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趁着休戰的這個空檔,便在貴州市中心的一家通訊社打了個長途電話。
他想念妻女了,不知道他的盈袖現在怎麼樣,是胖了還是瘦了,在司令府過的還好不好,習慣不習慣。還有他的女兒真真,小傢伙又大了一個月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顯著的變化?
他很想看看她們的照片,想讓她們拍了照片寄過來看看。由於他字寫得醜,文采也不好,他實在不太能寫封家書寄過去,所以他乾脆打起了電話。
此時,慕奕並不知道盈袖和他的女兒已經離開天津。他打電話到司令府的時候,是慕琪接聽的。
她剛從市政廳回來,如慕奕一樣,不知道家裡的情況。聽到他說,想要聽聽盈袖的聲音,於是慕琪便讓傭人去偏院叫人。
哪知,傭人卻說,偏院的那位太太早上已經走了。
慕琪大驚。
電話那頭的慕琪聽到點聲響,聲音就沉了下來,“盈袖和真真怎麼了?”
慕琪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撒了個小謊安撫了慕奕之後便掛了電話。
她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他的寶貝疙瘩不見了。這樣的話。怕要擾亂他的心思,且他現在身在西南軍區。
匆匆來到東院,就見董氏正對着傭人碎碎唸的。
“姆媽,盈袖怎麼走了?阿奕現在打電話來,說要跟她聊聊。”
董氏聽說慕奕打電話來了,很高興的。可一聽是要跟上官盈袖通話,她心裡就不舒服,兒子好不容易打個電話來,卻不是想跟她這個做母親的通話,他就知道惦記着那兩母女!
如果前一秒她還有着派人去接回那兩母女的想法,那麼這一刻她又冷了心,那兩個走了也好,省得看着心煩。
“那個上官盈袖,瞧不起咱們家,便走了唄。”董氏看到慕琪無語的表情,很生氣,“你這是什麼表情,搞得好像是我把人家趕走的似的,明明是她自己要走,沒人逼迫她!”
慕琪搖了搖頭,心裡也知道姆媽的脾性,不熟悉她的人絕對受不了她。“不管怎樣,盈袖和真真是要接回來的,您知道的,現在的世道太亂了,他們孤兒寡母的,怎麼能在外流浪?”
“人家厲害着呢,結交了一個大明星朋友,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流落街頭。”董氏陰陽怪氣地說道。
慕琪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說她了,只問了一句,“那個毛依依呢,是怎麼回事?我早上看到報紙才趕回來的。”她將一份報紙拿了出來,‘兒媳酒店出軌,婆婆現場捉姦’的頭條赫然映入眼簾,格外醒目。
那裡還附帶了一張照片。真真是有圖有真相。
董氏氣得把報紙撕了,“那個不要臉的毛氏,昨晚跟舊情人在酒店私會,好巧不巧被記者拍到了!我昨晚將她叫到祠堂跪到天亮,叫了管事的?媽媽在一邊監督着。”
和外男私通,本不止罰跪那麼簡單。董氏原想抓這不知羞恥的去浸豬籠,但考慮到她背後的勢力,只好作罷。
話說毛依依纔沒有跪一整晚的祠堂。
她讓丫頭小環去屋裡拿了點銀錢來,塞到?媽媽手中。這?媽媽也是個見錢眼開的,就這麼被賄賂了。
於是她便先回房睡覺,到了早上五點半的時候再回到祠堂做做樣子。
跪了兩三個小時,她拍了拍有些痠麻的膝蓋,然後到花廳吃早餐。沒想到跪了三個小時,竟換來了一個好消息——
那個白茵被董氏趕出府了。
毛依依忍不住得意,早上的白米粥也多吃了一碗。
……
盈袖回到北平,依然租用了六區的公寓。
她的生活重新回到原來的軌跡,每天過得很充實。
她一點也不擔心生活費不夠的問題,她的存款還有三百八十塊錢,足夠她和真真半年內衣食無憂了。
就算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姥姥給她的那塊白玉璽……
盈袖想,不到萬不得已,那塊白玉璽是不能輕易當掉的。
現在,她能以作曲謀生。從今兒起,她要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她和孩子。
這天,她正在房間裡彈鋼琴調試音律,忽聞房門被人敲響。
她以爲是梅芹來看她,一開門,卻看到一張許久不見的臉。
這張臉。無疑是好看的,長眉清冷,薄脣輕抿,兩鬢青?。
“袖袖。”他叫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盈袖扯了扯嘴角,“……二哥。”
他就是上官長青。
“我以爲你不認識我了。站在這裡這麼久,你不請我進去麼。”他似乎想開個玩笑,但是他這樣的冰塊臉,反倒有點冷幽?。
盈袖側過身,請他入屋。
上官長青走到室內,就聽到隔壁臥室裡傳來嬰孩咿咿呀呀。軟軟糯糯的聲音。
他頎長的後背僵住了。
盈袖見狀,到隔壁臥室將真真抱了出來。
“這是哪家的孩子?”上官長青問着,眼中藏着一絲希翼。
“她是你外甥女。”盈袖說。
上官長青有些意想不到,盈袖這麼快就做媽媽了。他擡手撫摸女娃娃的眉,他看不出這孩子的眉眼像盈袖,反倒像某個人。
“她是慕奕的孩子?”他問。
盈袖點頭。“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上官長青答:“我聽聞你在北平,我就尋來了。”說着,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遞給盈袖,“這是我從南洋帶回來的禮物,你打開看看。”
盈袖看了他一眼,依言打開——
只見?絲絨布上,躺着一條藍寶石手鍊。
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她蓋上盒子,問:“我聽聞,上官家的經濟條件不同以往。二哥你……哪來的錢買這種東西?”
