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白袖是不會懼怕她的,但現在不同了,她懷着孩子,她有了顧慮。
“吳媽,你去街坊那兒借一個男娃子來。”白袖拿出五塊錢,遞給幫傭吳媽。
吳媽奇怪地看着她。
她輕咳一聲,“十一二歲的男孩子,大約這麼高的。”她比着手勢,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晚上老做噩夢,心裡害怕,想讓一個男孩子陪着我。”
成年男子陽氣重,固然是好的,但是招進屋裡來,外面的風言風語總是難聽的,所以便招一個男娃來抵擋。
吳媽還是不解,“夫人,您若不敢一個人睡,我留下來陪您就是了。”
白袖搖頭,“你讓柳姨再添一套新被褥來吧。帶男娃子的事,就勞煩你去辦了。”
她是吳媽的主顧,她說什麼,吳媽自然是要聽她的。遂拿了十三塊錢,出了院門去街坊鄰居家借一個男娃子。
吳媽去了很久還沒有回來。
白袖掏出一塊懷錶,眼看時針即將到達七點半,饒是她再淡定,心頭也發急了。
當一陣冷風從窗口灌了進來時,她心口一緊,忙拿起桌上的燭火,舉在胸前。
窗外寒風吹得正猛,院子裡那兩株扶風弱柳被摧殘得不成樣兒了。
白袖的心怦怦直跳,有些懊惱。
她怎麼就忘了今天是農曆十五呢。
然而,她全神貫注,戒備了許久,外面卻是沒有動靜了。
方纔還狂風大作,怎麼就突然沒了動靜呢?
這時候,沙沙的聲音在屋頂上響起。
她神經緊繃,嚇了一跳。但那聲音沒有休止,依舊沙沙地響着。
聽了半晌,她才發覺,原來是下雨了。
打開房門,外界是一片灰濛濛的景色,雨絲細細密密的,從空中紛紛墜落。
庭前的楊柳被雨水沖刷得愈發青蔥翠綠。白袖看着,情緒莫名地穩定下來。
“夫人、夫人!”是吳媽的聲音。
白袖轉頭,就看到吳媽戴着斗笠,渾身溼透地跨過門檻來,最後與她並肩站在屋檐下。
她在雨中奔跑,這會兒怕是累極。她平復了呼吸,就說:“夫人,我剛剛把這一條街巷都摸遍了,愣是沒找到您指定的男娃,不過那個年紀的女娃子倒是不少,您若是看得上,我這就去找把人要過來。”
“算了,不用了。”白袖看了懷錶上的時間,面色輕鬆,過了八點,那個女人還沒找上門來,說明她今晚不會來。
有時候,她確實不會來找她,但那是極少的事例。
今夜,沒有女鬼的驚擾,她反而睡不好,因爲,她心裡存着顧忌,怕她深夜來找。
於是第二天,她頂着黑眼圈起牀。
穿上一件英倫風衣,白袖步行到通訊社借用電話,撥給了梅芹。
知道打電話的費用很貴,所以兩人沒有說多餘的廢話,白袖直接進入主題,“你知道《妾魂入鏡》的作者涼夜,身居何處嗎?”
梅芹的聲音從電線那端徐徐傳來,帶着滋滋的電流聲,“你找他做什麼?”
“我有些事要請教他。”
“第十七期的報紙曾刊登過他的一記訪談,據說他的籍貫是揚州。”
揚州?
白袖心中一震,竟然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