麼祥和。
晚餐擺在草地上,風吹來,將滾燙的烙餅吹涼,香味恰到好處。
藍玉致擺了碗筷,聽得外面急促的聲音,是傳令的士兵:“首領大人,有人求見……”
明道站起來:“是誰?”
“就是上次我們曾經抓獲的那個秦鬆。”
明道好生意外,看一眼藍玉致,藍玉致擺放筷子的手一僵硬,點點頭,一閃身進了房間。
“快請秦將軍。”
他親自迎上去,但見秦鬆一人一馬,滿面喜色,老遠地就大喊:“明道,好消息,大好消息。”
明道心裡一鬆,見他滿臉的笑容,就問:“秦將軍,什麼好消息?”
“世子大人同意了你們的要求。”
明道一時沒有回答,就連屋裡的藍玉致也一陣狐疑,石宣英,他會這麼爽快?
然後,她聽到明道的聲音:“世子大人都答應了?那可真要多謝他了。但是,他有什麼條件呢?”
“哈哈,明道快人快語,我也就不轉彎抹角了。世子大人的確有一個條件,但是,我看,卻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對你們來說,非常非常簡單。”
“哦?是什麼條件?”
“世子大人只向你們部落要一個女人。”
“女人?”
“對,你也知道,世子大人向來風流,處處留情,這一次,不知看上了你部落的什麼美女。哈哈,我們都在笑他,現在變了胃口,喜歡這些黑黝黝的姑娘們了……明道,你們只要送他一個美女就成了。”
“世子大人是隨意要我們部落中的一個?”
“他說,你們知道是誰……哈,對了,世子大人說,要一個知道一個答案的女人…”
“什麼答案?”
“‘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世子大人說,他要知道這個答案的女人,就這一個就行了……”
屋裡,藍玉致手裡的烙餅幾乎掉在地上。
屋外,明道也倏然色變。
“‘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世子大人說,他要知道這個答案的女人,就這一個就行了……”
屋裡,藍玉致手裡的烙餅幾乎掉在地上。
屋外,明道也倏然色變。
秦鬆心裡本來也存了狐疑,覺得世子的這個要求很是古怪,如今,見明道色變,一驚,還沒開口,明道先說話,神色十分鎮定:“秦將軍,這是世子提出的唯一的條件?”
秦鬆點點頭,有些不安:“我當時也在狐疑……明道,請問,你們族裡,真有這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麼人?”
明道淡淡一笑:“秦將軍,你可以回去告訴世子大人,其他任何條件我都答應,就這一個不行!”
那是擲地有聲!
那是原則問題。只要還是個男人,就絕對不會同意的問題。
秦鬆固然一驚,屋裡的藍玉致也眼眶發熱,甚至超越了對於石宣英不知何時闖進來的恐懼!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石宣英,他縱然安插了奸細,甚至他自己做了奸細,又有何懼?
“明道,請問,這個女人何以那麼重要?”秦鬆百思不得其解。
明道點點頭。
秦鬆想起石宣英的警告,試着,還要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明道,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何苦來着……”
明道看着他,沒有說話。
秦鬆忍不住了,壓低了聲音:“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來時,世子大人曾有警告,說這個女人若不交出去,他必將殺絕賀部,雞犬不留!而且,必須你親自交出去!”
屋裡的藍玉致再一次心裡一震!
憤怒,如一座火山,幾乎把她徹底淹沒了。
好一個狠毒的石宣英。肯定是無意中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他並不泄露,反而是採取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法。要敵人,親自把自己的妻子,送給他享用!
享用的同時,他一定得意洋洋,看呀,你藍玉致愛上什麼男人,我就要他親自把你當禮物送出去,不送,就誅滅全族。
你什麼都算不得!你無論嫁給什麼人,我都有辦法把你變成一件禮物!
這世界上,還有哪一個男人會比這更加卑鄙無恥?
強行霸佔不說,還要從精神上給予極大的折辱,徹徹底底將自己踐踏在腳下。
當初小黃蛇殺不了自己,現在,就採取更加毒辣的手段。
她氣得渾身顫抖,手下意識地緊緊地握住了迷你槍,一時間,腦子裡嗡嗡作響,幾乎忍不住衝了出去。
四周那麼寂靜,所有人,都靜默無聲。
好一會兒,才聽到明道的聲音,依舊鎮定的:“秦將軍,抱歉,這恐怕會令你家世子大人失望了……”
秦鬆很是不安:“這……明道,你也說了,你又不喜歡賀部的女人,就一個女人而已……何況,自古以來,各大部落互相聯姻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個女人,解救一個部落,怎麼說都是划算的買賣!
