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來聽依兒姑娘唱戲的。”
那個說話女子的笑意深長了些,然後看了身側另一個迎接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會意,上前幾步:“兩位公子,這邊請。”
那一身黑衣的少年眸色淡淡的四周打量了一番,擡步走了上去。
女子被少年冰冷的眸子看的微微一愣,連忙垂下眼簾,走到前方引路。
她自認閱人無數,卻從未看到過這樣的眼神。
那些僱傭兵們的眼神冰冷,去殺,帶着血腥氣,或者是高傲,自負,果決,亦或者豪邁大氣,可眼前少年的眸色,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明明是一片冰冷的平靜,卻似乎包含了太多令人害怕的東西。
“一簾幽夢”內,進去初時,層層紗幔垂落,伴隨着風吹起的珠簾撞擊聲,似乎至於恍惚夢中,依稀有唱曲兒的聲音傳來,悠揚婉轉,絲絲縷縷牽人心魂。
這樣的設計,在常人看來實在美觀,而看在慕千雁眼中,也不得不讚嘆創建這個地下僱傭兵協會之人的聰明睿智。
這樣一個恍惚的環境,可以暗藏很多陣法,將來人至於一個摸不清方向的環境,是敵是友,一探便知。
前方傳來引路女子手中的燈籠散發的悠悠火光,隨着那光亮走,很快便穿過了層層紗幔,眼前一片寬敞。
穿過紗幔後,先是一間巨大的廳堂,搭好的舞臺上正有幾個女子在唱曲兒,下邊的觀衆臺叫好聲一片。根本沒有任何人注意進門的他們。
穿過喧譁的廳堂,跟着那個領路的女子七拐八繞,便到了一個女子的閨房,閨房內佈置整潔,掀開那牆上巨大的山水畫,看到的就是一條幽深的道路。
慕千雁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心底突然有一股恐慌涌了上來,像翻天的浪潮要將她淹沒。
這樣幽深深不見底的的道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當年水牢中的陰森,蜘蛛腹中的昏暗。
然,一切只是須臾。
那一身清冷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來,一身純淨的黑映襯着前方泛着悠悠闇光的地下通道,陰森而可怖。
前方掀起畫布的女子聽到身後傳來的笑聲,猛然一驚,回頭看去,卻正好對上身後黑衫少年的面容,冰冷陰森,卻說不出的好看雋逸,更比之前的模樣添了幾分豔色,幾乎美得不可思議。
然,另人害怕的緊。
終於,笑聲停止,少年挵着寬大的流紋衣袖,率先擡步,道:“前面帶路吧。”
話落,慕千雁微微眯了眯眼,暗暗警戒起來。
這樣的環境呵,總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她那愚蠢的前世。
那女子依言,掌了盞燈,上前引路。
唯獨張無存還愣在原地,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前方兩人已經走出了老遠,只看到一片幽暗的深長中,一點泛着幽幽昏黃光亮的燈火。
這條路自然是安全的,明明是陰暗的環境,但是竟是乾燥整潔,沒有潮溼的難受感覺,沒有多久,前方就出現了明亮的燈光,依稀有爽朗的笑聲傳來,果真別有洞天。
雲白光潔的大廳倒映着淚水般清澈的玻璃淺光,四個角都被一根大紅的柱子支撐着,大廳的中間一根高大的金色柱子,貼着一些雪白的紙頁。
“這裡是貼告示和任務的地方。”
前方引路的女子停下了腳步,禮貌的對慕千雁說道:“您有什麼需要可以去問站在那些紅色柱子旁邊的工作人員,奴家先退下了。”
少年點了點頭,冷清的視線隨意的掃過周圍的人羣,脣角勾起一抹笑,意味莫名。
大廳的前方有一個櫃檯,站着兩個女子,她們的身前都排着幾個人的隊,那些排隊的人都穿着勁裝或武夫的打扮,大廳的其他地方零零落落有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着什麼,不時發出大笑聲。
作爲一個地下組織,這是不是也太張揚的些?
似乎看出了慕千雁的疑問,張無存走到她身側輕聲說道:“慕公子,這裡明着說是地下僱傭兵協會,但是實際上是皇上默許的,不然也不會開的那麼張揚,只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僱傭兵協會,放在明面上終歸不好看,所以纔會放在暗處。”
原來如此。
慕千雁打量了一下週圍的擺設,看到那純透明的類似水晶的東西,有些疑惑,“那是什麼?”
