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然替盈袖擋住了林毓秀投過來的茶壺。
那茶壺砸在他的後腦勺,疼得他深深地皺緊了眉頭。
茶水濺上了他的長衫。
“你發瘋發夠了沒有!”顧斐然低吼。
盈袖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爭吵,心中冷笑,這兩人現在都在玩什麼把戲?不是愛得要死要活的嗎。
顧斐然爲了那個女人,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讓林毓秀復活。
那麼愛她,現在又是做什麼?
大約是顧斐然護着盈袖的舉動,刺激到林毓秀,她甩開傭人的攙扶,抄起茶杯、茶碟,一股腦兒朝顧斐然和盈袖砸去。
顧斐然想去教訓她,又怕自己走開之後,盈袖就被砸傷了。
他完全把盈袖當成一個處處需要他保護的女子了。
他把盈袖護在懷裡,承受着林毓秀的襲擊。
懷中身軀嬌軟,讓他心神恍惚,他想起白袖,那個陪他度過三年婚姻的女子,每次抱着她時,心就會變得很溫柔。
顧斐然甚至在想,只要可以像現在這樣抱着她,就算是去死,他也願意。
所以,林毓秀這點砸傷算什麼?
“還是先攔住表姐吧,何必這麼受着?”盈袖被顧斐然這麼抱着,心中厭惡,忍無可忍地開口,“可以命人按住她。她就不會作亂了。”
顧斐然驚醒,“呃,對……是我太緊張了,一時忘記了。”他忙鬆開了她,轉而叫傭人來制住林毓秀。
林毓秀被兩三個男僕扣着肩膀,不能再上前一步。
她吃人的目光死死得瞪着盈袖,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盈袖見她這副張牙舞爪的鬼樣子,轉身對顧斐然說:“顧先生,我看總不能讓人一直這麼扣着她不放,應該用繩子把她捆起來,你覺得呢?”
顧斐然點頭,“嗯,應該的,這樣她就不會發瘋胡亂砸東西了。”
“去找一條夾棉的布條來。”他吩咐道。
林毓秀急切地看着他,拼命地搖頭。
顧斐然面沉如水,低聲道:“夾棉的布條,不會勒疼你。”
管家找了一條手掌寬大的紅色布條來,合着一個傭人。三兩下將林毓秀綁在椅子上。
林毓秀瘋狂地扭動着,憋紅了臉,氣紅了眼,眼裡全是怨毒的光芒。
“顧先生,你的手背流血了,還有你的後腦勺。去處理一下吧。”盈袖提醒道。
這是剛纔,他被林毓秀用東西砸傷的。
顧斐然微笑道:“那你先在這坐會兒,我上去處理一下傷口。”
盈袖乖巧地點頭,分外體貼地說:“要用酒精擦洗一下。包紮了傷口之後,最近兩天不要碰水,別讓傷口感染髮炎了。”
顧斐然心中一暖,“謝謝你。”
等他上了樓,管家也帶着醫藥箱上去的時候,客廳裡,就只剩下盈袖和林毓秀,以及一個女傭。
盈袖轉過身,伸手撥了撥耳朵,摘下一個珍珠耳釘,藏在自己的袖口中。
她忽然對女傭說:“我的珍珠耳釘不見了,不知道掉到哪了,你幫我去找一下。”
“上官小姐,您想想會掉在哪呢?”
“應該在……院子門口吧,大概。你能不能出去幫我找一下?那個是慕少帥剛給我買的,要是被他知道我弄丟了,回頭他該要罵死我!”
女傭聽了盈袖這番話,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司令府的人!