“明道,你再考慮考慮……”
“秦將軍,我無需考慮。因爲那個女子,是我的妻子!”
他說的是妻子,連未婚兩字都直接省略了。
這一次,是輪到秦鬆大吃一驚了,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就說,石宣英怎會突然那麼好心,隨意看上某個女人就是了,原來,竟然指名要的是明道的妻子。
殺父之恨,奪妻之辱,是一個男人一生必然報復的兩件大仇。
而世子大人,竟然提出這麼無恥的條件——這哪裡是寬恕,而是赤裸裸地侮辱和挑釁了!
“秦將軍,感謝你一番厚意!不過,請你轉告世子大人,縱然血戰到底,明道也在所不惜!也不需要他網開一面了。”
秦鬆哪裡做得聲息?
反倒是屋子裡的藍玉致,見行蹤已經被石宣英得知,也不必再掩藏,幾步就從屋裡出來,拉着明道的手,一笑:“秦將軍,別來無恙?”
秦鬆完全已經呆若木雞,明道也就罷了,那女子竟然!好一會兒,才能說話:“天啦,竟然是你,是藍小姐!”
“就是我!”
“可是,藍小姐……葡天王……天王他一直在找你……”
葡天王!葡天王,那是心裡的一根刺!他找自己幹什麼呢?
也如上一次追殺明道那樣的追殺?上次死不了,這一次,終於是要補上。葡天王,果然是神通廣大!
藍玉致此時已經悲憤到了極點,但覺那對父子,老的虛僞冷酷,而石宣英,簡直是如跗骨之蛆,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找自己!
當然要找到自己!
毒蛇咬,打耳光,現在,是要自己的尊嚴來綁架整個賀部的性命。
她怒極,反而淡淡一笑:“秦將軍,煩請轉告石宣英,我一定會殺了他!”
一定! !
她這一生,從未如此痛恨一個人,但覺如果石宣英站在自己面前,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槍打得他腦袋開花。
秦鬆被這一驚人發現驚呆了,猶自站在原地,雲裡霧裡。轉來轉去,兜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子,竟然是明道和藍玉致!
世界,何其狹小。
好一會兒,他才忙不迭地,語氣十分誠摯:“既然是你們二位,我也就實話實說了,你們最好馬上離開此地,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世子大人的大軍駐守,一旦策動,賀部必將遭遇滅絕之災……你們二人最好馬上走,就你二人,方能逃得劫難…………”
明道肅然道:“多謝秦將軍好意。但是,明道得到賀部族人擁戴,不可能捨棄他們,獨自逃生。我們夫妻,誓死和賀部共存亡,沒有苟且偷生的道理……”
藍玉致在這緊要關頭,反而精神清明,勇氣倍增,淡淡道:“他石宣英縱然厲害,我們也不會束手待斃。秦將軍,多謝你了。”
秦鬆見這二人態度如此堅決,無法再勸,只能告辭。
出去的時候,正是夜色溶溶,已經是夏末了,草地上的風一陣一陣地吹來。他看到那些圍着篝火跳躍,歌唱的男男女女。他們那麼快活,那麼滿足,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逐水草而居,安逸勇猛,絲毫也不曾意識到,一個滅頂之災,即將向他們襲來。
他奔出去很遠,纔想起,明道所說的婚期,算一算,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難怪,明道會如此的憤怒。
整件事情,那麼離奇,他甚至不知道,究竟如何向石宣英回報。
屋裡,一隻鬆燭搖曳不定,忽明忽暗,鬼蜮的眼睛,就如這個陰晴不定的世界。
藍玉致坐在桌子旁邊,良久,伸手簡短了一截燈芯。只聽得細微的“啪”的一聲,屋子裡立即明亮了起來。
旁邊,放着一件紅豔的喜服,一件同色系的金黃色相間的頭冠。尤其是喜服,上面繡了牡丹,鳳凰,幾色的絲線交織,妖嬈奪目。
準備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穿上這身漂亮的衣服,堂堂正正地拜堂成親,光明正大地做某個男人的妻子。
她的手指甲放在珠冠上,輕輕地滑過,那乳白色的珠子上,便有了一絲小小的痕跡,然後,一條,一條……
外面響起腳步聲,是明道走進來。他見她呆坐在那套漂亮的喜服前,失魂落魄,就挨着她坐下去,輕輕摟住她的肩頭,柔聲道:“玉致,太晚了,先去休息吧。”
外面響起腳步聲,是明道走進來。他見她呆坐在那套漂亮的喜服前,失魂落魄,就挨着她坐下去,輕輕摟住她的肩頭,柔聲道:“玉致,太晚了,先去休息吧。”
她擡起頭,在黑夜裡凝視他的目光,身子忽然微微地顫抖。
石宣英也好,葡先生也罷,如今,不但明道行蹤暴露,還有自己。他們豈會放過自己二人?
