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卿順着聲音看去,那是個身材不算高大的男子,面貌普通,可是她卻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鐵血氣質。
這人是上過戰場的將士,蕭玉卿一眼便確定了此人的身份。
“我和你一起去!”那男子旁邊的人站了起來,比之前的男子高壯許多,直接將鼓着大肚子的女人抱了起來,遠遠看去,那男人的眼角還隱隱有着淚意。
或許是因爲曾經是同類人,蕭玉卿竟然覺得這兩人十分的親近,再看到那男子抱着的懷孕女人的屍體,心頭泛酸。
“張鐵生也真是可憐,前後娶了三個妻子,都沒能留下個種,現在這個好不容易捱到生了,結果竟然被一個青樓女子在生孩子的時候給氣死了,哎……”
聽到身後有人說話,蕭玉卿轉頭看去,便見那人一臉的遺憾。
“你知道情況?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很明顯認識蕭玉卿,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但是還是說道:“就在剛纔,張鐵生之前因爲好心救了那青樓女子一命,結果今天張鐵生的老婆生孩子,那青樓女子竟然這個時候鬧上了門,在產房外胡說八道,直接將張鐵生的老婆給氣死了,連孩子都沒有生下來!”
就在剛纔?也就是說產婦剛剛纔死?
蕭玉卿看了看那兩個忍着眼淚的鐵漢,咬了咬牙,下了樓。
擠到人羣中,竟然發現張鐵生已經將屍體放下了,屍體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在把脈。
蕭玉卿眉梢微揚,難道說還能救活?
可惜,那穿着湖藍色長衫的男人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爲力。
張鐵生和那看着年紀略小的男子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蕭玉卿咬了咬脣,擠到了前面,蹲在了屍體前面,既然大人已經確定救不活了,那孩子呢?
蕭玉卿伸手去摸屍體的肚子,卻不想張鐵生比她更快,一巴掌拍過來,直接將她的手拍紅了:“你想幹什麼?”
蕭玉卿趕緊擡起了兩隻手:“這位大哥別誤會,我只是想看看。”
“看什麼?連鬼手百尺都說救不活了,你難道就能救活?”那年紀小的男子紅着眼睛怒道。
鬼手百尺?很厲害嗎?百尺?不就是白癡?能救活纔怪!
蕭玉卿見那兩個高壯的男子一臉看仇人似的看着她,不由得站直了身體,一直掛在臉上的猥褻笑容收了起來,嚴肅的道:“既然大人救不活了,你們還要孩子嗎?”
“你說什麼?”張鐵生一愣,他妻子都死了,孩子怎麼生下來?
“姐夫,不然讓他看看,也許能救呢!”
“你們倆終日不在京城,自然不認識他,他就是蕭玉卿,蕭閣老家的紈絝少爺,他能懂什麼?”
“就是,你們還是別耽誤時辰了,還不如再找其他大夫來看!”
“……”
七言八語,亂糟糟的。
張鐵生兩人看着蕭玉卿的目光凝了凝。
蕭玉卿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凌厲的光芒一閃,掃向那些起鬨的人,很滿意的看到他們閉嘴之後,才轉向張鐵生兩人:“三思而後行!”
張鐵生咬了咬牙:“好,勞煩蕭二少爺!”
看來張鐵生雖然沒有見過蕭玉卿,但是她的大名他聽過,不然怎麼知道蕭玉卿是蕭二少爺呢?
蕭玉卿既然得了張鐵生的同意,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一撩袖子蹲了下去,雙手在屍體的肚子上仔細的摸了摸,當感覺到那幾不可觸的一動時,頓時眼睛一亮:“若是刨開肚子,腹中孩子有八成能活!”
剖開肚子?
頓時,在場一片譁然。
蕭玉卿說的十分激動,在場的人卻更加激動。
這麼血腥的場面,難以想象!
蕭玉卿看向張鐵生:“你是孩子的父親,你來做決定!”
張鐵生卻是猶豫了,剖開肚子?他雖然征戰沙場看慣了生死,可是卻從未……
“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我姐已經死了,你竟然還想着讓她死無全屍,你按的什麼心?”那個年紀略小的男子不幹了,聽說要將他姐姐開膛破肚登時紅了眼,揮着拳頭就想揍蕭玉卿。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聽着簡單,可是卻是受盡苦楚還要去鬼門關晃一圈,冒着這麼大的危險,女人都要生下孩子,完全能夠說明女人有多麼愛這個孩子,你姐姐死了,你怎麼知道她願意帶着自己辛苦懷胎十月蘊育出來的小生命一起去閻王殿?”蕭玉卿冷冷一笑:“我不過也就是看肚子裡的孩子才說這話,若是現在動手,孩子有八成生還的機會,再耽誤下去,就算是開膛破肚也不一定能夠救了孩子,這是你們的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蕭玉卿說完,站起了身,轉身就要進雅客居。
“蕭二少爺!”
