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畫閣不遠處的一處亭臺頂上,寬大的衣袍在風中撐開,似乎要隨風而去。
他姿態優雅,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執畫閣的方向,看着那鼎沸的人聲,意味不言而喻。
慕千雁略略蹙眉冷漠的視線直直的看向那個一點兒都不着急如妖精般的男子,長袖一甩,便要離去。
“不觀察一番麼?可別什麼都不知就闖進去了。”絳戲謔一笑,足尖一點,便隨着慕千雁到了離執畫閣較近的地方。
月色,慢慢隱入稀薄的雲間,遮掩了那兩個立在牆上的身影。
執畫閣的院子裡,人聲鼎沸,因爲聽聞御林軍搜查在裘妃這兒受了阻攔,其他一些妃子也派了些宮女趕來看熱鬧了,望着那雕欄後明亮的寢宮,聽着上邊傳來的爭執聲,很多人都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靈兒站在那御林軍領頭的身後,心裡愈發的緊張起來。
她能想到的拖延時間的法子也就只有這些,可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等的久了娘娘還是沒有出現,這些士兵又不耐煩了,可就只有穿幫的份兒了。
略略等了一會兒,見裡邊還是沒有人出來,一個士兵忍不住往裡邊喊道:“裘妃娘娘,您可是快些,直接穿上衣服出來得了,要是都等您洗完,那刺客早就跑了!”
震耳的喊聲穿透霧氣傳進裡屋,那粗使宮女嚇得拿着衣服的手都開始抖起來了。
剛纔靈兒就和她說,要是那些御林軍等的不耐煩了,就模擬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可她是真不知是不是到時候了。
就在她猶豫着的時候,外邊突然傳來靈兒的嬌喝聲,“放肆!娘娘在裡頭沐浴,爾等粗人衝進來已是不妥,現在還這麼以下犯上,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嗎!”
見差點兒亂了套,靈兒撐腰佯怒,一臉冷肅的模樣一時間確實是震了不少人。
畢竟裘妃是皇上寵着的人兒,對裘妃不敬就是對皇上不敬,這樣的罪名可擔待不起。
那士兵禁了聲,那些侍衛更是低了頭,唯恐有什麼罪名降到自個兒頭上。
可畢竟是一個小宮女的呵斥,雖一開始被震到了些,可沒一會兒那些人就等不了了,畢竟若是讓刺客逃走了,麻煩就更大了。
何況裘妃久久不出來,也令人奇怪,二話不說,便要提刀進去。
這下子,不等靈兒開口,裡邊就傳出了應答聲,不知怎麼,聲音似乎有些抖,“本宮這就快了,稍等一下,便大可進來搜查。”
那些御林軍領頭的也不在意,以爲是女子擔心被看着了身子,便答應稍等。
可這一稍等,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的聲音,可就是遲遲不見人出來。
靈兒適時的賠笑說道:“畢竟娘娘位份高,這衣服穿着也繁瑣些。”
“那有如何,放走了刺客,你擔待?”那人反問一句,拿手裡的刀劍又拔出了些。
然後,不等靈兒說什麼,一個士兵便隨便叫了一個宮女進去看。
顯然,是不信任靈兒的。
門,緩緩的推開。
靈兒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宮女走了進去。
在一片短暫的安靜後,裡邊突然傳來撲通跪地的聲音,“奴婢,奴婢冒犯……”
然後一個粗心的士兵直接推門而入……
門後,一片水濛濛的霧氣,襯得整個屋子裡的擺設,看起來都若隱若現。
浴桶邊灑出大片的水花,一個小宮女正半蹲在那兒收拾,不遠處的牡丹帷幕後邊,一個窈窕的身影若隱若現,女子面上還帶着被水汽染上的薄霞,面若桃花,雙目顧盼間,熠熠生輝。
只是那眼裡的冷然,不容小覷。
那彎彎的柳葉眉,讓人遠遠望了一眼便要沉醉的容顏,不是那皇上寵着的裘妃又是誰?
一下子,靈兒喜上眉梢,娘娘回來了!
那個莽撞的闖進去的士兵顫顫的跪在地上,心裡不知道多擔心,這娘娘躲在帷幕後的身子到底是穿了衣裳還是沒穿啊?老天保佑,要是沒穿他可就慘了,只要這娘娘高興,隨隨便便什麼罪名都能放上來啊!
索性的是,女子只是嬉笑的輕嗤一聲,隨手皮了件外袍,便慢慢從帷幕後走了出來,衣服早已穿着妥當。
女子有些不甚在意的理了理有些被水打溼的秀髮,懶洋洋的說道:“不是要搜麼?搜便是。”
卷長的睫毛微擡,慵懶中透着說不出的威嚴。
這下子,那些候在外邊的侍衛也不敢多說什麼了,安安靜靜的進去搜了通,便出來了。
見執畫閣沒什麼事兒發生,那些趕來看熱鬧的嬪妃也無趣的緊,跟着那些侍衛,也隨後離開了。
等靈兒和那宮女將房間收拾妥當,夜,已深。
慕千雁懶懶的躺在軟榻上,睡的不大安穩。
重生後,她每每入夜,睡着都是忽冷忽熱,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做夢的時候,就好像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後突然驚醒,便要喘息好久,才生生緩過勁兒來。
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窗戶隨風開合的吱呀聲,吱呀,吱呀——
磨人的難受。
就像嬰兒的啼哭聲,由遠及近……
慕千雁猛的從軟榻上坐了起來,胸腔劇烈的起伏着,等到她安靜下來,才發現是窗戶沒合上。
她赤着腳起身去關窗,腳接觸的冰涼的地面,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可回想到那睡夢中由遠及近的嬰兒啼哭聲,她的臉色就變得煞白煞白的,那種劇烈的悲愴感就要逆流而上,她的孩子……
慕千雁的身子禁不住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溢滿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氣息,一雙有力的手臂自身後環了上來,就要摟緊她的腰肢。
一瞬間,她像一隻驚弓之鳥,驚呼一聲,一把拍開了那不懷好意的手,急急地退了好幾步,連內力都忘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