上官長青向來不是個愛嘮叨的,他把那段艱難的歲月輕描淡寫地簡略一說,“去年八月,上官家陷入了危難,阿爸爲了還債,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大哥則綴學到碼頭上工,芸妹去做了清潔工……而我,獨自一人去了南洋學做生意。現在算是小有所成,便回來還了家中的債務。”
盈袖微怔,沒想到這個二哥是塊做商人的料子,平日裡看他面癱得緊,一點也看不出他有那方面的潛質。
“那你現在,是要留在北平了嗎?”
上官長青搖頭,“我還是要外出的。”剛說完,他的手一暖,低頭,就見一個小手軟軟地抓着自己的胳膊。
他不禁笑了起來,問:“她多大了?會說話了嗎?”
盈袖笑,“才三個月,說話還早。”
“爲什麼你沒有在天津跟他們在一起,孤兒寡母地搬出來,他……對你不好嗎?”上官長青忽然問道。
盈袖斂眉,“你知道,他外出征戰了。”
上官長青確然是知道的,慕奕征戰西南。這個消息整個華北的人都知道。“就算他出徵了,你又怎麼帶着孩子跑到北平來?”他今天來,就是想問個明白。
“不要過問,”盈袖熬了小米粥餵了孩子,語氣淡淡,“二哥,這是我的事。”
上官長青突然握住她,她手微抖。
“我沒想要干涉你的事。但是袖袖,我希望你在過得不好的時候,能想起我來,我會帶着你和孩子出國。”上官長青的眼裡,全是認真。
盈袖眼眶一熱。她忙低下頭,“謝謝,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勞煩你的照顧。”
上官長青知道她是個性子倔的,輕易勸不得,便緘?了。
吃了兩杯茶,他起身告辭。
出門前,他說:“我前天才到的北平,我還會在這裡逗留五天。”
他的意思是,若遇到麻煩,在這五天裡,可以到上官家找他。
上官家……盈袖想到那個地方便皺了眉。
她沒有去上官家。反而揹着真真到傅府去。
之前是因爲慕奕在身邊,所以不好到傅府。今天她左右也是沒事,便揹着孩子去見姥姥。
一進門,便見府上熱熱鬧鬧的。那個一直不太好對付的傅蘭,此刻笑靨如花的,穿着花裙子站在葡萄藤下。接受着長輩們的讚美。
“喲,袖妹子來了!”大舅媽喊了一聲,花園裡的人都轉過頭來。
二舅媽眼兒尖,指着盈袖說:“快看,這丫頭還帶着個孩子!”
這下可把大家的視線都引來了。
老太太最爲高興,一個勁兒地囔囔。要盈袖走快點來,讓她看看曾孫。
她眼睛不好使,待到盈袖走近了,就看到她背後的一個小娃娃。
衆人不用多問,也知道孩子是慕奕的。
傅蘭難得沒有出口諷刺,她笑着摸摸真真的臉,誇道:“孩子真可愛。”
老太太爭着要抱孩子,盈袖便把真真放到老太太的膝蓋上。
老太太心都軟成一團,逗着女娃娃,一邊對傅蘭說:“蘭丫頭,你跟袖袖同齡,人家都做媽了,你都還沒把自己嫁出去,你啊,要抓緊了。”
大舅媽接口,“蘭蘭也快了,您呀,就等着明年抱曾孫吧!”
盈袖好奇。“傅蘭談了婆家了?”
說到婆家,傅蘭就想起了那個人,頓時一陣臉紅心跳。
盈袖看她這個模樣,試探地問:“是沈表哥?”
她知道傅蘭是喜歡他的。
大舅媽臉一拉,語氣不大好,“哪能是沈公子?人家對她沒那個意思!”
“那是誰?”
大舅媽又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深深的,“就是你們上官家的二公子,長青呀!”
盈袖愣住了。
今晚八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