聽到一聲中年婦女的聲音,蕭玉卿忍不住轉頭。
一個看上去年過半百卻很健康的中年婦女,眼中盡是悽然,可是卻堅定的走到蕭玉卿跟前:“蕭二少爺能救腹中孩子?”
這話無疑是問蕭玉卿你能給這屍體開膛破肚拿出孩子嗎?
蕭玉卿一愣,對上那中年婦女的眼睛,那裡面有痛有恨,還有一絲堅定。
蕭玉卿又轉身走了回去,蹲在了屍體旁邊,聲音十分的堅定:“若是同意就馬上動手!”
“好,請蕭二少爺動手吧!”那婦人說完,整個人一下垮了下來。
“娘!”那年紀略小的男子叫了一聲趕緊扶住了那婦人。
這條街的盡頭就是一家醫館,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醫館。
人數衆多,出乎蕭玉卿的意料,她當然知道這裡面有死者的家屬,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的人。
看着慢慢走遠的人羣,穿着湖藍長衫的男子臉上暈起一絲不明的笑意,這個蕭二少爺對他的胃口還真沒說錯。
感覺到身旁有人走過來,鬼手百尺才摸着下巴說道:“看來你想收攏張鐵生的心思是要泡湯了!”
“沒用!”冷冷的斥責聲,讓百尺臉色微變,惱怒的瞪了旁邊那人一眼。
那人隱在墨色的披風之中,臉被大大的帽子遮住,連下巴都看不到。
那人彷彿沒有感覺到百尺的瞪視,繼續道:“安排人去調查調查這個人,然後派人跟着!”
百尺不滿的撇撇嘴,他是來給他做事的嗎?他醫術出衆啊,就不能知人善任?總讓他幹這種盯梢望風的活兒。
蕭玉卿到了醫館,直接要了一把外科手術的刀子,做工十分粗糙,但是蕭玉卿也不擔心,反正產婦已經死了,也就不需要什麼消毒或者害怕什麼感染的。
一看蕭玉卿在醫館大堂就要動手,醫館的掌櫃趕緊攔住,然後派人將屍體擡到了後室。
張鐵生帶着他的小舅子跟在後面,其他人只聽聽那血腥的場面就已經受不了了,跟着過來也不過是想看看那個孩子能不能救出來,又能不能活!
在外間安排了一個慣於接生的婆子,蕭玉卿便帶着張鐵生和他小舅子進了房間。
屍體被放在一張硬板牀上,蕭玉卿掃了張鐵生兩眼,便伸手利落的解開了衣服,露出大大的肚子。
雖然蕭玉卿在現代沒有結婚,也沒有懷孕生孩子,可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你老婆懷的可能是雙胞胎!”蕭玉卿一邊說着,一邊利落的拿刀劃在撐到已經透明的肚皮上,頓時房間立刻溢滿了血腥味。
張鐵生的小舅子臉色頓時一變,下意識的去看張鐵生。
張鐵生只是緊緊的握着拳頭。
蕭玉卿反而面不改色,刺入,劃開,然後伸手進入腹腔摩挲着將孩子拿了出來,又伸手將臍帶掐斷。
孩子的臉此時已經憋得發青了,蕭玉卿一邊將污*從孩子嘴裡挖出來,一邊搖頭:“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蕭玉卿將外間的接生婆子喚了進來,然後將孩子交給了她。
那接生婆子手腳十分利落,一接到孩子就一通收拾,然後倒提着孩子擡手在孩子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便聽到微微弱弱的哭聲傳來。
張鐵生眼睛一亮,他沒有想到……
張鐵生的小舅子高興的又流出眼淚來:“鐵生哥,孩子,孩子……”
說話間,蕭玉卿又在那屍體的肚子裡拿出來一個孩子,交給了接生婆子。
接生婆子弄了一通之後,笑了出來,可是想要說恭喜的話,看看硬板牀上還躺着的女人又說不出來,竟然一時不知道這是喜事還是喪事。
張鐵生抱着最先出來的那個孩子,臉上盡是淚水:“二勇,我有兒子了!”
張鐵生的小舅子也就是二勇,大聲哭出來:“鐵生哥,我當舅舅了!”
聽到孩子虛弱的哭聲,雖然如同小貓兒一般弱,可是卻足夠讓外面的一羣人瞪大了眼睛。
沒有想到那個紈絝子弟竟然真的救活了孩子?
等到孩子抱出來,竟然還是兩個,吃驚的人更多了。
蕭玉卿找了個水盆洗洗手,想到自己還有事,也不多停留,剩下的事情她可就幫不上忙了。
蕭玉卿趁着人羣正亂,問了個醫館的小徒弟,直接從醫館後門離開了。
等蕭玉卿到了雅客居,爲了掌櫃才知道,小黑和小白還沒有回來呢。
難道說端木槿一天沒有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