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儘管放心的去便是了,你這一去,我們也不方便照顧你,娘爲了避人耳目,吩咐了不可有人相送,這一路上,你可得小心着,坐車累了,便停下來休息,切不可太過着急,反而動了胎氣,到時途中無人照料,可就糟糕了……”
肖嶽萱心自說再多也是枉然,只得點點頭,幾人彼此道了晚安,她便由肖嶽凡做陪,回了梅落宛。
等肖嶽凡回了倚竹軒,兩人打算各自睡下之時,竟是又聽聞外頭有敲門聲,肖嶽凡開了門一看,原來又是肖嶽萱,她面上帶笑,“剛剛忘了同你們說,我懷有身孕一事,沒有告訴勇亭,一是怕告訴了他,他做事衝動,若是知道了我懷有身孕,定將不依不饒,二來也怕途生枝節,多一人個知道,多一分危險,我不想將他牽扯其中。”
肖嶽凡與葉玉笙俱是一愣,心知肖嶽萱已然對這楊勇亭用心極深,也不知將來會否一帆風順,萬未可知呢。
到了第二日,天氣依然晴朗,日頭明亮亮在上頭照着,一大早,已聞蟬聲,在枝頭吵鬧個不停。
幾人各自找了藉口,相繼出了門,肖嶽凡與葉玉笙依着肖嶽萱昨日給的地址,僱了一輛車,緩緩朝江邊行去。因天氣已然炎熱起來,江邊雖是樹木成陰,行人與遊玩之人終究是少了,只一些老人,三兩成羣,或逗鳥爲趣,或博奕爲樂。
馬車踢踏前行,順着桃花江江邊行了將近有半個時辰,方見路邊之上赫然站着一人,此時肖嶽凡在車裡閉目養神,葉玉笙一見這路邊所站之人,可不是那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楊先生麼?她慌忙將肖嶽凡推醒,“別睡了,已經到了。”肖嶽凡聞言,方喔的一聲,睜開了眼來,一眼便透過車窗看到了立在外的楊勇亭,他面上微笑:“楊大哥。”
兩人魚貫下了車,楊勇亭朝他兩人一抱拳,連說歡迎。
待馬車緩緩走遠,兩人方跟着他揀了江邊的一條僻靜小路,下了江,江水中飄飄蕩蕩停着一隻小舟,幾人上了舟,由楊勇亭撐漿,小舟便緩緩駛離江岸,往江心去了。葉玉笙坐於舟中,放眼眺望,只見江水波光粼粼,如同身置一片美侖美奐當中,岸邊楊柳依依,正迎風飄擺,隔幾株柳樹,便植有桃樹,此時桃花早已落盡化作了春泥,樹上青色的果子已有新生嬰孩拳頭般大小。迎面的風吹過來,吹得衣袂亂舞。
她便打量起這個被肖府尊稱爲楊先生的楊勇亭來。
這人生得俊朗,卻也僅是止於俊朗,確如肖嶽凡所說,無甚英偉之態。他膚色白靜,臉若冠玉,一雙眼睛生得透亮,身形亦不十分高大,整個人看上去,便憑添了兩分柔弱。許是感受到了葉玉笙的目光,他微一側頭,輕笑道:“你們二人看風景便可以了,怎的盯着我看?”
“想看看我的未來姐夫到底生成何樣,能讓我姐這般心甘情願。”肖嶽凡道,聲音裡似有冰涼。
楊勇亭面色怔了
一怔,隨即笑起來,“你肯叫我一聲姐夫,已是我莫大的高興。”
肖嶽凡原本想問問他,肖嶽萱要遠盾生孩子,他是否會一同做陪,隨即又想起她昨晚特意折回來的囑咐,話到嘴邊又咽進了肚中,也不知她是如何同這楊勇亭說的,她孤身一人要行那麼遠的路,有個人做陪,總是好的罷?他看着他站在舟頭背影纖細,心裡一陣失落,然而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只得囑咐道:“我姐爲你付出這麼多,你要珍惜她!”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轉瞬笑道:“那是自然。”
小舟一直飄飄蕩蕩,又往下游行了約半柱香時間,楊勇亭將小舟靠了岸,領着他們又走了一小段路,只見道路兩旁荊棘遍佈,不料繞過這小路,竟突現一所竹製小院,原來這小樓竟是被掩蓋在江岸之後,肖嶽凡與葉玉笙心情便之一震,忙朝那小院行去,只見屋檐下正了一人,朝這邊眺望,見他們到來,臉上一喜,忙朝他們招手示意,便是肖嶽萱沒有錯了。
院子外頭種了三三兩兩幾株竹子,一條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真通這小院。幾人都進了院子,但見這院落小小巧巧,卻被佈置得極爲精細。
中午的飯菜是肖嶽萱與楊勇亭兩人張羅,楊勇亭手藝不錯,菜色都佈置得極爲精細。酒過三巡,氣氛也逐漸融恰起來,肖嶽萱更是在飯後彈了幾支曲子助興。
