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若的脣角勾起了一絲冷笑道:“蓮荷,你去幫我好好查查,看看那個自稱是炎國南憶公主的女人的底細,另外派人給漠北駐軍大將軍劉鵬帶些禮過去,把小少爺出生的喜訊帶給世子爺,請世子爺爲小少爺賜名。”
蓮荷頓時來了精神,點了點頭道:“好,奴婢這就去做安排,如果那胖女人就是宋相宜,我們必然不能再放過她。”
待蓮荷走了出去,輕掩了房門宋相若眉目彎起,慈愛的笑意中蘊含着一絲苦澀,對懷中的小人兒輕輕說道:“乖寶寶,爲娘這翻身之仗打起來可不容易,以後還得要指望你了。”
白日裡的瑪丹城,行人絡繹,車水馬龍。
拜月節將至,路邊的攤販又增多了不少,還有來自五湖四海的奇貨商人,雜耍班子,流浪藝人,紛紛彙集在此,等待節日來臨大顯身手,賺取炎國貴族口袋裡的金銀。
南憶公主一大早便坐在海月樓的包廂中,與大良名伶白菊一同喝茶敘話。
垂眸看着街上逐漸增多的商旅遊人,南憶不禁駭然,感慨道:“瑪丹城真是個奇特的地方,北樑人的軍隊被遼國打出了百里開外,戰爭的硝煙剛剛平息,不過是短短几個月前的事情,不想這麼快就百廢俱興了。”
馮遷燦然一笑,上揚的眉梢勾勒出一絲入骨的風情:“南憶公主想必很少出宮,對外面的世界不是很瞭解吧。”
礙於記憶中存在着一大段空檔,南憶微微慎言道:“確實如先生所言,我自幼生活得簡單而封閉……着實不瞭解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麼可以言說的經歷,這樣的人生可真是遺憾得很。”
馮遷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道:“那這麼說,南憶公主肯定沒有去過大良國了?”
南憶回答道:“沒有……”
馮遷突然提起大良,南憶便順了這個話題,反問他:“先生既是大良國人,爲何會輾轉到此地呢?”
馮遷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對南憶說起了自己的經歷:“我生於大良國國都,先祖曾是大良國功臣望族,一年前,家叔捲入朝野之爭失敗,才致家道中落,族人多受牽連,唯我一人餘生,輾轉流落至此。”
馮遷敘述生平大起大落的時候,臉上依舊一副淡然之色,似乎早已把諸般經歷都當成是過眼煙雲。
南憶也不禁稱讚道:“我就說嘛,先生看上去風骨清絕出塵、隱逸風流,不似坊間平民。”
馮遷微微一笑,輕聲道:“公主謬讚。其實,某來漠北,只是路過,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北疆之地。”
南憶神色微怔:“北疆之地?那豈不是還在北樑以北?”
馮遷道:“不錯,所以在此只是借過,做戲子,不過爲賺個盤纏。”
想起馮遷在臺上風華絕代的姿容和表演,南憶不免嘆息:“那真是可惜,先生若是離開了,瑪丹城的戲迷都會想你的。況且,如今遼國與北樑正在打仗,戰火紛飛,遍地烽煙,穿越北樑也並不容易。”
馮遷卻笑了起來,臉上漾起了一副隨心所欲之態:“不畏殊途遠,同行有緣人。某有位來自北地的朋友,今日便會與我見面,明日我便會同他一起離開此地了。”
南憶陪了他笑,許是真的與之覺得投緣,心中依舊感到些許惋惜,嘆道:“南憶剛剛喜歡上先生的戲,先生就要離開,以後南憶又要寂寞了。”
馮遷看着她,那五官,那舉止,那神態,就連那微微發胖的模樣,也越來越覺得她像是記憶中的宋相宜,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一探究竟的想法。
隨着一幕幕兒時的記憶劃過眼簾,馮遷一雙美目不知不覺漸發深邃。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對面前的婦人淡淡說道:“萍水相逢即是有緣,公主若是不嫌棄,某願爲公主做一幕劇,只需公主提供一些生平的經歷來做素材。”
聽馮遷這樣說,南憶心中有絲絲驚喜,可惜卻苦於記憶的乾涸,不知到哪裡去找生平的素材。
募地,她的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了平日裡雜記的小冊,便伸手摸向衣袖裡面的袋子,然而手到之處卻空空如也……
她竟因出來得急,把那冊子忘在了醫館的房間裡。
此時的南憶,不禁面露一絲尷尬:“多謝先生美意,正巧有一有關之物想請先生過目,可惜忘記帶了。不如就免了……”
馮遷卻打斷了她的話:“公主何不讓侍女將之取來。”
南憶看向馮遷,只見他俊秀的臉上,一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豪意,看來,他是鐵定要爲她做這部劇了。
然而那小冊子平時只有她一人接觸,從不允許侍女碰,如果去取,也只能自己親自去。
於是,南憶扶着桌子起了身,便已喝保胎藥爲由暫與馮遷小別:“我親自去取便好,順便喝碗保胎藥,有勞先生稍等片刻。”
馮遷含笑起身,送南藝公主下了閣樓。
就在馮遷與南憶從包廂裡出來之後,對面藥館中便有一雙狠厲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她,看到南憶慢悠悠邁着細步,向醫館走來,宋相若急忙抱着孩子回頭去了裡間。
“蓮荷,快出來幫我看看孩子!”
假意招呼蓮荷看孩子,宋相若將正在南憶房中翻查線索的蓮荷喊出了屋子。
南憶步入醫館,來到寢房門前的時候,便見隔壁房間有人影匆匆閃過,她想起隔壁住的就是昨日來找金夫人的那個產婦,如今那孩子也是平安生出來了。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南憶希望她的寶寶也能像隔壁產婦的寶寶一樣順利出生。
南憶臉上騰起些微微的癡笑,她終於要有一個至親至愛、骨肉相連的人兒了,就算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但有了這個小寶貝,自己在這世界上,就會不再孤單。
然而現在卻不是憧憬未來的時候,因爲怕馮遷等待的久了,急忙進了屋裡,從枕頭下面拿出了那本小冊子。
南憶沒有留意四周有何動靜,便出了門,又向對面海月樓走去。
她的身後,蓮荷閃身而出,銳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