就算是捏着迷你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彷彿一場大劫!比當初和明道私奔的時候更加可怕的大難。石宣英這樣的人,一旦定下了目標,便會嚴防死守。別說帶着賀部的人,就算是自己二人單槍匹馬,也未必能跑得了。
“明道……石宣英,他一定會殺了我們……一定會……”
終究是女人,大難來時,完全沒法鎮定,連聲音都在微微顫抖:“是我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自己,如果自己不和他重逢,他還是他賀部的首領,豈會如此受人挾制?石宣英指名道姓,要的是自己——還要明道親自送去!
一個男人,親自把自己的妻子送去獻給別的男人淫辱,以換取苟且偷生。
如果石宣英的目的達到了,他不知會歡笑成什麼樣子。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還以爲,只有現代的官員纔會如此,爲了求得晉升,經常讓自己的老婆脫光了上陣,牀幃之間,擺平更高級的上司……原來,石宣英此人,真是比現代人更加無恥!
明道看過去,但見她握住手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甚至那種扣動扳機的微微的聲音。
他心裡一驚,一把摟住她,沉聲道:“玉致,別怕!還沒到最後的地步呢!”
她忽然急不可耐:“我不怕!我一點也不會害怕!大不了就是跟石宣英拼個你死我活!我一定要殺了他,一定!……明道,我不怕!”
明道但見她眼裡那種幾乎要瘋狂的火焰,彷彿一頭弱小的動物,縱然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他的心裡油然生起憐憫之意,那麼強烈,可憐的姑娘,自始至終,都被那個男人逼得走投無路,從成皋關,到現在的賀部,都是他石宣英的天下!他想幹什麼就是什麼!
豈能讓他事事如意?
他一笑,牢牢地捏了一下她的肩頭。
因爲那一次的擁抱如此用力,藍玉致幾乎隱隱感覺到了一點兒疼痛——是疼痛的感覺啊!幾乎深入了骨髓,彷彿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傳遞給她。
她也緊緊地擁抱他,體會那樣強烈的心跳,清醒了一點兒,但見明道目光十分沉着:“玉致,我們準備了這麼久,不管是石宣英也好,其他人也罷,總之,戰爭不可避免!”
求和,往往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礎上的。就像美國,大棒政策下,纔會高喊維護世界和平!沒有武力,哪有和平?
一如晚清政府,沒有武力,永遠談不上真正的和平。
南方人經常這樣說:你敢打我?北方人真的就打了。南方人又說:你敢再打一下?北方人又打了一下。南方人提高嗓門說:你敢再打一下,我就不客氣了!北方人又打了南方人。南方人又說:你再打一下,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北方人又打了……
美國:想打誰,就打誰;英國:美國打誰,我就打誰;法國:誰打我,我就打誰;俄國:誰罵我,我就打誰;中國:誰打我,我就罵(抗議)誰!
……
藍玉致忽然跳起來:“好,我們就跟石宣英血戰一場。”
明道見她恢復了精神,鬆一口氣,“其實,我一開始得知是石宣英時,就沒指望過,從他身上能換到真正的和平共處。”
要不然,他豈會整日忙着練兵,忙着利用有利的山川地形作爲屏障?
要不然,他豈會整日忙着練兵,忙着利用有利的山川地形作爲屏障?
在風浪裡歷經了無數次生死存亡的人,怎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他站起來,輕輕抱住她:“玉致,好好休息。天塌下來,人也要養足精神。別想那麼多了,先睡一覺。”
她任由他摟抱着自己,輕輕地放在旁邊的牀上。
眼看她躺好,微微閉了眼睛,明道才柔聲道:“什麼都別怕,四天後,我們就要成親了。你不是說,要做個最漂亮的新娘子麼?那就要好好養足精神……”
藍玉致面色微微紅了一下,認真地點了點頭。
明道這才放開她的手,走出去。他走到門口,開門正要出去,忽然聽得她的聲音,那麼軟弱,那麼溫存:“明道……你陪着我,今晚陪着我好不好?”
