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染夜,溫凝眼睛一亮,“回來了?今天怎麼樣?白叔說還要治療多久嗎?”
白染夜表情一柔,他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生活,她像個小妻子一樣,招呼歸來的丈夫,彷彿這裡是他們的家。家這個詞溫暖了他。
“還好。”他含笑道。
溫凝瞪他,“我覺得你應該叫白還好,問你什麼都還好。”
他摸摸鼻子,聰明的沒有回嘴,溫凝早已習以爲常,端了一碗藥膳給他,“你嚐嚐看,白叔說食補也是很重要的。”
他很配合的接過,舀起一勺,毫不設防的放入口中。秦歌在身後看的清楚,目光一黯。景元皇帝的暗害無孔不入,公子向來小心,除了她們姐妹倆過手的食物,其他一律不碰,而如今……
她壓下滿腹的苦澀,姐姐昨天就已經啓程回京了,她哭的肝腸寸斷,可是,溫凝口中謙和寬厚的公子卻視若無睹,不爲所動的眼睜睜看着她離開。
“怎麼樣?好不好喝?”溫凝帶了一絲緊張問。
白染夜嚥下,想了想,誠實道:“還好。”
“……”
沒有得到讚賞,溫凝顯得很失望,這可是她讓喜兒做了一上午的呢。
吃過藥膳,兩人難得的清閒,今天的治療比往日早了些,雖然無事可做,溫凝卻沒有鬧着要出去玩。開玩笑,第一次落涯,誰知道第二次還有什麼?她可沒興趣總是去襲擊國家保護動物。
兩人在房內看書,她靠在他臨時休息的小塌上,他則是坐在書桌前,兩人各佔一方,氣氛溫馨和諧。
秦歌咬了咬脣,這個房間裡,多了一個人,除了她還有誰?
她咬牙出去了,溫凝和白染夜都沒發現。
看書看了一下午,他向來認真,做事時總是全神貫注,待書看至一半,才感覺口乾舌燥,習慣性的拿起桌前的茶杯,卻發現裡面早已空空如也。
倒茶的秦歌出去傷春悲秋了,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喊道:“阿箏,添茶!”
此話一出,他和溫凝都愣住了。溫凝緩緩地擡起頭,望着他來不及收起的複雜情緒,兩人四目相對。
他笑眯了眼,若無其事道:“我去叫人添茶,這些人啊,不叫一叫就不會動。”
溫凝含笑點頭,望着他的背影。他自小生存艱難,步步驚心,小心經營,秦箏和秦歌陪他一起長大,護他周全,她們已經成爲了他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他,應該是很難過的吧?溫凝想。
她很爲難,要不要開口呢?要不要做好人呢?好人大多不償命啊……溫凝很是苦惱。
一下午,溫凝看着白染夜的目光都欲言又止。白染夜也覺得心浮氣躁的。
然後溫凝就聖母了,她下了極大的決心,視死如歸道:“將秦箏叫回來吧。”
他緩緩擡頭,望着她,眨眨眼,平靜地反問:“爲什麼?”
誰讓她聖母來着,溫凝心裡苦笑。
“……怕你沒茶喝。”她想了想,這麼回答。
他凝視她良久,突然笑了,“好。”
秦歌在門口將兩人對話聽在耳裡,望着溫凝的目光極其複雜。能不心酸嗎,她們護在手心裡的公子,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秦歌有一種兒子娶媳婦的心酸。
不過,姐姐能回來,還是謝謝她好了。
白染夜的治療已經進行兩個月了,秦箏也被追了回來,姐妹倆也沒有再找溫凝麻煩。白染夜覺得,‘孃親’和‘媳婦’和諧美滿,真真福氣。
然後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時,白叔,白染夜,溫凝幾人正在廳內爲白染夜把脈,下人前來稟告。
“老爺,外面有人求見。”
白叔微微皺了皺眉頭,有着不打斷的不悅,“不見!”
下人遲疑了一下,才道:“他說他是啓國的鎮國將軍,墨銘軒。”
溫凝手中的茶杯沒拿穩,頓時摔在了地上。白染夜似無所查,握住了她的手,關切道:“沒事吧?”
她臉色微微蒼白,搖搖頭,不動聲色的抽回手。
“你先進去吧,我想,你不太方便見他。”白染夜複雜地望了她一眼,別有深意道。
溫凝點了點頭,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她只是擔憂,他來求醫,是因爲他受傷了嗎?
下人領着墨銘軒進來,溫凝到底是沒有進去,躲在後面悄悄看他。他清瘦了許多,眉眼間有些落寞,溫凝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喜兒聽聞墨大將軍來了,跑出來看熱鬧,從內屋出來,就看到她家小姐在那偷牆根,她走過去,擋住她的視線,就聽到溫凝低聲道:“瘦了……”
喜兒心中一喜,瞪大了眼睛,“是嗎?小姐?我瘦了?”
