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崖子微微嘆了一口氣,走到冠磊跟前,神色嚴肅的言道,“你連夜將那個瀟王爺找來,記住,千萬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冠磊一愣,但隨即點點頭,抱拳,“那晚輩先告退。”說完,身子剛轉過後又轉了回來。
無崖子看他有些欲言又止,緩緩道,“這裡一切有我,天亮之前,我保證不會發生任何事。”
冠磊看着無崖子鄭重的點頭,而後便飛身一躍消失在黑暗中。
無崖子看着夜空,月亮已經快要落下去了,一切馬上要開始了。
屋內的丹傾城正陪在微生身旁,微生的眼睛動了動,不一會兒就轉醒來。
“醒了?”丹傾城眸子中露出喜色。
微生點點頭,想要起身。
“別動。你身子還很虛,先好好躺着休息。”丹傾城一把按住微生的肩膀,言語雖有責備之意,但依然讓人聽得出語言中的關心與心疼。
微生虛弱的躺下了,轉眸看到了坐在牀榻邊的黎之初,而大師兄被她抱在懷裡,微生心中一疼,輕咬着薄脣。
丹傾城雖沒有回頭,也知道她在看什麼,刻意沒有提,而是輕聲問道,“餓不餓?渴不渴?”
微生聞聲回頭,搖了搖頭,虛弱的言道,“大師兄到底怎麼樣了?”
丹傾城的身子頓了頓,看着她,緩緩言道,“微生,你聽我說,我們幾個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了,天快要亮了,我想,天亮之後,肯定會有人來的。到那時,我們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你懂了麼?”
他不知道這樣說,微生能否明白幾分。其實,年亦軒身子雖然冰冷,脈搏也十分微弱,甚至有時候根本感覺不到。但是,他彷彿心中隱隱覺得,這絕對不會是最後的結果,他始終覺得年亦軒會醒來,但是至於什麼時候能夠醒來,他根本不知道。就連師父也不知道吧。
而在這時,無崖子走進了屋內。
丹傾城與微生都看向了他,他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後,走到了黎之初跟前。
無崖子幾欲要開口說話,但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而現在他知道其實什麼也不該說。
最後在無崖子嘆了一口氣,準備轉過身子後,身後傳來了聲音。
“師父,其實亦軒沒有死對不對?其實他還有救對不對?”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問題無疑是一顆炸彈,在每個人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
她居然能夠這麼平靜的問話?她居然如此平靜的用‘死’這個字?她不知道在帝王這裡,這個字就是死罪嗎?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罷了。只是,她爲何這樣問?她爲何就敢肯定一個就連他都有些素手無策的徒兒還有救?更多的問題全在那一刻環繞在無崖子腦海裡,他該怎麼說呢?要不要轉身?
微生也是張大了嘴巴仰着頭看着不遠處坐着的平靜的幾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黎之初,而丹傾城也是有過稍縱即逝的震撼。
黎之初看到他們的表情,呵呵一笑,低下頭輕輕地伸手砸年亦軒的臉頰上摩挲,嘴裡一字一句的吐出,“師父,您相信我可以救亦軒嗎?”
無崖子轉過身子,並沒有說話。
“師父,一直以來,我都有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就連亦軒都知道。雖然他一直想要得到答案,但是我想他根本都不曾料到真實的答案就算他用一輩子時間去調查,傾盡財力物力人力,都不可能查到的。因爲,在這裡的世界,那個真實的答案只有我知道,而我就是答案。”
就在所有人都安靜的聽她說下去時,黎之初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亦軒,趁着一切還來得及,我告訴你所有。你可不能將我說的這些秘密當做耳旁風哦。”
這樣的黎之初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只是只有沒有醒來的年亦軒似乎很認真的很相信的聽着。
黎之初自顧自的說着,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撫摸着年亦軒的眉眼,在她看不到的年亦軒的一隻手指那裡有輕微的顫動。
無崖子蹙着眉站在那裡。
“亦軒,你要答應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忘了我。你是皇上,你不要忘記了在你這一生,有一個叫着黎之初的女子,她也曾是你的皇后。你要記得,她很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要記得她的好,忘了她的不好。你要記得她的笑,忘了她的哭。你要記得她給你的快樂,忘了她給你的傷心。你要記得她的模樣,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要記得她其實真的想要與你好好的過一輩子。你要記得她真的很努力的跟進你的步伐。你要記得……不,亦軒,你還是忘了吧,忘了所有,忘了一切關於我的。就當做你從未曾遇見過我一般,因爲,我要離開你了。”黎之初眼淚慢慢的留下來。
屋子裡安靜的很,所有的人都看着黎之初。
一滴淚滴落在年亦軒的緊閉的眼睛裡,順着他的眼角流到他的髮髻裡。
那些話讓微生酸了鼻子更酸了心,原來她那麼愛大師兄,原來這世間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愛情……
丹傾城也有些震撼,在他心裡,黎之初不過與大多數女子一樣,他以爲一直是年亦軒纔是付出真心的那一個……
年亦軒的眼睫毛顫了顫,黎之初輕輕的將他的頭放到枕頭上,在他的脣角印上一吻。
“亦軒,我很感謝命運讓我有幸遇見你,愛上你,我無怨無悔。”
說完,黎之初站起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猛地腹中一痛。她雙手撫摸着小腹,孩子,對不起,你還沒有來得及看看你的父王和孃親,可是,孩子孃親只有離開才能夠救你的父王,你一定要體諒孃親好不好?
