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其如此,慕千雁也不急,優哉遊哉的爲風淺墨斟了杯茶,說道:“你說要是風翼皇宮有人蠢蠢欲動,但卻慘敗,然而就在即將全軍覆沒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出來迴轉了戰事,那是什麼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
力挽狂瀾,扭轉局勢,反敗爲勝,父皇定是倍加讚賞,青睞有加啊。
眸色一暗,他笑道:“說來聽聽。”
“聽說你那即將當上太子的大哥生性猶豫不決,舉棋難定?野心有餘勇氣不足?”
“正是。”
“那麼他定然想要在梁氏皇朝與匈奴之戰中分一杯羹卻又不知道會不會贏,定然會擔心大敗被你父皇指責。畢竟,這可是登上太子職位的緊要關頭,又需要顯著的功勳與其他皇子相爭,又擔心一步走錯步步走錯。可是三王爺啊,你可要知道,權勢這種東西是很誘人的,只要稍稍有那麼點砝碼加上去,他定然會請兵參和這些事情。”
女子站起身來,姿態優雅,眉目如畫。一字一句,皆戳中了座上男子的心。
“你是說,找人去吹耳旁風,然後出些看似必勝的主意?”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輕輕敲打着桌面,男子沉吟片刻,說道。
“這還不夠。”她又笑,朱脣輕啓,言:“你要告訴他,他可以把軍隊打扮成匈奴的樣子,這樣的話不管是輸是贏,梁氏皇朝的人都不會找風翼國的麻煩。畢竟雖然梁氏皇朝與匈奴之戰已經無暇分身去管其他國家的小打小鬧,可畢竟還有媚族的力量在,這媚族的江湖地位,你懂得……”
“而本王就從中作梗,讓他領兵失敗,而本王出現反轉局勢,大獲全勝?”
“正是。”
“公冶姑娘當真聰敏,假扮匈奴人這個皮衣不管是本王大哥穿了還是本王穿了,都百利而無一害啊。”
細細揣摩了其中利害,男子那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喜色,展開摺扇輕輕扇了幾下,眼中浮現了興奮之意。
“那麼,既然我們是合作,就再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慕千雁上前幾步,湊近風淺墨耳側,眼底隱隱浮現一抹邪惡。
“褚衛與匈奴打仗會假裝打敗,然後再勝利用以拖延,耗費梁氏皇朝的國力,然後劃爲己用。”
“哦?”他挑眉,到不曾想褚衛還有這麼一招。
“你倒不如將計就計將地盤奪來,然後再守住。反正據我所知你們也一直保持着合作關係,城鎮怎麼分割你們兩商量着來,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樣,樑謹夜最愛的國家是越來越空洞,越來越不得勢了。更有連連戰敗,國之將亡。”
說着說着,女子突然甩袖起身,背對着風淺墨,眼裡是明顯的怨氣和戾色。
她就讓樑謹夜嚐嚐這個味道吧,什麼都失去該有多美妙,他們就來比比看,是精神上的痛苦更痛苦,還是肉體上的折磨最痛苦。
或者,一起如何?
精緻的面容微微有些猙獰,背對着風淺墨的女子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低沉悅耳,卻冷酷森涼。
風淺墨微微一驚,好看的臉上浮現一抹憂色,這個女人,雖然聰明,可是……
可是,太瘋狂了。
他一直以爲此人無心無情,卻不想是最有心有情的一個,舉止癲狂,心思狂妄,步步爲營,謀劃之精細就連他父皇都可能略低一籌……
此人……
第一次,風淺墨開始懷疑和眼前的女子合作是對還是錯了。
第一次有了一種與虎謀皮的感覺。
只是,既然一切已經開始,便沒有了回頭之路,皆看造化!
……
此刻,梁氏皇朝,慎刑司。
這裡是整座皇宮除水牢外最陰暗的地方,陰暗之中混合着血腥味和鐵鏽味。從外面而觀華麗,裡面卻陰暗而見不得光,整間屋子裡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據言,這些刑具都是當今皇上樑謹夜年輕時雲遊各地所收集的,隨便拿出一樣都殘酷萬分。
單說那普通的刑鞭便不同於普通的鞭子,揮舞起來如蛇一般靈活,上面卻長滿了尖利的倒鉤,一旦打在皮肉之上,會勾起一塊塊血肉,一般承受此刑之人,都難以熬過三十下。
因爲到那個時候早已血肉模糊,就算是親生爹孃也認不出這收刑之人。刑罰更是痛苦萬分,不是屈打成招,就是咬舌自盡。
此刻夜色正是深沉,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清晰可聞,一下一下的在密閉的房間內迴響,伴隨着隱忍的悶哼聲,令人聞之膽寒,望而心驚。
穿過形形色色的刑具,在一個狹小的角落裡,一個頭發凌亂的人正在承受鞭刑。他的手腳皆被鐵鎖牢牢的綁着,衣衫上佈滿了血痕,皮肉有些猙獰的向外翻着,連頭髮上都沾染了血跡,很是嚇人。
“南司,你知道皇上爲什麼罰你嗎?”
