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遵聽得下人來報說, 書院走了水,本便還沒完全醒過神來,這麼一嚇, 便真的醒過來了, 他嚇得往後直退, 摔倒在榻上。
報信的下人還在等主家吩咐, 司馬遵卻已是說不出話來。
還是高氏撐得住, 高聲問道:“可有人受傷?救下來沒有?”
聽得回說,正是書院休沐,書院裡沒剩幾個人, 倒都沒有受傷,只是火勢救下來後, 屋子是倒了一大片。高氏聽得沒有人員傷亡, 便先念了幾聲佛。
屋子毀了, 只是損失些錢財,若是有人因此死了, 那損失可便大了。
高氏冷靜下來後,便吩咐了府裡的管事,帶着人去書院善後。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心裡還有些怕,這火, 估計與梅園的火, 是一個路數啊!
晚間司馬淳與何叔寶聽說了此事, 便來義誠堂二伯父的正屋裡來安慰他們。
二伯父司馬遵在外院, 何叔寶便直接去了外院。
司馬淳見高氏一臉的疲憊, 便出聲安慰了幾句。
高氏便也不端着長輩的架子,拉着司馬淳的手說:“阿淳, 這府裡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那些兄弟們都無用,我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地,守着祖產過活,便安心了。”
司馬淳溫聲安慰道:“兄弟們年紀也不大,好生教導,好生讀書,以後必有出息。”
高氏卻是連連嘆氣搖頭,說:“我也不要他們有何大出息,做個老老實實地富家翁便行了。”
司馬淳見高氏實在打不起精神來,也不多留,又勸了幾句,便回去了。
何叔寶那裡,也不知他與司馬遵如何說的,只是從那一日之後,司馬淳便覺得靜怡堂中清靜了不少,再也沒有哪個長輩要她這樣、要她那樣了。
二伯母對她十分客氣,二伯父許是覺得丟臉,便也不多見她。
連很少上門的三伯父一家,到了府裡來,都對她客客氣氣的,見了她便行禮不停。
那對她從小便不太對付的龍鳳胎姐弟,據說被三伯父接回了府,都定下了親事,說是來年開春便辦喜事。
總之,司馬淳是再也沒有見到那對姐弟了。
這樣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司馬淳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了。
所幸正旦日很快到來,司馬淳與司馬家的其他一樣,在一系列的忙碌後,正月就快要過完了。
何叔寶又收到了老家益州的來信,祖母的壽辰正在六月,信中在催促他們早些回鄉。
何叔寶算了算,還有好長的時間,足夠他們邊走邊看的了,便與司馬淳說:“這幾日先收拾着,我打發人先行去江陵,那邊一切打點好後,我們路上也方便。”
司馬淳無不答應。這段時日在司馬府雖過得安生,但她總是不能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可惜,那個有着她與公主阿孃回憶的公主府,再也不能回去了。
到了二月,司馬淳與何叔寶,便在司馬家“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建業城。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她這位經歷兩國的郡主,也成了說書人口中的傳奇。
……
江陵府,歷來便是魚米之鄉,便是大梁亡國前的那段時日的天災,江陵府也沒受大災。
這裡水路縱橫,四通八達,行於水上,如在畫中。
司馬淳不顧江風,站在船舷看着遠處的如煙似霧,喃喃說道:“這便是仙境了吧。”
何叔寶笑着說:“這一帶,便是洞庭湖雲夢澤。你若喜歡,以後我們再來。”
司馬淳重重地點點頭,直恨不得此時便住在這裡不走了。
司馬淳以爲要見的人,是在這附近的鄉鎮,誰知何叔寶卻說,不在陸地上,就在這船上等着便是。
司馬淳也不催,以往的她,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在船上住這麼長的時日呢!
這船在水中很穩,搖晃都很少,司馬淳覺得很有趣,住在船上,還能吃到一種很好吃的小銀魚,便是最簡單地一炸都很好吃,更不用說是做的羹湯了,還有好些好吃的河鮮,以前雖也不是沒吃過,但總不能與如今一樣,天天吃頓頓吃,實在是鮮得不得了。
陳勁的船幫上這艘大船,大步跨過來,準備見這位許久未見的淳寧郡主時,司馬淳正在美美地喝着魚湯,現殺現做的魚湯,再是美味不過。
司馬淳沒有防備何叔寶直接便將人引了過來,她便有些不好意思,拿出錦帕擦擦嘴,正襟危坐,做出一派穩重端莊的樣子。
陳勁性格爽朗,以前在端宜公主府時,也曾帶着當年尚年幼的淳寧郡主拔過雞毛,爬過大樹,對司馬淳很是熟悉。
何叔寶還未說話,陳勁倒頭便拜,口呼“郡主”!
司馬淳嚇一跳,何叔寶便笑着說:“這便是陳將軍的幼子!”
他這一說,司馬淳便想起來了,陳將軍是公主府曾經的侍衛長,司馬淳當年是喚他陳爺爺的,眼前的這個陳勁,年紀比司馬淳大十歲,但在當年也是經常帶着司馬淳在府裡玩耍的,直到陳將軍回家鄉,方纔分別。
陳勁在家族中排行十一,司馬淳便一直喊他十一叔的。
此時再見故人,司馬淳也有些激動,哽咽了半日,也喚了聲“十一叔”,何叔寶便招呼陳勁坐下說話。
他們訴說了一些別時閒話,陳勁便說起了當日建業城亂時,他與父親帶着些人,要趕回建業救人,半路卻中了埋伏,只有陳勁與他一個師兄僥倖逃了出去。
陳勁如今提起,還是滿臉地仇恨:“我大梁便是安穩日子過得久了,都忘了北齊的狼子野心。爲了建業之亂,北齊是早有準備!”
說起這些,司馬淳便不作聲了。
她清楚自己,不懂的事,絕不胡亂開口。
她望着正因怒氣而滿臉通紅的十一叔陳勁,又看了一眼何叔寶。
司馬淳垂眸不語,手卻掩在袖中,摸了摸那塊白頭富貴玉佩。
該來的總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