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坐在樓梯上的宋相宜突然“啊……”的一聲慘叫,不顧一切地將腳從樓梯的縫隙中拔了出來,同時雙手也忙着去抱受傷的腳,鬆開了樓梯。
接着,她的整個身體便因沒有了支撐而失去平衡,整個人像一團肉球一樣向着樓梯下滾去……
海月樓裡爆發出陣陣驚呼,就連海月樓的老闆,猛一轉身看到眼前的情景式,也驚得張大了嘴巴。
然而,危急時刻,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去救她。
蓮荷覺得大事已成,宋相宜就這麼咕嚕下去,就算自己命硬能挺過去,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可能挺得過去,所以橫豎她都得死,而且會死的很難看。
想到這裡,她禁不住暗自開心。
而閣樓上的宋相若,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更是高興得差點沒昏過去,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宋相宜那肥胖的身軀,希望她滾得快點,再快點,巴不得她摔得慘點,再慘點!
然而,事實卻沒有遂她們所願,只見宋相宜剛剛滾下了兩個臺階,便從門外飛來一塊碩大的盾牌,不偏不正,恰如其分地插進了下一個臺階的空擋裡,把正在向下滾的肥球給攔住了。
衆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歎,目光唰唰地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士兵模樣的男子蒼松一般佇立在門口,手中一把鋼槍在夜色中閃着寒光。
那男子長得十分英挺,好看的眼眸中蘊着一絲憂鬱的氣質。
南憶公主驚魂否定,抱着那硬木製作的,散發着寒氣的盾牌渾身打顫,然而大人和小孩子兩條性命確實是因此而保住了。
人羣中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都在爲那男子不凡的身手和救人於危難的行爲叫好。
已經有人上了樓梯,將嚇得半死的南憶公主扶了起來,那男子也上了樓梯去取自己的盾牌。
南憶看到了那個男子的模樣,他長得真的好帥啊……
不知爲何,看着那男子的臉,她的心竟莫名地開始悸動,隨即一絲苦意開始在心頭蔓延。
而那男子,竟也張口結舌地看着她,好似被她臉上的什麼東西驚呆了一般。
南憶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臉:“我,我臉上沒東西吧?”
那男子卻沒有在聽她說的話,而是更加放肆地看着她,眼神中出現了激動的神情,兩團熱淚縈繞在眼眶中打着轉。
就在這時,從樓上的一個隔間中突然傳出一個有些尖細高昂過的女聲:“官人!!你怎麼來了!”
宋相若輕巧地跨過那個斷裂的樓梯,像風一樣從樓上碎步飄了下來,瞬間便來到了二人中間,對方少逸說:“這位是炎國的南憶公主。看上去確實有些像五妹呢,剛開始的時候,我也險些認錯……”
“炎國的南憶公主……”方少逸重複着宋相若的話,驚訝的神色卻一時難以恢復,他依舊看着那熟悉的臉龐,張了張口,卻有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位壯士真是伸手了得。”海月樓的老闆碰了一下南憶公主:“夫人你真得好好謝謝人家。”
南憶公主這才緩過了神,忙輕輕施禮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方少逸正欲開口,宋相若便搶先說了話:“南憶公主殿下,我家官人只是個無名小卒,能救公主母子性命實乃三生有幸,名就不必留了……”
隨即便拉走了方少逸,一邊笑着說:“官人,你一路勞頓,需要早點休息,我先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兒子吧。”
南憶公主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心想這母女也暫住在同一個醫館,不妨改日再帶了謝禮去還人家對的自己救命恩情。
便笑着送別了二人。
南憶看到,方少逸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失落和眷戀的情愫。
回到了醫館,方少逸便冷下了臉色,宋相若急忙把孩子抱來給他看。
他卻無動於衷,並沒有接過去。
他滿腦子都是剛纔救下的那個孕婦的模樣,記憶中又浮現出當日在桃花樹下見到的宋相宜的臉,兩張臉重疊到了一起,他覺得難以分辨。
剛纔,如果不是別人告訴她那婦人是炎國的南憶公主,他絕對會認爲那就是宋相宜。
“世子,你看,他長得多像你啊!”宋相若又抱着孩子往前湊了湊:“請世子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方少逸卻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宋相若說的話。
他站起身來,看了那小臉一眼,對宋相若說:“過幾天我的歷練期就滿了,你早些收拾收拾前往魚秋山等我,不日便回大良。”
“怎麼早就要回去嗎?”宋相若明顯還存了心思在別處,還想着怎麼對付宋相宜的事情,連說話都言不由衷。
察覺到了自己失了口,宋相若忙掩飾道:“孩子尚小,怎麼說也該過了滿月不是麼……”
方少逸冷冷地哼了一聲:“倘若要過了滿月,到時候你就自己回去吧。”
說罷,方少逸便甩身離去,大步出了醫館。
宋相若的眼中流出了撲簌簌的眼淚,她看着方少逸大聲喊道:“少逸!少逸!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能從一開始就這麼對待他!”
方少逸沒有回頭,撿起了豎在醫館外面的鋼槍和盾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任熱淚在夜風中飛灑,他一口氣奔向東方的那座巋然黑影,承載着他最美好記憶的高山。
馮遷乘坐馬車,走了整整一夜,應約來到了魚秋山,與吳雲見面。
下了車,便向目的地跋涉,到達一處斷崖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等待在那裡多時的北樑太子吳雲,他的侍從王鈺也在他身邊。
斷崖對面是另一段山體,中間隔着幽深的天塹。
在另一端的最高處,一棵老樹長得枝繁葉茂。
值此時節,如巨傘般的樹冠已是碩果累累,那拳頭大小的青黃果實綴滿了枝頭,只待一夜秋風來把它們的臉兒吹紅。
“爲何選擇這樣的地方見面?”馮遷捂着胸口大聲乾咳着,卻不忘笑問挖苦吳雲:“難道你這多年的肺癆病,比我更合適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