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剎那間就安靜下來,聶無雙掃了一眼衆妃嬪,只見她們臉上神色各異,不一而足。
淑妃走上前,跪下道:“罪妾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聶無雙打量了她渾身上下,素衣荊釵,看樣子的確是一副知罪悔過的樣子。累
“謹貴嬪平身吧。”聶無雙淡淡道。淑妃起身,低頭站在一旁。她謹小慎微的樣子讓聶無雙心中微微不悅,這樣的淑妃不但沒有見過,更是讓她心中感到警覺。
誰會無緣無故地示弱?更何況淑妃原本這般性情剛烈如火的人。
“謹貴嬪不坐麼?”聶無雙問道。
“罪妾不敢坐。”淑妃連忙道。
敬妃見她言行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不由露出同情:“皇后娘娘仁慈,謹貴嬪就坐吧。”
敬妃說着看向聶無雙,以目光請求。聶無雙忽然地笑了:“謹貴嬪若是不坐,豈不是在埋怨本宮的處置不當?”
“不敢,不敢!罪妾萬萬不敢,只是罪妾想起廢后許氏之所以是這樣的結局,心中十分後悔。當初罪妾莽撞衝動,皇上寬仁饒恕臣妾,罪妾已深感愧疚,今日來拜見皇后,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淑妃還要說下去,聶無雙擡起手來:“罷了,謹貴嬪既已知錯,本宮亦是明白。”
淑妃見她不願聽,訕訕住了口,在一旁坐着。殿中的妃嬪見往日張揚的淑妃轉眼成了這般唯唯諾諾的人,都是面上唏噓,紛紛低頭交耳,議論紛紛。悶
聶無雙心中冷冷一笑,這才繼續剛纔被打斷的話題。八月十五照例是宮中的宮宴,皇上還要在外殿大宴羣臣。今日事情繁多,聶無雙吩咐了宮妃幾句,就命她們各自散了。
淑妃與敬妃結伴而走,過了一會,有宮人匆匆前來:“敬妃娘娘,皇后娘娘還有一些事要與敬妃商議。”
敬妃聞言連忙道:“本宮這就過去。”她說罷對淑妃歉然一笑,匆匆離開。淑妃看着她遠去,紅脣邊勾起一抹冷笑,正要轉身離開,忽地一怔。
只見前面不遠處,一襲明紫色鳳服就掩映在花木扶疏處。
聶無雙慢慢地向她走來,淑妃連忙跪下:“罪妾拜見皇后娘娘!”
聶無雙並不扶她,只任由她跪着。她仔細打量了她半天,這才冷笑:“謹貴嬪這是做什麼?示弱衆人面前,只會讓本宮心中更加不安。”
淑妃擡起頭來,一雙杏眼眸光閃爍,她一笑,一掃方纔的怯弱:“臣妾就知什麼都瞞不過皇后娘娘的眼。”
她雖跪着,但是昂首挺胸,絲毫不令人覺得她有半分卑怯。
“謹貴嬪的本領本宮自然是明白的。說罷,你想要做什麼?”聶無雙淡淡問道:“敬妃仁心,看不透你的招數,你不必在她身上做什麼文章,因爲本宮不允許!”
淑妃一笑,反問道:“皇后娘娘是在害怕臣妾要做什麼嗎?”
“自然。如今許皇后已死,你下一步想要做什麼,你就算不說,本宮也猜得出來。”聶無雙慢慢走到一處光潔的山石,隨意坐了,這纔看定淑妃:“大皇子你動不得!”
淑妃微微一怔,不由站起身來,杏眼中掠過濃重的懷疑:“皇后娘娘與廢后許氏有什麼盟約麼?不然皇后你保她的孩子做什麼?!”
聶無雙面色不動,否認道:“本宮保大皇子就同當初本宮救你的二皇子一般沒有別的目的!”
淑妃眼中的懷疑漸漸褪去,這才冷笑:“既然沒有,那皇后今日與臣妾說這一番就只是爲了保大皇子?”
“是。”聶無雙美眸幽冷地看着她:“你不必在宮中興風作浪,如今的後宮已是換了天地。本宮說一句話,就可以輕易置你與死地,你最好收起你不該有的念頭,好好帶着你的二皇子。”
淑妃又是一怔,這才重新打量面前的聶無雙。許久,她忽地笑了:“好,好!臣妾知道了。既然皇后娘娘的訓誡已經親自傳達了,臣妾可否回宮了?”