女傭不敢怠慢,立即招呼了門外站着的幾個人匆匆出去找耳釘了。
等到屋裡的人都走光了,盈袖慢慢走近林毓秀。
林毓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害怕地看着盈袖。
她又驚又急,卻說不出話來,張着嘴巴,只能發出“嗬嗬”的音詞。
盈袖在她面前蹲下,拉起她的手。
這隻手,漂亮纖長,比上官盈袖的還要好看幾分。
“這麼漂亮的手,廢了多可惜?”盈袖搖頭嘆息,“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嗎?我想將你活活燒死,可又不忍心殘殺自己的身體。呵,我想,你是沒資格讓我的身體爲你陪葬的。既然這樣,我就毒啞你的喉嚨,折斷你的手吧。”
“嗬嗬!”林毓秀驚恐地掙扎。
盈袖強硬地捉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扭,便聽見“咔擦”一聲,關節脫臼了。
“啊!”林毓秀痛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喉嚨裡發出了破音。
“現在,你不僅不能開口說話,而且手臂也不能動了,你就是想寫字、告訴別人是我害你,也是有心無力了。”盈袖輕笑着欣賞她的痛苦,伸手拍拍她的臉。“等着吧,這些折磨,還只是剛剛開始。還有顧斐然,他很快就要跟你一樣了。我要將之前你們給我的苦痛,加倍奉還!”
盈袖坐了一會子,就出門去了。見那些傭人還在四處尋找那枚耳釘,她笑了笑,說:“都不用找了,耳釘不見就算了。”
傭人問:“可那是少帥……”
盈袖打斷。“頂多就是捱了一頓罵,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見她們欲言又止的,盈袖拿起手包,“好了,我就先回去了,照顧好你們的太太。”
她擡頭望着灰濛濛的天色,貌似是要下雨的預兆。
出了宅門,便與一個?衣老者碰了面。
忠叔,那個助紂爲虐的僕人。
忠叔看着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盈袖,臉色鉅變!
這人是誰,怎麼和白袖長得那麼像?
“你是什麼人?”他眼中浮起了殺機。
盈袖冷冷地回視着他,“好一個有眼無珠的下人,我司令府的人,也是你能過問的?”
“司令府?”忠叔面色一僵。
盈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與他擦肩而過。
……
盈袖回到司令府,還未進門,就被慕奕叫住了。
“陪我去一趟洋行吧。”
盈袖詫異,“要去洋行做什麼?”
“給某人買生日禮物。”他笑着說。
盈袖看着他的笑容,心下一跳,是了……明天,正是她的生日,上官盈袖的生日。
自從重生後,她就一直忙着與他人周旋,根本沒時間去想她十八歲的生日要怎麼過。
今天若不是慕奕提起,她都忘記了。
十八歲,多美好的年紀,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轉折點。
她想起以前在上官府的時候。每年生日,就到廚房偷兩個雞蛋,在偏院架起一個半生鏽的鐵鍋,就着白開水煮起了雞蛋吃。吃完之後,河邊還有一大盆衣服等着她洗。
而今,終於有人惦記着她的生日,第一次有人要她禮物。
來到一家氣派的洋行,玻璃櫃子裡滿目金光。
慕奕拿出一個鑲嵌着鑽石的胸針,和一對鴿子血寶石耳墜、南洋金珍珠項鍊、紫水晶手串擺在盈袖面前。問道:“喜歡哪個?”
盈袖輕咳一聲,指着金珍珠項鍊。
慕奕笑了,“眼光倒是不差!”然後,他轉頭叫售貨員包下一整套南洋金珍珠的飾品。
盈袖看着他財大氣粗地買下金珍珠項鍊、金珍珠手串、金珍珠耳墜、金珍珠髮簪,一共花了一千六百塊錢,有些不可置信,“不過是生日禮物,至於買這麼貴的麼?”
慕奕攬緊她的腰,“女人都愛飾品。而好的飾品,當然是不便宜的。”
“一千多塊錢,不心疼?”盈袖斜睨着他問。
他將她推上車,在後車座親吻她,“爲什麼要心疼?我的女人就值得最好的!”