他心裡一震,大步就走回去,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上了牀挨着她躺下去。
月光,那麼明亮地從木頭的窗戶裡照射進來,藍玉致躺在他的臂彎,輕輕摟着他的脖子,疲倦一陣一陣地襲來,再大的恐懼也消散得無影無蹤,很快便呼呼大睡過去。
許久,只有明道大睜着眼睛,看着月光下那麼蒼白的臉,緊緊地貼在自己的懷裡,手也無意識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如一個走迷路的小孩子,充滿了恐懼,希望得到大人的保護和引領。
一種強烈的痛苦,憂傷和不安,曾幾何時,家破人亡兩不知,然後,是無止境的流浪和逃亡,寄人籬下,流血流汗,無論什麼艱辛都經歷過。好不容易,才重新獲得這一切,愛人,事業,重新開始的希望……一個人,能失去第一次,可是,豈能忍受第二次的失去?
他一度已經精疲力竭,恐懼如一隻野狼。如此,方纔找到自己的所有,所愛……誰能忍受如此失去呢?
誰能! 他在黑夜裡,緊緊地摟住她,忽然一翻身,將她整個地抱在懷裡。
她還是睡着,因爲太過的恐懼而引發的疲倦和不安,只是沉沉地躺在他的臂彎裡,沒有絲毫被驚醒。
他無法遏止的那種情懷,輕輕將她放得平躺一點,舒服一點,整個環手將她攏住,這個世界,自來是強者的法則,他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一點。
求和不成,便是打!
打!
明日,又是新的一日!
不睜開眼睛,誰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呢!
主帥營帳,一夜無眠。
石宣英舉着酒壺,他喝得不多,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無論月光怎麼西斜,都沒有一絲半點的睡意。
他看着那一副自己描繪的地圖,雙眼血紅,幾乎要從地圖裡馬上找到打開那個部落的秘密鑰匙——只可惜,自己等人是從西邊進去的。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是不設防的。
而賀部的大本營,則在南邊,三面環繞着一片小山坡,易守難攻,水草豐茂。
他坐得太久,從晚上到黎明,雙腿都已經麻木了。
直到朝陽升起,他才站起來,走出去。
火紅的一輪太陽,幾乎是隨着芨芨草跳出來的。那麼圓,那麼大,那麼充滿了璀璨的光華,讓人不能忽視,無法壓抑。 ?
遠遠地,傳來戰馬的聲音,踢踏踢踏,風馳電掣,正是趕着返回來的秦鬆。
石宣英急忙迎上去,面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秦鬆,賀部首領答應沒有?”
秦鬆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嘴裡上氣不接下氣:“請世子大人恕罪……”
石宣英但見他滿頭大汗,一臉風塵,再加上那種口吻,惶恐不安,首鼠兩端……立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譁,那廝鳥什麼賀部首領,還敢跟本世子作對不成???”
“世子大人,這倒不是……”
“不是?難道他們答應將女人送來?”
秦鬆終於緩過一口氣,擡起頭,猶豫了一下,才道:“求世子大人,最好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
石宣英玩味着他這句話,笑起來:“有意思!秦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從未向我求過什麼東西呢!”
“正如世子大人所言。昔日小將從不敢爲自己要求什麼,不過,今日求世子大人,念在小將追隨多年的份上,這一次,就高擡貴手吧……”
石宣英冷冷一笑:“怎麼?那個賀部首領還要衝英雄?爲了一個女人,連部族也不管了?”
秦鬆鼓起了勇氣:“世子,您也知道,那是藍小姐!”
“藍小姐?哈哈哈啊,秦鬆,你說的故人就是她?”
秦鬆沒有做聲。
石宣英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你既然知道是藍小姐,你就該知道,她是什麼人?她竟敢跑到這裡,嫁給那個什麼賀部首領……”
秦鬆的心裡忽然抱了一點兒希望:的確,世子大人只認出了藍玉致,而沒有認出明道。他一權衡,若是世子知道是明道,豈不是火上澆油?
立即便決定將明道的身份徹底隱瞞下來,只說:“世子大人,我觀那賀部首領,也算是個錚錚鐵漢,縱然是看在藍小姐的份上,我們也該……”
“好!我也不要求他親自送人來!只要藍玉致自己離開,我就把此事了了!”
“世子……只怕,這很爲難……”
“有什麼好爲難的?”
“因爲他們馬上就要成親了!賀部首領,是絕不會讓她離開的。世子大人,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這賀部首領,豈肯不要自己的妻子?世子大人,您看,是不是換一個美女?”
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