實行鞭刑的人是樑謹夜身邊的影衛,口吻冰冷,神色卻是嘲諷的。一邊說着,手下用力,便又是一鞭子重重抽下,毫不手軟。
“少廢話!”
男子悶哼一聲,有些昏昏沉沉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注視着眼前之人,口吻僵硬的說道:“哼,你也不過是樑謹夜身邊的一條走狗,何必在這裡瞎叫喚,要施刑就快點,別磨磨唧唧的,過了那麼久纔打了三十幾鞭。”
“呵,那也是我好心只用倒鉤鞭抽了你十來下,不然,你現在哪有精力在這裡和我說話!”
話落又是一鞭狠狠抽下,這次許是生氣,竟是用足了力氣,一瞬間便衣裳破裂皮開肉綻。
受刑之人不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盯視着地面,透過披散的長髮依晰可以看到男子的五官雋秀,神色平靜悠遠。
慎刑司外,種着幾棵高大的樹,枝葉茂密,鬱鬱蔥蔥。因爲剛剛下過雨,所以空氣中還有些潮溼,月色斑駁。
忽有長風吹過,因爲已經接近秋季,那樹葉便悠悠的落了下來,鋪滿了一地。
誰也不曾注意到,就在那一瞬間,一抹人影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慎刑司大門之外忽然一陣騷動,隱約傳來幾個男人的叫喚聲以及年輕男子的反抗聲,緊接着,人聲漸近。
“咦?”
似有人輕聲呢喃了些什麼,一抹人影迅速的躲進了大樹背後的灰暗之處。
從慎刑司門口傳來的說話聲漸漸清晰起來,伴隨着一陣腳步聲,幾個看似官員的男人押着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上官軒,我勸你還是給我老實一點!”一個瘦高的男人用力推了那年輕男子一把,口吻不善。
“我呸!你們這羣貪官!”
那年輕男子的模樣很是不服,用力的掙扎兩下,卻無濟於事。
“貪官?呵,我們貪嗎?”
一個胖胖的男人似乎聽到了極大的笑話,轉頭便問身邊的兩個同伴,好像聽到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樣。
“哎呀,你們別這樣,上官兄會受到驚嚇的。”另一道聲音偏老一些,口吻一副爲別人着想的模樣,緊接着卻是口吻一變,也狠狠地推了那叫上官軒的年輕男子一把,罵道:“媽蛋!給老子走快點!”
“你們這樣做有沒有想過明天上早朝的時候,怎麼跟皇上交代!”年輕男子的聲音冰冷,顯然與剛纔相比已經冷靜了很多。
然,終歸是資歷太淺。
“怎麼交代?哈哈,上官軒,你太天真了。”
“比起你一個剛入朝爲官的黃毛小子,你認爲當今皇上的心是偏向你多一點還是偏向我們多一點?”
“要知道我們三個爲皇上鞠躬盡卒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每次皇上交給我們的事務我等都打理的僅僅有條,在皇上眼裡我們纔是他的臣子!”
“你別以爲皇上看起來很賞識你的樣子,真要出什麼事,當今聖上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所以關於明天上早朝時你不在這件事,你就不用爲我們考慮了,我等根本不會受罰。”
那三個官員的說話聲一句接一句的傳來,清晰的傳進了隱藏於樹後之人的耳裡。
隨着四個人推推搡搡的進了慎刑司,那藏在陰影之中的人才走了出來,夜色中,依稀可以看見那臉上的笑容嘲諷而鄙夷。
“樑謹夜,你看看你的這些好臣子,呵,不需要挑撥都已經四分五裂了啊,這可真是一場好戲。”
烏雲散去,月華如銀灰傾瀉而下,站在樹下的女子身形纖細,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身煙雲長衫,飄渺而美麗。
慕千雁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果然不出所料,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剛纔進去的那三個貪官便走了出來,一路吆五喝六,心情看起來很是不錯。
“放心放心,我剛纔已經好好交代了那慎刑司的嬤嬤,保證讓那臭小子生不如死。”
“哈哈哈,不用王大人說,我自然放心,這慎刑司的嬤嬤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