“公子,這是五年前引進的東西,發明這東西的人身份神秘,厲害的很,據說這東西叫‘玻璃’”
聽到這裡,不知爲何,慕千雁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跳。
不甚在意,慕千雁擡步向那個櫃檯的方向走去。
此時排隊的人已不多,排在慕千雁身前的兩個男子正大聲的討論着這次任務,似乎賺了不少的佣金。
“您好,這是您這次任務的佣金,請收好。”
前方傳來姑娘輕靈的聲音,那男子收了錢,似乎很興奮。
以爲那人要離開了,慕千雁正要上前註冊僱傭兵,不曾想那人竟然又折反了回來,自以爲風流倜儻的拋着手裡的錢袋,笑咪咪的對那個姑娘說道:“怎麼樣,風姑娘,今天晚上和本公子出去吃飯?”
那被喚作風姑娘的女子笑了笑,似乎有些羞澀,說道:“公子,奴可高攀不起。”
“哪裡高攀不起,本公子約了姑娘那麼多次了,也不見得你答應過一次。”
說着,那男子色咪咪的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看的那風姑娘嬌羞的低下了頭。
那女子長得確實標誌的很,也怪不得被人垂涎。
“奴家……奴家一個女子……”
女子開始猶豫,似乎有些欲拒還迎的意味在,這樣的一個狀態,讓慕千雁的臉色冷了下來。
這兩人竟然就這樣眉來眼去起來!
“這位姑娘,可以輪到我了麼?”
就在那姑娘和那個笑的色眯眯卻五官好看的男子暗送秋波的時候,突然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如極北之地侵襲而來的一道寒風,涼到了骨子裡。
姑娘尷尬的咳了兩聲,卻沒有被少年的聲音嚇到,因爲她畢竟做着這麼一份工作接觸的都是一些刀口上舔血的人物,膽子自然是大一些,也是習以爲常。
她側頭看向慕千雁。
然後微微一愣。
少年風采。
看到那個穿着黑色緞子長袍的瞬間,那個姑娘腦海中只浮現了這麼四個字,真真是少年風采。
孤高,冷漠,桀驁,卻又有一絲令人難以理解的木訥。
卻不由自主的吸引住了人的眼光,一時移不開去。
這一下子,被那個剛剛領了佣金的僱傭兵看到,可就火了起來。
這美妞兒他可是泡了很久的,好不容易纔答應和他走呢,要是到嘴邊的肥肉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太丟人了!還白白浪費他的精力。
最主要的是美妞兒跟別人跑了。
“咳咳。”那人捏着手裡的錢袋,暗示性的咳了兩聲,視線審視的打量着站在櫃檯前的黑袍少年,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請問您貴姓?”
那女子衝着眼前的雋逸少年抿脣一笑,拿出宣紙毛筆記錄起來。
“姓慕。叫慕千顏。”
“您想接哪一個任務?請出示一下您的僱傭兵令牌。”
“我還不是僱傭兵。”
對眼前女子的服務態度實在不滿,慕千雁的聲音冷了幾分,聽在那個對眼前女子居心不軌的男子耳裡。卻讓他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原來還不是僱傭兵啊,那你來這兒幹什麼的?玩麼?怎麼連毛都沒長齊就出來了,別是跑丟了吧?”
那人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就連剛纔還有些癡迷於眼前少年風姿容顏的風姑娘看她的眼神也開始有些不對起來。
在男子囂張的笑聲中,少年幽深的譚目中閃過一抹冷意,殺意頓現。
因爲這男子的笑聲太過張揚,那些聚在一起低聲討論的僱傭兵被引起了注意力,看到這邊的場景,似乎習以爲常的收回了目光。
劉坤是這裡數一數二的僱傭兵團隊裡的副隊長,根本沒人敢惹他,所以經常會很囂張的欺負弱者或者新人。
最近又看上了櫃檯那邊的風姑娘,若是風姑娘多看哪個男人一眼,他可就火大了,這幾天,因此被欺負的,殘疾的人可不在少數。
然而。下一秒,慘叫聲起。
衆人一驚,接向櫃檯的那個方向看去,卻正見那男子右半側的衣衫寸寸斷裂,然後化作一片灰燼,而那人的手臂上,正有一道不深也不淺的傷口。
顯然這傷口是新留下的,還有鮮紅的血液在一點一點的滲透而出。
男子原本充滿鄙夷的臉上,驚魂未定。
而那個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揮着一把摺扇,正在和那名被喚作風姑娘的女子交談。
容顏冰冷,一身清華。
有幾個人到抽了一口涼氣。
能傷到劉坤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儈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