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歡一時竟有點迷糊起來。聽着吳王這語氣,也不象是訓斥,倒像是有些欣賞。
尤其是正衡帝,居然還替宋相歡開脫,對吳王道:“宋其鳳當年殿試風姿,朕至今記猶新,看來,虎父無犬女,女兒也是生得有性格。”
吳王倒沒有陪笑,即便是在父皇面前,他也還是那樣冷漠陰沉,深深地望了一眼宋相歡,對正衡帝道:“宋師傅的兒女,個個都是棱角分明,倒也有趣。”
“如此纔好啊,都是一個模樣,豈不看着膩,哈哈。”
又見兩隻小狸貓正摩挲在宋相歡的腳邊,正衡帝心情甚好,大笑兩聲道:“看來你和它們有緣,朕賞了你,帶回去好好養着吧。”
宋相歡大喜,立刻跪拜謝恩,又目送正衡帝和吳王遠去。
候在一旁的隨侍太監已經機靈地上來,一人一隻,抓住了小貓,對宋相歡道:“稍候奴才們將貓兒收拾乾淨,配上箱籠屋舍,會有專人送到宋府。”
衆人原以爲宋相歡這番失儀,會引來訓斥,至少也會給皇帝和吳王留個壞印象,卻沒想因祝得福,反而賞了兩隻貓。
要知道這些內苑的流浪貓,在這兒是不值錢,但一由皇帝賞賜,走進尋常人家,立刻就身價百倍,堪稱“御貓”。
尤其葉靜茗和祝文惠,這兩位正滿肚子幸災樂禍,打算看宋相歡倒黴,卻沒想到連著名的“閻王”都和顏悅色地“關懷”了一句,這份震驚簡直無法形容。她們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爲她爹是宋其鳳的關係,嗯,再殘暴的皇子,也是尊師重道的,嗯,一定是這樣。
引起了吳王的注意,宋相歡激動得臉兒紅撲撲的,再回到席上聽戲,只覺得那戲簡直是人間天籟,也管不上正唱什麼了,反正就一個字:好!
這場大宴,對宋家來說,最值得記憶的大概就是宋相歡這次露臉。
文氏先前很是憂心,生怕兩個女兒興奮過度,惹出些事端,可一看,竟然得了皇帝的賞賜,立即轉憂爲喜。
尤其是這一天,宋其鳳回來竟說:“這回真是驚出一身冷汗,連吳王今日都跟我提起二孃,還問多大了。”
文氏心中一跳,追着問:“還問些什麼了?”
“別的也沒了,就這些。總之,這回雖是有驚無險,往後卻萬萬不能如此了。出去,該坐的席,一定要從頭坐到尾,有始有終纔是咱們書香門第的本份。”
其實文氏也是個本份人,實在是兩個女兒生得太出挑,將她也激得不淡定了,這纔會縱容。
趕緊答應了下來,打定主意要好好做娘。又說起五娘在世子府住了不少時間,也是時候去接回來了,宋其鳳又關照,接人的時候再送一份大禮,定要將世子這份情誼給籠絡住。
文氏也不知道要籠絡世子是爲什麼,還以爲夫君這是爲了女兒的前程考慮,忙不迭點頭。
依着她天真的想法,若是三娘能嫁進世子府是再好不過,二孃倒是現在有些尷尬,吳王問這個話,竟不知是何用意。想想終究還是二孃造次的緣故,便將宋相歡叫了來,打算好好訓話。
沒想到宋相歡聽說吳王打聽自己的年齡,竟喜形於色,追問:“真的嗎?吳王殿下真的問女兒的年齡?”
“這還有假?你爹常與吳王在一起。往後你不得再生事,脾氣也給我收斂些,只盼吳王殿下也是一時提起,萬萬不要再有下文了。”
宋相歡雙眉一挑:“爲何娘卻覺得是壞事?”
文氏恨道:“你們只知吳王生得英俊,又年輕氣盛,哪知這裡頭的隱情。別多問了,吳王不能考慮。往後你也絕了這條心。”
“爲什麼?”宋相歡瞪大眼睛,那雙美麗的杏眼,竟瞪得圓圓的,滿是無法置信,“吳王是要當太子的人,太子可以有兩位側妃,女兒不信,還比不過別人去?”
文氏氣得直跺腳,素來文雅的她,竟然冒出了粗話:“你小孩子家家懂個屁!也不看看他死了多少姬妾!”
宋相歡有些不信:“雖說外頭都傳說他冷酷無情,可焉知不是那些姬妾不懂事,惹惱了他?”
這二孃,已經不是天真了,是蠢啊!
文氏氣得頭疼,只得說道:“夫妻之道,琴瑟和諧爲最佳。死一兩個,可說是巧合,死這麼多,而且……有些還死得十分不堪,娘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去冒險。”
對於吳王,宋相歡回來後不知做了多少美夢,文氏要讓她相信吳王是個陰冷暴絕之人,絕不是說幾句傳言就能扭得過來。
宋相歡扔下一句話:“好不好,都要嫁了才知道。普天之下的年輕男子,還有比吳王地位更尊崇的麼?何況父親還是他恩師,女兒瞧着,他對父親極是尊重的。”
這一點倒也被她說對了,文氏一時語塞,不知再如何勸解。又想着也許事不至此,只要吳王那邊沒有行動,就憑着宋相歡一廂情願也沒有用,便將惴惴之心深埋起來,不去勸那些無用的話了。
接五娘回府的那天,文氏是親自出馬。
這回她學乖了,一個女兒都不帶。任是三娘撒嬌討好,她也硬着心腸不帶她們出去,說是給她們大宴上行爲衝動的懲罰,氣得宋相若對宋相歡好一頓責怪。
方少逸將宋相宜親自送到馬車上,又反覆關照宋夫人,回府後一定要讓相宜妹妹每天有足夠的活動時間。
見方少逸這樣地位的公侯子弟,竟對五娘這般上心,文氏不由暗暗稱奇,又想起探病時,五娘對自己說的那些肺腑之言,一時覺得,興許夫君和顧師傅說得在理,五娘竟是大智若愚?
“相宜,你哥帶你參加那什麼會,可見過吳王?”
“回孃的話,見過。”
文氏嘆氣,拉着宋相宜的手:“咱孃兒倆之間,不用這麼客套了,娘知道你是好孩子。”
“好的,娘。”
“你覺得,這個吳王……爲人如何?”文氏覺得,也許吳王在私下的表現更能說明問題。
宋相宜對吳王毫無半點好感,皺眉道:“沒教養、傲慢、冷酷。凡是有他在場,大夥兒都戰戰兢兢,只有他離開了,方得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