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答應我一件事:別再受傷,別再用那個什麼無妄神春荼蘼抓着夜叉胸前的衣襟。
對她這種感情白癡來說,一切都非常奇怪,就像是崩潰的堤壩,只不過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兩人的關係突然就突破了所有障礙,彼此間彷彿再無隔閡。
夜叉沒有正面承諾,只認真道,“就算受傷,也只要你和錦衣來包紮好不好?這輩子,我都不讓任何女人幫我處理傷口。”
他說得可愛,春荼蘼笑了,“那我以後豈不要忌妒錦衣?”說完轉過身,“快走吧,別讓我看着你走。”
沒有迴音,良久,再轉身,房間內就只剩下她自己,以及露臺那邊吹過來的風。
春荼蘼心裡也空了,因爲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惆悵的感覺。她慢慢縮回牀上去,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而這時,夜叉躍出安國公府,纔要隱於黑暗中,屬於超級高手的那種強烈的直覺,卻令他停住腳步。
他全身氣息內斂,站在寂靜無人的街心不動。半晌,對着一處角落略施一禮,“晚輩見過金老道長。
角落裡並沒有人影閃出,卻有聲音傳來,“眼光不錯。不如,就站在那兒說幾句話可好?”
夜叉堅定的影子,以行動表示答應。
“貧道有十幾年沒下過山了,今天爲你破例。”金老道長嘆息道。
“您怎麼知道要來這裡找我?”夜叉警惕。
“信我一句,孩子,我真不想在這裡能找到你。”金老道長又嘆一聲,“荼蘼丫頭說是你的未婚之妻,對你的關懷和情意,難道貧道看不出來?但她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白相能同意纔怪,想來不過是私情。”
“道長,慎言。”夜叉聲音忽爾冰冷“是我愛慕荼蘼,她卻與我相處守禮。”救命恩人又如何?也不能這樣說他心尖上的人。
“阿蘇瑞,你半夜出入她的閨閣,那時沒想過她的名聲?”金藏道長也有點生氣。
夜叉噎住片刻又道,“若沒人看見,就不會毀了她的名聲。”
“你的意思,是要殺貧道滅口?”角落中人影浮動,但金藏道長終究沒有真的跨出來。
夜叉本就在感知外界時非常敏感,那是天生的本能,所以才被薩滿選中修習魔功。反過來,他又因爲練了邪功的關係,很能從對方最細微的動作,甚至呼吸是否規律來判斷對方有無惡意。
只因事關荼蘼,他心亂了片刻,此時冷靜下來,便收了凌厲之氣,沉聲道“您與我有救命之恩,阿蘇瑞雖然沒有從小受聖人教化,人情道理也是懂的。晚輩相信你對荼蘼也並無惡意。晚輩只是想告訴前輩,我趁夜來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與荼蘼之間卻清白,發乎情,止乎禮。”說完,有點自我懷疑。想起那個沒成功的吻,若沒被打斷,他真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
這樣一想,開始慚愧……
而他的磊落與驕傲最是讓金老道長喜歡的,心下就不禁惋惜。爲什麼,是那個身份?雖說尊貴無比,卻也兇險無比,倒不如是個小民。那樣,她反倒會成全這對年輕情侶。
“貧道信你也信荼蘼丫頭。”金老道長轉過話題,“今天不妨給你透個實底,我與白府頗有些淵源,若不知道便罷了。既然知道,也是不能同意荼蘼和你在一起的。”
夜叉動了,卻不是攻擊,而是擡頭望向天際。
夜色深沉,黑藍色的天幕遍佈星斗。只是這天,也不是無邊無涯的吧?所以,就算再廣闊高遠,也始終沒有他追求的那種幸福。可是,他只要片刻就好,然後願用一切,換取荼蘼一生的安寧快樂。
“您要怎麼阻止我?”他問,把心頭的苦澀生生壓下去。
“貧道不阻止,只是表明態度,再給你一個選擇。”金老道長的聲音帶着誘惑,“你從小所修習的,是無妄神功是不是?”
夜叉一凜,警惕之心頓起。
他身負的功法強大卻邪門,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其中,包括他那位王兄和母后。還有錦衣,及他死去的親祖父阿古。最後一個,是荼蘼。那麼,金道長從何得知的?
“無妄神功本傳自中原,但因爲太過邪門而被禁止。不過,在突厥佔領我大唐江山的那百多年裡,卻被你們歷代薩滿發揚光大了。所以,雖然如今知情人少,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巧得很,我就知道。”金道長人老成精,僅從夜叉身上散發的寒意,就知道被懷疑了,爲了免除雙方誤會,連忙說明道,“那天你誤入我們道觀,在地窖中僵硬不動,有如活死人,我就有所懷疑,只是人老了,一時記不起。”
“那麼,如何呢?”