盈袖這次沒抗拒他,喘着氣兒仰臥在車座上,他壓着她吻個不停。
偶爾過火了,觸及到那隱秘的,身體一陣酥?。盈袖會忍不住呻吟出聲。
當然,到最後慕流氓依舊如之前一樣,憋了一身火。
既然是生日禮物,慕奕便不會即刻就把禮物給了她。
盈袖也不着急,晃悠悠地去挑了兩身色彩明豔些的衣裳,準備明天穿上。
她選了一套鵝?色的中袖旗袍,一條橙色軟紗披肩,同色高跟鞋。
這晚,她安然入夢。入睡之前,她格外想念提拉米蘇蛋糕的綿軟,加了巧克力奶油的香濃。
她明天一定要好好地給自己過個生日。
也不知怎的,第二天她起得有點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
盈袖梳好了頭,讓春眠給她送早餐來。
平日裡,花廳都是早上七點半就開始用早餐的,她今天起晚了,也不知道廚房有沒有給她留一份。
春眠進了門,低眉順眼地說:“姨太太,今天不做早餐。”
盈袖挑了挑眉,“司令和夫人少帥都不用吃了麼?”
春眠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姨太太不知道今天是孫小姐的生日嗎?”
孫香玉的……生日?盈袖怔了怔。
看她這樣的表情,春眠訕訕地說:“昨天少帥就吩咐下來了,說要給孫小姐辦生日宴會,讓大家着手佈置舞廳。”
“這樣啊……”盈袖扯了扯嘴角,她以爲……以爲他要給她做生日呢,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
春眠看不透她的心思,便說:“姨太太若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舞廳那邊還要幫忙。”
盈袖嗯了一聲,“去吧。”
她一個早上都待在北院裡,逗着從上官府帶來的金絲雀玩兒。
不,也不算是從上官府帶來的。那本身就是慕奕送給她的。
送她一個囚禁終身的金籠子。
前院很熱鬧,笑語歡聲的,隔着院牆。傳到她這裡來。
後院有點冷清,一個下人都沒有,大抵都去前院湊熱鬧了。
盈袖想了想,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後院裡算什麼事呢?她也該出去走走的。
於是她回房,拿出了一筆錢揣在手包裡,便出了門。
剛走出垂花門,就與兩個人碰了面。
“上官姐姐!”孫香玉歡喜地叫了一聲,她好幾天沒見到她了,很是想念她,可又不敢到她面前來。今天,好歹是她的生日,上官姐姐應該不會給她臉色看吧?
畢竟今日是壽星最大啊。
盈袖看到她頭上插了一根珍珠髮簪,脖子上、耳朵上、手上戴着一整套的金珍珠飾品。
她脣邊劃開一個淡笑,“生日快樂,你今天很漂亮。”
“姐姐今天也很漂亮!”得到盈袖的誇讚的孫香玉很高興。
漂亮麼?她今天是特意打扮過的,自然漂亮。
慕奕看到她拿着手包,問:“要出門?”
“嗯,”盈袖繞過他們,“我要出去辦點事。”
“你好像不太開心?”慕奕在她擦肩而過地時候,突然說。
盈袖笑出聲來,“我向來都是這副表情,哪有什麼開心,和不開心的?”
她只是、懊惱自己的自作多情。
慕奕抿了抿脣,他能覺察到她的抑鬱。
孫香玉拉着她,說:“上官姐姐,你生日是什麼時候?到時我們也給你慶生!”