她的痛,此刻連腹中的孩子都感應到了,黎之初苦笑,難道這就是母子連心嗎?
亦軒,對不起。這一次,我是真的要離開了……
猛地想起她的衣袖裡還有年亦軒給她寫的信,黎之初決定也要留些什麼給他。
走到書桌前,鋪紙,研磨,提筆。
不要等我。
寫完這四個字後,兩滴淚滴落在宣紙的那個等我中間,瞬間暈開來。
黎之初猛地看到牆壁上掛着的一把佩劍,她記得那是年亦軒每逢批閱奏摺勞累時,都會取下那把劍在院子裡練一會。
黎之初記得,有一次她與年亦軒賭氣,有三日都不曾說話,更不曾見面。而年亦軒也不曾去找過她,她氣急了,但是又抵不住想要看到他,在心裡跟自己說,只有他來找她,那麼她就不再生氣了。她每一日都煙兒去打探消息,煙兒的回答不是皇上在乾熙殿批閱奏摺,就是皇上在乾熙殿用膳,要麼就是娘娘,李公公說皇上已經就寢了。
那幾日她真的是氣瘋了,最後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氣匆匆的跑到乾熙殿。等到她跑到殿外門口時,她驚呆了,不敢進去了,更別說那一肚子的氣了,怕是早已在年亦軒那一個眼神殺死了。
她剛跑到殿外時,見到的正是年亦軒在殿內院子裡練劍,或許是她驚動了年亦軒,當時年亦軒一個轉身劍指着她,且眼神中還帶着戒備與殺氣。
她嚇得不輕,腳下也走不動了,傻傻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
最後,還是年亦軒看到的是她才收了劍扔給了李公公,帶着一種她害怕的眼神向她走來。她早就開始哆嗦了,一路追着她趕來的煙兒看到了年亦軒立刻行禮,年亦軒擺了擺手卻走到她跟前,近的距離讓她都感覺到他因練劍而有力的心跳聲。
她記得,那時,她不是不敢動,是忘了怎麼動。
她記得,那時,年亦軒看着她緩緩道,“現在這樣樣子算什麼意思?”
她記得,那時,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的煙兒卻出了聲,“皇上,娘娘這是多日不見您,忽然見到您太過激動了。”
她記得,那時,所有人都笑了,只有她又氣又急,最後想要逃離。
她記得,最後,年亦軒一把將她拉進懷中。
黎之初輕笑的從回憶中醒來,伸手將那把佩劍握在掌心裡。
“不可!”無崖子的聲音響起。
就連生也坐起身子,丹傾城更是何時躍到她跟前,還一把握着她手中的佩劍都不知。
黎之初被眼前突然的情況有些嚇到,看着大家擔心的神情,她輕輕一笑,言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尋短見的。我只是想要留下一縷頭髮。”
聞此言,丹傾城還是沒有放手,看着黎之初,想要從她臉上,或者她的眼睛裡找到一絲謊言。可是,他沒有看到。
黎之初無奈,“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那好,這樣吧。”黎之初看向丹傾城,將她自己的手鬆開,轉過身子,又言道,“那你來總可以吧?只要割下一縷頭髮就行。”
丹傾城看了看無崖子,無崖子這才放下心來,對着丹傾城點點頭。
呲啦一聲,丹傾城的一隻手裡就已經多了一縷頭髮。
黎之初聽到頭髮被割下的聲音後,轉過身子,拿起丹傾城手中的那一縷頭髮,淡淡一笑,“謝謝。”隨即走到書桌前,將那頭髮與那宣紙上的四個字都摺好放進了一個信封裡。
而後,黎之初拿着信封走到牀邊放在了年亦軒的枕頭邊。
亦軒,我愛你。
但是,我不能讓你這樣失去生命,我離開後,你一定要好好的。
黎之初深深的看了一眼年亦軒,良久後,她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