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臉貼着臉的女子,卻一臉平靜,然後微微一笑,“只是想驗證一個猜想罷了。”
話落,她伸手輕輕的推開了他。
“哦?”絳挑眉,眉眼間有些嘲諷,有些興味,有些哀傷。
“只是我錯了,兩個同樣孤悽的人靠在一起,怎麼可能能汲取溫暖。”
仍然感到寒冷。
女子的聲音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悠悠的,長長的,她直視着他,有些蒼涼,亦帶着嘲諷。
可她沒注意的是,在她話落的瞬間,那風姿卓絕的男子臉上的嗤笑,突然一滯。
她如何知道兩個同樣孤悽的人不可以取暖?她脫離的瞬間,涼風拂過,他覺得脊背一涼。
她離開,會冷,說明還是能汲取溫暖的不是麼?
男子慘白無色的脣閃過一抹嘲諷,眼中是明顯的自嘲,然後他對慕千雁說道:“我不在的半個月裡,自己注意安全。”
聽言,她笑了。
夫君,不勞你操心。
本宮的事兒,與你無關。
女子冷冷的視線毫不在乎的投向男子,就好像她剛纔那個一觸即離的擁抱只是一個錯覺,根本就不曾發生一樣。
絳不置可否的笑了,轉過身,身形突然騰空而起,踏着朦朧月色,飄然而去。
那一瞬間,銀白的月華照射在衣衫銀色鏤空番蓮的鑲邊上,清晰的映出了上方已然成痂的暗紅血塊,然而,不待她仔細去看,男子的身形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視線內。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今晚的絳大人,慕千雁的心裡,突然一滯,好像有什麼漏了一拍,有什麼,就要噴薄而出。
這是一種被極力壓制很久的感覺,這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東西給她的感覺極其的熟悉,卻好像被什麼牢牢的遏制住,不得而出。
她皺了皺眉,不甚在意。
今天這絳大人可真真是不對勁,連帶着她也開始不對勁兒了。
想到這兒,素手輕擡,她拿起了那瓶被擱置在桌面上的藥瓶,收入袖中。
突然,慕千雁的動作微微一頓,她突然想起了絳大人剛剛說的那句話。
他說:今天你怎麼不肯見韓墨塵?
絳在坦白了的問她爲什麼不見韓墨塵,而對於這個問題,她本來應該表示不理解的。
因爲她從來沒有正面見到過絳和韓墨塵相處,按理說根本就不知道這兩人相識,可對於這個問題,當時她回答的時候不但沒有對絳提韓墨塵而感到疑惑,反而極其冷漠的說了一句:“他來不來是他的事兒,我見不見是我的事兒。”
那豈不是就表示她已經知道了韓墨塵和絳大人相識,正證明了那天御花園韓墨塵纏着絳大人的時候她就在聽牆角麼?
不過……
想到這兒,慕千雁轉身施施然坐下,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那天御花園中,風華絕代的不似真人的男子氣急,拂袖離去之時,那一瞬間的回眸。
她猶記得,男子那雙細長幽深的譚目蘊藏着銳利,那回眸朝她躲藏的方向看來的那一眼,意味深長。
她想,他早就知道她在聽牆角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陰間絳大人和韓墨塵到底是什麼關係?
原本她可以篤定絳並不是韓墨塵口口聲聲說的那個尊主,因爲絳畢竟是陰間的人,在此之前,他都一直待在陰間,不曾來過陽間。
可是今天韓墨塵明顯就是聽絳大人的吩咐來這裡見她的,這麼一來,就不好說了。
韓墨塵在武林的地位非同小可,身後肯定有一些組織,若絳大人真的是韓墨塵口中的尊主,他定然擁有不可小覷的力量,而現在的問題是,絳刻意的隱瞞了她。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有一天她和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正面相對。
她毫不懷疑身側的每一個人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與她敵對。
因爲走在一起,只是因爲一個字而已。
即“利”。
眸中冷凝匯聚,慕千雁面無表情的扯了扯脣角,長袖一擡,只聽一聲兵仞相擊的“鋥”,一旁被擱置在牀頭出鞘的普通長劍被她收回了劍鞘。
那長劍收回的瞬間,光潔的劍身在月色下折射出鋥亮的明光,晃花了人的眼。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隱約可以看到天際的盡頭微微泛起了魚肚白,執畫閣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守夜的宮女揉着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打開了執畫閣的門。
“哎喲,快些叫你家娘娘起來吧,卯時可就要出發了。”
“卯時?現在是什麼時辰?”
