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安樂5(完)

司馬淳有些吃驚, 他們這是怎麼談的,宋安這便已經被殺了?

司馬淳心裡雖明白,只有宋安死了, 安樂姨母纔會無事, 但又很是擔心安樂姨母太過內疚。只是安樂姨母此時, 這表情不太像是內疚啊?司馬淳都有些搞不清了。況且, 宋安真的死了, 司馬淳心裡也有些不得勁。

安樂公主回過神來 ,輕聲說:“我今日才知道,宋安並不是大梁人。”

“什麼!他不是大梁人?怎麼會?”司馬淳大吃一驚。

“應該說, 這個宋安不是,他只是冒名頂替之人。他是南蠻派來的細作。他頂替真正的宋安, 在大梁生活了很久……”

司馬淳驚訝之下, 又覺得在意料之中。這樣便能解釋宋安爲何會突然失蹤了。可是, 南蠻的細作,這樣的解釋又有些牽強。南蠻那樣的蠻荒之地, 能養出宋安這般的才子麼?還在如今,再讓他出現在洛陽。種種疑點,太經不起推敲了。

安樂公主仔細打量着司馬淳的神色,司馬淳眉頭緊皺,許久方纔放開。

安樂公主垂眼低聲繼續說道:“我本來在想, 不管宋安當初與此時有何目的, 無論如何, 都是我對不起他在先, 我已無面目見他了。但沒想到將軍卻查出來, 這宋安,是南蠻派來的細作, 當日,便是他帶的人,打開了建業的城門,放城外暴民進城,方有後來的建業兵亂。我的事小,國家事大,他是我樑國的仇人,我便要與他恩斷義絕。”說完便用錦帕掩面而哭。

司馬淳心裡更有疑問了,但不好當着安樂公主的面說出來,只好滿腹狐疑地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日一早,司馬淳便藉口還要再在街市去逛逛,將何叔寶拉出了將軍府。

一處酒樓的雅間裡,司馬淳給何叔寶講了昨日聽安樂公主所說的話,何叔寶沉吟片刻,冷笑道:“南蠻的細作?”

司馬淳坐在桌前,捧着臉,有些喪氣地說:“反正我是不信的。南蠻是什麼地方,我雖沒去過,但也知道那是蠻荒之地,那裡的人,很多連字都不識,漢話都不會說,如何能培養出宋安這般的人物呢?”

何叔寶聽司馬淳這樣說,便也坐下來,笑道:“想不到,阿淳這樣有見識。”

司馬淳瞟了何叔寶一眼,卻並不反駁他。

沉默了片刻才說:“我覺得,如果宋安真是細作的話,那他便不可能是南蠻的細作。”

何叔寶感興趣地望着司馬淳,司馬淳頓了一下,“他可能,是大齊的細作吧。”說完,莫名有些沮喪。

何叔寶也有些沉默了,這樣的問題,他們不可能去深究。

畢竟,大梁已經亡了,不管中間的過程如何,這已經是事實。

何叔寶嘆氣道:“這便是玉華公主如此憎恨陛下的原因吧。”

司馬淳想了下,確實如此,想想本是自己萬分信任的親爹,不想卻是害自己婆家滅亡的兇手。小舅母除了恨正元帝外,也深恨着她自己吧。

“安樂姨母,估計也知道真相了,但她不想告訴我。不管她如今對宋安是何態度,聽到這樣的結果,也是會傷心的。”司馬淳輕聲說道。

何叔寶卻說:“也許,安樂公主,她也是鬆了口氣吧。”

是的,宋安這樣的身份,安樂公主便不會左右爲難了。

司馬淳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連外面的吃食都不能吸引她了,但又不願意這樣早便回將軍府。便與何叔寶一直待在這間包間裡,從窗口看外面街市上的攤販與行人。

忽聽得門外有人敲門,小二在門外說,隔壁有位郎君,請他們過去一敘。

司馬淳與何叔寶對視一眼,何叔寶掃了守着的隨從一眼,便點點頭,與司馬淳一道去了隔壁雅間。

房間裡坐着一人,穿着身青色袍子,他回過頭來,看向司馬淳與何叔寶二人。

司馬淳臉上習慣性帶着的笑意便凝滯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何叔寶,何叔寶也有些吃驚,但反應不像司馬淳那樣大,司馬淳便擺出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問道:“你是宋安?”

那人點頭稱是。

“我聽說你已經死了,爲何會在這裡出現?”司馬淳不解。

宋安笑道:“今日在下便要離開洛陽,你們不用擔心。”示意他們二人坐下,“在下此來洛陽,本便是出鬧劇。”司馬淳便疑惑地望向他。

宋安苦笑道:“在下身份限制,從來不敢與人真心相交。但此時既然身份已被說破,便不妨與你二人多說幾句。”

司馬淳不說話,安靜地聽宋安說。

宋安卻先向司馬淳拱手一禮,司馬淳嚇了一跳,連忙躲開,不想受他的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說起來,以前在大梁,你也曾是我姨父,怎能向我行禮呢?”

宋安卻說:“在下非向郡主行禮,而是向端宜公主行禮。她已不在世,便只好由郡主代爲受禮了。”

“我阿孃?”司馬淳不解。

“我母親,是大梁人,曾受過端宜公主的恩惠,我時刻銘記於心,不敢或忘。”宋安又行一禮。

司馬淳有些好笑:“你對我阿孃的恩惠銘記於心,卻將我大梁出賣,你可真對得起你的恩人。”

宋安嘆口氣道:“各爲其主,在下無話可說。”

“此次,要不是慎郡王與太子不和,我也不會被人弄來洛陽,暴露了我的身份。”

“要我來此地,自是想讓穆白將軍與安樂公主難堪的,能讓他夫妻反目,自是更好了。”

“何其可笑的手段!”

“郡主,江湖朝堂,皆有兇險。此去江南,萬望珍重!”

司馬淳被宋安這一番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都被何叔寶帶回了他們自己的雅間,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問何叔寶:“他,爲何與我講這些。”

何叔寶嘆嘆氣,給她遞了一杯茶水,說:“他對你,沒有惡意。”

司馬淳抿了口水,點點頭。

“之前慎郡王被訓斥,便和這宋安來洛陽的事有關吧。”

“這樣培養多年,大有作爲的細作,卻被人這般暴露身份,只是爲了這般可笑的理由。”

“大齊,後繼無人啊!”

司馬淳聽何叔寶感嘆了幾句,便說:“阿寶,我們明日便啓程離開吧,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回到將軍府中,司馬淳便與安樂公主說了要離開的事。

安樂公主十分不捨:“爲何這般匆忙?我以爲,你還會再留上幾日的。”

司馬淳垂着頭說:“之前便打算,等此間事了,我們便出發,如今事情已解決,我們便能放心離開了。”又拉着安樂公主的手,“姨母,在將軍府這些日子,看到將軍對你很好,我心裡便很高興。”

安樂公主笑着說:“叔寶也對你很好,我心裡也很高興。”話音一轉,“你們儘早離開,也好。能回家,真好啊!”說着也感嘆了一聲。

安樂公主撫着司馬淳的臉:“阿淳,以後,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叔寶雖然對你好,但是,你也不可太過依賴於她。我們身爲女子,雖說萬事要靠男人,但是切不可過了底線。阿淳,記着姨母的話,活着,最重要。”

司馬淳重重地點點頭,眼圈一下便紅了。

無論如何,安樂姨母對自己,是很好的。

此去一別,真的不知何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