用過了飯食,幾人又閒聊了片刻,楊勇亭竟然又端了酸梅湯來給從人消暑解渴,讓肖嶽凡禁不住的在心裡感嘆他的細心,竟中對他讚賞的神色不由便甚了。
幾人緩緩喝着酸梅湯,楊勇亭仿似極爲有興致,看着肖嶽萱的眼神也熱切起來,一起身,進了另一間房裡去,片刻出來後,手中端了一套衣裳,,竟是放在了肖嶽萱面前,她怔了一怔,將這衣裳抖開一看,竟然是一道女子衣裳。
“這個是?”她疑惑道。
“給你的,你試試?”他柔聲道。
“我?”她略有遲疑,看一眼葉玉笙與肖嶽凡,輕道,“不太適合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肖嶽凡道,“姐夫好不容易送你套衣裳,你便穿看他看看,又有何不可?去去去,快去,將這衣裳換了,看看我的大姐到底是長了副什麼傾國傾城的模樣?”他說不了兩句好話,那原本輕佻的本性又露了出來。
連葉玉笙都是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換了衣裳給我們瞧瞧,那天第一次在孃的房中見你,可惜燭光昏暗,我們都沒有看清你的真正模樣。”
肖嶽萱也不知是否是因爲懷了身孕的緣故,之前的強勢心理,如今卻是淡了不少,一時亦是極爲嚮往,當真拿了那衣裳去換了。
待她一出來,衆是俱是一驚,然則她腦門上的大辮子多加之她那光溜溜的額頭,整個人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
肖嶽凡一見他的模樣,已經忍不住笑得前俯後
仰,哈哈之聲不絕於耳:“哎喲喂,你這模樣看起來可當真是太怪了。”
楊勇亭的眼裡滿是寵愛,笑着又從房裡取出一個妝奩來,說道:“這些事,便只能麻煩玉笙了,可否爲你大姐整整妝容?連假頭髮我都買了呢。”
葉玉笙已經是驚住了,不料楊勇亭心思竟然如此細膩,還特意爲肖嶽萱準備了胭脂水粉,連假頭髮都爲她預備了。到了此時大家的興致已然是全被激了起來,心想反正也不過是這麼幾人在此,這裡又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索性便恢復本來的面目來生活一日,多少滿足一點她這多年來的嚮往。
她看着她,眼裡的神色也期盼起來,朝葉玉笙點點頭。
葉玉笙便徽笑着將她拉到了銅鏡前,細心替她掃了胭脂,又描了眉,抿了口紅,又將她腦後的辮子鬆了,再仔細梳了一個髮髻,將楊勇亭買來的的假頭髮替她戴上。
肖嶽凡與肖勇亭已然都是呆了,她穿的是一件淡綠色的煙衫,散花百褶湘裙,亭亭立於那裡,肩若削成,腰若楊柳。只見她娥眉淡掃,鳳眼含笑,眉若翠羽,肌如白雪,竟當真是如那畫中人兒一般。
她不由得臉上便是一紅,嗔道:“你們看夠了沒有?”
肖嶽凡原本滿讚歎,聽到她的說話聲,心中不禁一暗,嘆一聲道,“只是可惜了,這樣的一個美女,天天要做男兒妝扮,着實是委屈了。”
肖嶽萱卻是無瑕再顧及這些,只站在銅鏡前,細細打量自己,臉上如沐春風一般,笑意是掩也掩不住。
幾人又嘻嘻哈哈笑了一陣,肖嶽萱換成了女兒妝扮,卻是再也捨不得脫,又清彈了幾曲助興。她坐在那裡,看着窗外的竹影晃道,說道:“也不知爲何,突然無端端的想吃綠豆糕。”
“綠豆糕?”肖嶽凡道,“吃是好吃,那麼甜的東西,你想它做什麼?”
“就是想吃,你要知道,孕婦的口味向來難策,而且我是個女子,女子的心意更是料,我可不管,你現在必須給我買來,我要吃。”肖嶽萱笑道。
“哎呀,我的大姐,”肖嶽凡滿臉痛苦,不滿道,“這大熱的天,你讓我去給你買綠豆糕?你爲什麼不叫姐夫去?”
“你姐夫要在這裡陪我!”她道。
肖嶽凡知她是向自己玩樂,但卻依然不想忤她的意,又說了幾句,終究是出了這小院子,去給她買綠豆糕吃。
葉玉笙見他當真要走,便旁站起來,說道:“我與你同去。”
“你去做什麼?這大熱的天,小心中了暑,你便在這裡陪着大姐說說話吧。”他不再多言,獨自一人穿過那荊棘小道,撐着小舟去了。
屋裡便只剩下他們三人,閒着亦無聊,索性便拿了棋盤出來,對奕了幾盤,肖嶽凡卻依舊遲遲未歸。
一時亦是無聊,肖嶽萱卻又坐到了銅鏡前,端詳起自己鏡中的模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