溫凝這纔回神,將目光落在眼前的小胖妞身上,違心道:“嗯,你也瘦了。”
喜兒面無表情,“你要是不說這句,我還以爲你說瘦的是我。”
墨銘軒進門,看了白染夜一眼,平平淡淡的,白染夜卻覺得倍感壓力。墨銘軒的目光停留在溫凝躲的柱子後面,微微一頓,便掠過去了,最後定格在白叔身上。
“白先生,我奉太子之命來請白先生爲我皇診治!”墨銘軒很直白,開口便道。
這話說的很客氣,已經給足了他面子。白叔卻微微皺了皺眉頭,遲疑道:“我國國主可知道?”
墨銘軒頜首,如實道:“貴國主已經同意了。”他做事,自然要滴水不漏的。
白叔有些遲疑,看了一眼白染夜,“可是……”
墨銘軒像是知道他的遲疑,毫不猶豫地接口道:“白公子出來探親,也是該回國了,正好和白先生一起啓程,也不耽誤治療。”
話已至此,白叔再也沒有什麼可推辭的了。可是此刻答應,卻又有些不情願。
“你個老東西,要是還不願意,再加上我這朵雪山紅蓮怎麼樣?”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衆人擡眼望去,一個神采飛揚的老頭兒,身材魁梧,目光逼人,雖然是滿頭華髮,卻依然風采不減。
墨銘軒下意識地喊出,“爺爺?您怎麼在這兒?”連他要成親他都沒回來,居然出現在這。
來人正是墨銘軒的爺爺,墨博城。他瞪了一眼墨銘軒,冷哼一聲道:“你個不肖子孫不要叫我,成親都不等我!”
提到這個,墨銘軒眯起眼。能不能不要總提這件事?被退婚不是什麼很令人愉悅的回憶好嗎?
墨博城卻大步走了進來,立在他的前面,臉上滿是幸災樂禍,“嘿嘿,讓你不等我,被退婚了吧?”
溫凝聽到這裡,心中又酸又痛。連他的爺爺都這樣毫不留情的嘲笑他,那麼其他人呢?又是怎樣的冷言冷語?驕傲如他,怎麼受得住。
她輕嘆一聲,爲什麼偏偏是他呢?
她的這一聲輕嘆,惹起了墨博城的注意。劍眉一皺,頓時鎖住了溫凝做在的地方,大喝一聲道:“何方妖孽?鬼鬼祟祟地在這幹嘛?”
說出話間,手中卻已經擲出一枚暗器,直直地向溫凝飛去。
溫凝沒有防備,喜兒來不及做出反應,暗器便已經擊中了溫凝,將她打了出來,溫凝跌倒在地,痛呼:“疼!”
白染夜臉色一沉,驚呼一聲:“凝兒!”連忙跑過去,扶起她,緊張地問:“有沒有事?”
溫凝站起身,搖了搖頭。她擡起頭,望入了他的擔憂的眼裡。
墨銘軒將一切看在眼裡,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以前,她身邊的位置,是他的。
墨博城傷了人,卻依然理直氣壯,“你是哪裡來的丫頭?長的還挺漂亮,怎麼鬼鬼祟祟的?也不能怪老頭我傷了你。”
溫凝當着喜兒的面兒被人襲擊卻沒做出反應,已經不悅,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包子臉更是一沉,,想也沒想的嗆聲回去,“你個老頭好生無禮,傷了我家小姐,還這麼理直氣壯?要是我家夫人在,定不能饒了你!”
墨博城有些好奇,“你家夫人是誰?怎麼饒不了我?”
喜兒瞪着他,不說話。呃,她家小姐好像逃了他孫子的婚。
墨博城卻皺了眉頭,“凝兒?這名字咋那麼熟呢?”他彆着頭思慮,然後望着溫凝的目光變得深沉,“你不會剛好姓溫吧?”
溫凝滿臉的尷尬,也不知道回不回答。墨博城看她的神色還有什麼不瞭解的?大步邁到她的面前,神色未明。
白染夜下意識地擋在了她的身前,喜兒也如臨大敵,跑過去準備隨時救援。
墨博城到了她面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突然疑惑地自語道:“怎麼看也不像是有膽子逃婚的丫頭啊?”又看了她一眼,豎起大拇指,“好丫頭!有膽識!就敢這麼玩他!那小子,一點都不懂得爲人子孫,好不懂孝道!可爲老頭子我解氣了!”
溫凝被誇的有些心虛,低聲道:“呃…過獎,過獎,其實我也不是有意的。”
白染夜臉色微微透着不悅,不想讓她跟墨銘軒有太多接觸,順手拉過她的手,低聲道:“陪我回去喝藥,好不好?”
溫凝看了他一眼,忍住想回頭望一眼的衝動,點了點頭。
如果她回頭,她會看見,墨銘軒一直望着他們相諧離去的背影。一男一女,那個畫面美麗地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