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做了官了?也有三年了,他對她的承諾,依然厲厲在目,可他這三年裡究竟是做了什麼?她居然一無所知。他大約是忘了她了罷。
她便想要將那鐲子取下來,耐何這玉鐲戴上不難,要取下來卻又談何容易?她端坐於桌前,取了半天,直至整隻手腕紅透,這鐲子依舊穩穩戴在手上,不曾鬆動半分。
她索性出了門,藉着微弱的天光,在階下拾了一塊石頭,蹲下身來,將手置於階上,另一隻手舉起石頭,便要往手上砸。
下一刻卻又停了手,怔怔的蹲在那裡,無端端起了一陣風,從她身前掃地而過。她便丟了手中那石頭,站了起來,進了屋,又進淨房洗了手。
什麼都沒弄清楚,便將鐲子砸了,未免冒失。她開了櫃子,將自己原本的那個包袱翻了出來。她從定芳樓裡出來得急,只是帶了一套衣裳,一小盒迷藥,青樓裡迷藥之類倒是多,那時想着帶一些,總有用得着之處。銀票倒是全帶了,在定芳樓裡這些年,人情冷暖,她自認早已看透,珠寶胭脂之類也僅是夠用便罷,最讓人放心的還是金銀之物,因此她將這些年得的、客人賞的珠寶首飾盡數折現成了銀票,捲了一卷也放在包袱裡,除了這些年給她孃親的,餘下竟也有兩千兩之多。除了這些,包袱裡剩下的便只有一條繡了一半的錦帕和一小卷繡線。她將這錦帕與繡線挑了出來,便就在燈下穿針引線起來。
她這刺繡之法,尚是在幼年時她孃親傳授於她。後來入了定芳樓,因着被賣這一條,對她孃的恨意頓生,這刺繡卻又總是丟不開。她握上針線,便又似乎回到那幼年時,孃親一臉溫柔握着她的手,邊還在她耳邊道:“這刺繡最講究一個‘穩’字,心要靜,手要端平......”
那時候的家裡,父親不酗酒,弟弟沒有出生,家裡不富裕,但是母親會做針線,雖沒有錢買金銀絲線,但她的繡品,勝在一個逼真,她心又細,逼真處又顯出素雅來,因此那時候生計總是不愁的。
她自失的笑笑,心中有事,便流於針尖。這錦帕之上所繡尚是她在定芳樓裡閒瑕時繡的,斷斷續續繡了也有半年之久了,現在尚未完工。上頭所繡乃一片絞潔月華,那月華之下,有牽牛輾轉,盤弦於磐石之上,旁有小字:不堪盈手贈......
她微微嘆氣,緩緩念道:“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吟罷捏針,埋頭飛針走線。待到繡完這行小字,再一擡頭,天外早已一片昏暗,案上燭火跳動,紅燭早已然去了大半,顯然時辰已晚,她放了手中的錦帕,握拳輕輕捶打着微酸的手臂。轉頭之跡,便見房中央的八仙桌旁坐着肖嶽凡,他一手撐頭,微皺着眉,正對着自己出神。
葉不笙不禁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的?”
“回來好一會了,你繡得這麼認真,就沒好意思打擾你。”他站起來身,緩緩踱到她面前,拿起她剛繡好的錦帕來看:“你這繡法倒是別緻,是蘇繡?”
“嗯。”葉玉笙點頭,伸手去奪那錦帕。
“看看嘛,”他道,輕聲吟道,“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喔,”他一隻手摸着下巴,“你這是想情郎了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