慕奕?了一會,也說。“小玉說的對,你什麼時候生日,也給你慶祝一番。”
“不用了,”盈袖拒絕,“我最不喜歡搞什麼慶生。”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大門,她才知道,今天來參加孫香玉的生日的人非常的多。
都是天津有頭有臉的千金小姐,門庭前泊了很多輛豪車。
盈袖正準備出去,一隻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盈袖,你要去哪?都快開宴了。”
是慕奕的姐姐,慕琪。
她燙着花朵一樣濃厚的發,穿着橙?色的旗袍,緞面上點綴着亮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盈袖平靜地答:“我有些東西要出門買。”
“買東西?”慕琪招來一個傭人,“你要買什麼,讓她替你去買就好了。你知道吧。等會兒要吃飯了。”
盈袖撥下她的手,笑道:“我還是想親自去。”
慕琪見她執意要出門,也不攔着了,就放她出去。
盈袖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她突然忘了出來要幹什麼了。
她倚在石橋上站了一會兒,纔想起,她是出來吃蛋糕的,她好想吃提拉米蘇和澆淋着巧克力醬的奶油。
盈袖進了一家西點店。
跟服務員要了一杯藍山咖啡,和想要吃的蛋糕。
然後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
當服務員送了吃食來的時候,她不經意地轉頭,就對上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只是這雙眼,沒了平日裡的調笑。他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藍山咖啡,提拉米蘇,巧克力奶油,紅豆奶酪。白袖,我找了你很久。”
話落,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顫。
好半晌。她擡頭看着他,微笑,“我知道你會找來。”
在給他寫信的時候,她就已經做了暴露身份的準備。
所以他會找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沈凱恩在她對面坐下,看着她點下的菜單,擰起眉頭,問:“今天是你生日?”
他知道的,她生日的時候。顧斐然只給她錢,讓她去外面玩,並沒有時間陪她。然後,她就會來到西點店度過她的生日。
藍山咖啡,提拉米蘇,紅豆奶酪,是她的最愛。
“今天是‘盈袖’的生日。”她說。
沈凱恩明白了,白袖她藉着上官盈袖的身體重生了。
他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多問。
“聽說你司令府的姨太太。很受慕奕的寵愛,怎麼你這次又是孤單一個人出來吃蛋糕?”他的語氣是戲謔的。
盈袖道,“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沈凱恩聽到她這句話,嘴角的笑容斂了斂,他站起身來,對她說:“你等等,我先出去一下。”
盈袖可有可無地應了聲。
也不知道他去幹了什麼,整整半個鐘頭還沒來。
盈袖將桌上的東西全都解決掉,便起身去結賬。
她爲什麼要等沈凱恩?她和他,本身就沒什麼交集。
在她準備掏錢結賬的時候,沈凱恩來了。
他身後跟着一個穿白衣,帶着廚師的高帽的胖男子,他推着蛋糕車進來。
“回去坐着吧。”沈凱恩說。
盈袖看見他手上抱着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她掀起眼簾,看他,“你要做什麼?”
沈凱恩笑而不答,將她拉到椅子坐下,然後命西點師傅爲蛋糕點上蠟燭。
蛋糕一共六層,底下是層層疊疊的纏花形狀,面上有她最愛吃的巧克力醬。
“讓我們爲這位小姐,唱一首‘生日快樂’。”沈凱恩聲音清悅,對着看熱鬧的服務員們說。
他可能是給了他們錢了,所以他們滿面笑容地圍着她,唱着生日快樂。
沈凱恩見她面色依舊淡淡的,不由說道:“大家都給你慶生了,你就笑一笑,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吧!”
“我爲什麼要給你面子?”盈袖站了起來。審視着他,“你這是爲了什麼?”
她問,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同情她的孤獨,還是討她的歡心?
沈凱恩苦笑,轉身問着旁人,“你們覺得,我的目的還不明顯嗎,這位小姐,還看不出來我在追她。”
衆人笑了起來,起鬨道:“表白!”
“謝謝你們給了我這個主意,而我也確實該表白了。”沈凱恩笑着,風流款款的。
他回過身來,捧着玫瑰花靠近盈袖,“白小姐,我暗戀你很久了,我很喜歡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牽着你的手,度過每一個甜蜜的明天?”
盈袖,並沒有慌亂,也沒有臉紅。
衆人意外她的反應。
她很平靜地說:“你確實很懂浪漫,而我也差點要對你動心,但是,那只是‘差點’。”
“爲什麼?”他的神色沒有表白失敗的失落,依舊是笑吟吟的。
“我不喜歡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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