“回去吧。”聶無雙冷淡地道:“本宮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更多,你怎麼扳倒許皇后的,本宮心中一清二楚。與虎謀皮最後的下場一般都很悽慘。本宮今日把這個忠告送給往日的淑妃姐姐,以後亦是再不會說。”
她說罷轉身走了,淑妃眼中掠過驚疑不定的神色,等聶無雙走了,這才心有不甘地站起身來,冷笑:“聶無雙!本宮不會輸的!絕不!”
……
聶無雙走了老遠,背後依然能感覺到一道含着怨恨的目光緊緊跟隨。她長噓一口氣,楊直見她面上神色沉沉,不由道:“皇后娘娘與淑妃說什麼?是不是淑妃惹了娘娘生氣?”
他依然稱呼她爲淑妃。聶無雙並不想指出楊直的錯誤,搖頭道:“沒什麼。本宮只是讓她安分一點。不要把主意打到敬妃與大皇子頭上。”
楊直聞言,皺眉道:“以她的性格,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恩。”聶無雙應了一聲,神色淡然:“這本宮知道。只是該提點的,本宮已經提點過了,若是她執意再犯,本宮就不會輕易饒恕她!”
她看了楊直一眼,果然見楊直若有所思。她慢慢放下心來,警告淑妃其實也是把這話間接帶給蕭鳳青。即使淑妃不甘願,楊直也會把她的意思傳給蕭鳳青。
這個後宮中不要再起風浪了。她垂下眼眸,看着四周草木葳蕤,一樹金桂盛開,有暗香襲來,沁人心脾。她上前小心摘了一隻桂花,遞給楊直,微微一笑:“這枝桂花送給殿下。”
楊直疑惑地看着她,卻見她笑靨如花,看不出半分不妥。
“是!”楊直連忙小心捧着桂花退下。聶無雙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拍了拍手,轉身冷然離開。風吹過,桂樹上的桂花急急如落雨,頓時地上鋪了一層金黃……
……
天還未入夜,殿中便已燃亮了明亮的燭火。今日宮妃內眷皆在“長安殿”中聚集暢飲。聶無雙一身明黃的鳳服,端坐在上首,與皇親宗室的貴婦們說笑。她一掃往年的沉默,巧笑倩兮,言談中謙虛恭和,令人如沐春風。往日對她略有微詞的皇室命婦皆心中詫異,漸漸扭轉了對她的印象。
還未開宴,氣氛便十分濃烈。有樂宮奏起悠揚的鐘樂,殿中其樂融融。天色方暗,蕭鳳溟宴飲了外臣,便駕臨“長安殿”。
聶無雙臉上掛着笑意,下了鳳座,翩翩向他迎去。走到一半,她腳步微微一頓。蕭鳳溟身後,是一襲絳紫色朝服的蕭鳳青。
他面上帶着顛倒衆生的笑,眼梢處皆是說不盡的風情,鳳形髮簪邊,簪着一支顫巍巍的桂花。墨色的發,金黃的月桂,不減他半分風流,更顯得隨意不羈。
聶無雙美眸中微微一縮,隨即她若無其事地迎上前,拜下道:“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鳳溟扶了她起身,把手中的玉如意遞給她:“梓潼辛苦了!”
聶無雙握着玉如意,含着一絲淡笑,看着面前的蕭鳳青:“睿王殿下也來了。”
蕭鳳青一笑,上前拜見。他一笑,看定聶無雙:“花好月圓,自然是要前來。”
聶無雙聞言一笑:“睿王殿下真會說話。”
她說罷與蕭鳳溟坐在了上首,宴席開始,歌舞昇平,不飲便已覺得有幾分醉意了。聶無雙與蕭鳳溟互敬了桂花酒,便下去更衣。
在“長安殿”後有一處閣子,宮女們爲聶無雙換下沉重的鳳服,重新整了妝容,這才領着她上殿。正當聶無雙要踏入殿中之時,卻看見在殿外玉闌干邊站着一抹清瘦的身影。他擡頭望月,殿中的喧譁彷彿在他身後通通遠去,只留下他跟前幾許清輝,幾許出塵清淨。
她渾身一震,不由頓住腳步。宮女們面面相覷,聶無雙看着那人影,着了魔一般慢慢走近。
那人也感覺到有人前來,慢慢回過身。等他看清宮燈照耀着的一張傾城面容,這才嘆息似地道:“草民顧清鴻拜見皇后娘娘。”
聶無雙看着他,心頭千萬個念頭涌上心頭。她怔忪了許久,忽地冷笑:“你怎麼又來了?”
“草民本離開應國了,但是正當草民過了淙江之時,忽聞應國皇帝陛下冊立新後,所以皇上命我等攜重禮前來恭賀……”顧清鴻苦笑地回答,他擡起頭來,笑得蒼涼無奈:“原來,你已經是應國的新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