“你可知此功到大成之際,會失去心神,使修習者再無人性。而若控制自己,不到達高的境界,每運用一次功法,壽元和身子就會損耗。用的越鼯越是短命。”
“知道。”
“那你可知,自己還有多少年可活?”她沒有診過他的脈,所以不知。但修習者本人會比所有人都清楚,她覺得,阿蘇瑞會告訴她實話。
夜叉再度望天,高大挺拔的身軀,因月與雲交互爭先而被籠罩在陰晴不定的光芒之中。只是,當他收回目光之時,他的綠眸已經沉靜如碧水,而說出的話,卻驚濤駭浪,“應該……不會超過五年。”
“那你還接近荼蘼!”金道長觀之氣色,本以爲沒這麼嚴重。隨後,就是發怒。
夜叉苦笑。
之前他不知道,而接近她是情不自禁。不是沒有剋制過,可惜失敗了。而當他放縱情感之時,出了荼蘼被綁架的事。這次他太勉強自己,可有什麼辦,要在那麼大片山林中找到她······
傷重,勾起許多舊疾,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活不久了。
原來,他不會再擁有未來。
高尚的做法,他應該遠離荼蘼,免得她將來爲他的身死而傷懷。可是來不及他們之間已經有了情意,他發現自個的身子有恙,實在是太晚了。這時候默默離開,更是傷人,會讓她一生不安或者憤恨,或者懷疑。於是他請老天原諒他的自私,他甚至卑鄙的竊喜這場來不及。
他不想在人世間走一遭卻似西域的沙漠,什麼鮮活的東西也沒有留下來。因爲對方是荼蘼,他想要讓她記着他。愛她一場,再走上黃泉路,他也將再無遺憾。
“你想讓荼蘼以後活不下去嗎?”金老道長終於忍不住,踏出陰影,面龐半明半暗。
“您不瞭解她,她會活下去的。”夜叉說這句話時隱約有些驕傲,眼前似乎又出現那冰冷天雪地之中,她堅定的對他說:活下去!
那個姑娘強韌得有如深山中的碧藤,非刀斧烈火加身,就不會折斷。看似嬌柔甜美,可是心性比十個男人都堅強。
“她會傷心,但她更會活下去。她有親人、有朋友、有要努力的目標。她什麼都有,值得她好好活着。她也值得更好的姻緣,就像韓無畏那麼好。”夜叉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間流露出極度的溫柔,“我只是陪她這幾年,守着她也不要什麼結果。等我死後,她嫁給別人,哪怕有一絲不如意,她都會記起曾經有我這樣的人,拿性命心愛過她。雖然我已經不在人世,可仍然彌補了她的人生。”
時間會慢慢帶走傷痛。而他,沒有遺憾的死。她,帶着懷念而生。那時不管她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情況,她就會想:沒關係。若在從前,夜叉會這樣幫我,夜叉會這樣愛我。
成爲她心裡最後的堡壘,可以保護她,對他殘破的人生來說,這就是全部的意義。
金老道長愣了,因爲這和她今晚來的初衷完全違背。甚至,她忘記自己爲何而來。一時之間,她不能理解,卻又說不出什麼來反駁。最後,她終於穩住心神道,“所以,我纔來給你一個選擇。你的壽元之劫,並非沒有破解的辦法。又巧了,我是知道其中手法的。”
“是什麼樣的選擇?”夜叉淡淡的。
特意等在這兒,能救他的命,那麼,要他付出的,說不定是比生命更貴重的。所以他並不欣喜,因爲他未必答應。
“你若承諾從此不見荼蘼,我就想辦法醫治你。不僅能助你神功大成,還能不失人性,長命百歲!”好大的誘餌,應該沒有人能拒絕。
“就是說,二選一,要命還是要荼蘼?”夜叉笑了。
“對。”
“我要荼蘼。”夜叉半分沒有猶豫,“人其實沒必要活這麼長,如果沒有心愛之要相守。活着對我來說,其實沒那麼偉大。”說完,擡步就走。
“若你們不能相見,卻能知道彼此幸福生活呢?兩情相悅,未必非要日日相守。”金老道長追問,想起可憐的女兒蔓君,“若這樣讓荼蘼能安心,而不是傷心呢?”
夜叉猶豫了片刻,最終卻還是大步離開了。
老天原諒他的自私。他捨不得,捨不得能和荼蘼相戀一場的緣分……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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