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長吁一口氣,可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單薄的木板根本擋不住他傳來的一舉一動的聲音,以及他壓抑的咳嗽聲。
一聲一聲,他咳得心肺都要嘔出來。聶無雙的手緊緊揪着牀單,一行清淚從眼角滾落,心底的那一塊陰暗的角落在疼痛叫囂。沒有暢快的報復感,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累
往昔的恩愛夫妻,如今相近咫尺卻猶隔天涯。這命運的翻雲覆雨手,究竟要把兩人推向何方,她心中一片茫然……
顧清鴻咳着點燃幽幽的油燈,她熟知他每一個動作:會吹熄火折,然後打一點水,仔細淨手,再拿筆墨紙硯,或對着油燈看書,或者寫幾行字。若是真的倦了,他會閉一會眼睛,再繼續看書。這是他在寒窗中養成的習慣,每到這個時候,她會偷偷看着他挺直的鼻樑,好看的側臉。爲他添一杯茶,坐在他看不見的角落縫補衣服。她的女工一向不好,但是卻着了魔一般熱衷爲他縫製衣服,鞋襪。
每次衣服做好,他總是笑着看她一眼,然後穿上,不論她做得多差,總會溫柔地說:“娘子辛苦了。”
……
淚一點點流在枕上,轉眼間濡溼了一大片,她靜靜哭了一會,閉上眼不再去想。翻身向牀內。劣質的牀隨着她的轉動咯吱作響,在黑夜中聽起來格外清晰。
過了一會,“篤篤”幾聲在牆上響起,她猛地睜開眼睛。悶
“這位小姐,吵着你歇息了,抱歉。”隔壁傳來他溫和的聲音,他說完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聶無雙一動不動,亦是不吭一聲。他頓了頓:“在下冒昧了。”
聲音沒了,聶無雙閉上眼,鼻翼微動,停了的淚又滾落下來……
……
今夜似格外漫長,她在似睡似醒間,恍然幾次坐起身來,茫茫的黑暗籠罩在這狹小破舊的房間,窗外的寒月份外清冷,透過殘破的窗戶紙隱隱照在牀前,那麼慘淡。
隔壁已悄無聲息,除了在黑暗中,他翻身的細微聲響與那毫無意識的輕咳,她幾乎以爲自己不過是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中。
怎麼不是夢呢?似只要一覺醒來,她還是那齊國聶衛城的唯一千金小姐,大哥依然是那鎮守西北的年少將軍,斯文的二哥,調皮的小哥,一家熱熱鬧鬧,孃親雖然早逝,但是她卻未感覺半分的不幸。
如果不是那一場春遊天禪寺外的十里桃花林,如果不是她愛上了一位名叫顧清鴻的男子……
她終是睜着眼,定定看着虛無的黑暗,等着天光漸漸燃亮了天邊的一角……
……
第二天一早,楊直梳洗罷就敲響了聶無雙的房門。聶無雙打開,楊直微微吃驚,只見她面色蒼白,美眸幽幽,若不是那一垂眼簾,他幾以爲看見的是妖豔蒼白的女鬼。
“娘……小妹……昨夜沒睡好?”楊直幾乎脫口而出喚她娘娘。聶無雙搖了搖頭,把門關上,指了指隔壁。
楊直示意知道,他把早膳端上:“小妹趕緊吃了吧,等等還要趕路。”
聶無雙默默吃了,正在此時,隔壁的顧清鴻輕咳起身的聲音傳來。聶無雙手指蘸上茶水,寫了一行字:“怎麼走?”
楊直略略思索了一下,寫了一個字“等”。
聶無雙點了點頭,她正要再寫字詢問。忽地客棧樓下傳來急切的呼聲:“相國大人,相國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隔壁的門“砰”地一聲打開,顧清鴻已沉聲喝道:到底什麼事這麼驚慌?”呼喊的人是他的貼身小廝竹影,他幾步上了樓梯,喘息着道:“不好了,相國大人,應……應國的睿王來了!”
聶無雙與楊直一驚,聶無雙急急蘸上茶水,飛快寫道:“他怎麼會來?”
“他怎麼會來?”同時,門外顧清鴻充滿疑惑的聲音傳來。
楊直苦笑着搖頭,寫下兩字“不知”。
“小人不知啊。相國大人……”竹影還要再說,顧清鴻已快步步下樓梯。聶無雙側耳傾聽,果然聽得長街盡頭如暴雨一般的鐵騎呼嘯而來,像是晴天突然瓢潑下了一場大雨,滴滴噠噠,敲打在人的心中,桌上的清湯稀飯面上都隱隱在抖動着。
一聲戰馬的長嘶,如雷的鐵蹄聲在客棧跟前停下。
寂靜無聲,整個客棧陡然安靜下來。
不一會,顧清鴻的聲音響起,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應京一別已是數月,睿王殿下別來無恙否?”
聶無雙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樓下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哦,本王還以爲是誰,原來是顧相國大人,失敬失敬……”
蕭鳳青說完輕笑一聲:“看起來顧相國倒是憔悴得很。”
顧清鴻慢慢地道:“憂心戰事,本來就是如此。”
蕭鳳青嗤笑一聲:“本王還有事,失陪!”他說完,幾步上了樓梯,三間房中,他掃了一眼,忽然地敲響中間那扇門,忽地長吁一口氣:“本王來了,開門!”
聶無雙打開門,怔怔看着背光站着的蕭鳳青。光暈籠罩在他的頭上,他頭戴紫金冠,身穿銀白色鎧甲,如墨的鬢髮上,俊魅的面容上被着晨間的露水打溼,可是他眉眼都是帶着明快的笑意,他握住她的胳膊,手一微微用力,把她摟在懷中。
“傻子,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他把她摟在懷中,緊緊的,似再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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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比較晚,等不及的親們可以明天再看。謝謝!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