那前來通報的小太監連忙說道:“已經是寅時了,卯時是吉時,可不能拖啊,到時候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會來送裘妃娘娘,可不能讓皇上和皇后娘娘等。”
那守夜的宮女一聽,皇上和皇后都要來,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渾身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忙不迭的應了一連聲的是,匆匆進去叫慕千雁了。
守夜的宮女匆匆上樓才一到慕千雁的寢宮門口,卻見房門已開,女子一身華貴的牡丹長袍,銀色的鏤空袖紋,拖曳的美麗長袍,在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流瀉出瀲灩的華光。
她衣帶當風,迎風而來,長風拂過她垂在耳畔的青絲,揚起悠揚的弧度。
肩如削成,腰約若素,那涼薄的眸子孤高而寒冷,帶着隱隱的尊華,那一瞬間的芳華絕代,讓人不敢逼視。
可那也只是一瞬間,只待那前來通報的守夜宮女回過神來,看到的還是女子清冷平靜的眸子,略帶溫軟,似乎獨守一方靜好。
守夜的宮女回過神來,屈膝行了一禮:“奴婢參見裘妃娘娘,裘妃娘娘萬福金安。”
女子眸色淡然,輕輕的掃了她一眼,從她的身側施施然的走過。
女子從她身側經過的一瞬間,一陣風吹來,帶起髮梢奇異的清香,伴着一聲清淺的“免禮”。
她微微愣住,回頭看女子離去的方向,那背影迤邐美麗,高貴涼薄,然後她屈膝,“謝娘娘。”
慕千雁出了寢宮,外邊已經有兩個隨行宮女侯着了,因爲天色尚暗,還有幾個掌燈宮女一路跟隨到了執畫閣門口。
外邊的車攆已經準備得當,因着此行是爲國祈福,不宜張揚,所以就算只是從執畫閣到玄武門這段路,車攆也是特意裝點過的。
是素淨顏色,但是材質極好,座位是綢緞子,繡着色彩清麗的牡丹,整體看上去不顯得過分華貴張揚,也不是特別普通,低調中透着奢華。
就着靈兒攙扶的手,女子提起長長迤邐的裙襬,上了車攆。
車攆後是一衆宮女跟隨,靈兒慢慢的走在車攆的斜後方,跟了一路。
快到玄武門門口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門外那條筆直的康莊大道上,一大羣百姓等在路邊,準備爲她送行。
這樣壯觀的場面呵,她慕千雁許久不曾見過了。
涼薄的眸子中閃過自嘲,腦海中突然浮現前世那日,她和樑謹夜當着全長安城百姓的面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的場景,心口狠狠一縮,霧沉沉的瞳仁中閃過一抹狠色。
卻頃刻間,歸於平靜。
突然聽到旁邊似乎有喧譁聲傳來,慕千雁回過神,收回了看向玄武門方向的視線,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條路的斜叉口,有一條大路,兩邊風景優美,風吹過,一片樹葉搖曳的簌簌聲。
遠遠的,有一大隊人前來,華麗醒目的車攆,壯觀的隊伍,明黃色的車身,幾乎晃花了人的眼。
那車攆上金色的流蘇隨着車身的顛簸微微晃動,晃得人眼花,看不清車上之人的模樣。
慕千雁眯起了眼,鳳眼中閃過一抹銳利。
那明黃的車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這個隊伍之後,赫然還有另一個隊伍。
那羣人顯然有些慌張,擡着繡着鳳紋的華貴車攆,匆匆的追趕着前面明黃色的車攆。
將一切盡收眼底,慕千雁鄙夷的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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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聖上和皇后娘娘。”
耳側傳來一道聲音,靈兒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車攆旁邊,與她平行,正湊過頭,低聲和她說話。
她自然是知道這兩隊人是誰的,於是她微微側過頭,低聲對靈兒說道:“本宮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好生打理執畫閣,多注意注意皇后的舉動,就算是芝麻大點兒的事兒都要告訴本宮,還有,皇上若有什麼事兒也要和本宮說,本宮出門在外,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話說到後面,女子的口吻似乎有些不捨,有些擔憂,伴隨着一聲輕輕的嘆息,傳進靈兒的耳中。
這樣的要求,對於靈兒來說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是後宮妃子的爭鬥,裘妃娘娘身爲寵妃,如今離開皇宮,肯定是會擔心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被打壓下去的皇后娘娘會重新上位獲寵,也肯定急於知道皇上的動態,畢竟後宮的妃子又有誰會不記掛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