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宮。
鳳未央拘謹的站在宋毅身後,一開始聽到要來給太后朱慧蘭把脈,她的心頭如十五個水桶打水,一時七上八下。
宋毅看得出鳳未央是故作鎮定,便開口安撫她,“放心吧,我既能保柳氏無事,定然也能保你平安。只是今天太后問你什麼,你便見機答什麼,該說與不該說的,朕相信你心中自然有一把秤桿。”
鳳未央咬着嘴脣點了點頭,靜謐的大殿顯得空氣很凝重,而太后遲遲不見出來。若說這宮中,鳳未央最爲忌憚的,無疑還是太后朱慧蘭。
這個韶華已五十的女人,真的不容小覷,玩弄權術,侵淫後宮三十餘年,而且爲了掌握大權,甘願讓沒病沒災的兒子喝了十一年的藥,鳳未央深怕自己的一些小把戲,會瞞不過太后那一雙老練毒辣的眼。
外頭,小跑進來一位通稟的太監,見太后不在,他只好對懷帝通報:“回皇上,襄陽王攜外甥女顧氏前來參拜太后,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宋毅想了想,道:“那便讓他們進殿裡來吧,左右是等,不如跟着朕真一齊候着。”襄陽王北下勢力較大,讓他在冰天雪地裡等候,終歸不大好。
襄陽王,顧氏……
鳳未央腦子一嗡,猛地一個擡頭看向殿外,胸腔一時間擠滿了恨意,忍不住要迸發而出,蔓延四肢百骸。
鳳未央赤紅着雙目,嘴脣幾乎要咬出血來,指甲也已經陷入肉裡去,聽到顧氏這個名字,恨得幾乎滴出鮮血!
果然,當襄陽王牽着一位婷婷嫋嫋的少女進來,那嬌豔毓秀的女子,正是恨之入骨的顧來儀!
看見人後,鳳未央緊繃的身子反而慢慢放鬆下來,她也不在擡頭去看那殿中央豔冠羣芳的女子,因爲她們真正的交鋒會在多年以後,鳳未央告訴自己不急於一時!
“襄陽王攜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襄陽王入宮,只聲稱拜見太后,卻不提來叩見宋毅,若不是宋毅此刻也在安寧宮的話!
金黃龍椅上的宋毅慵懶地擡着手,“王叔,起身吧。您身旁這位是……”
“顧氏來儀,拜見皇帝表哥。”顧來儀嗓子清脆地開口,還不忘朝上甜甜一笑。
“哦,原來是惠姑姑的女兒,人都長這麼大啦。”一看見女色,宋毅就直起來身子向前傾去,笑眯眯道:“小時候,朕還抱過你呢,小丫頭可還記得?”
一時備受矚目地顧來儀微垂下首不語,模樣害羞極了,嬌豔欲滴讓人忍不住要去採擷。
襄陽王面色微微一尷尬,趕緊打哈哈地笑道:“皇上說笑了,當年來儀還尚在襁褓中,怎會有印象皇上曾抱過她。”
宋毅也是隨口一提,並未要對方記得,何況當年顧來儀確實還尚在襁褓裡,襄陽王當年受先帝召見,惠陽公主想念長安風景,便跟隨襄陽王一同入宮朝見罷了。
顧來儀聽見他們在討論她,便莞爾一笑,繼續靜靜不吭聲,做到女子的貞靜與安分。
十五歲少女,嬌豔的臉上盛滿輕靈純淨的氣息,不時懷着少女的好奇心,微微擡頭四處打量張望,便也注意到懷帝身旁氣質不俗的鳳未央。
不知爲何,顧來儀眼神頓了頓,還把目光滯留在那名小宮女身上許久,直到宋毅開聲揶揄道:“怎麼,來儀可是看上朕了,這麼緊盯着朕看。”
通曉宮中規矩的顧來儀趕緊下跪,惶恐不安地道:“皇帝哥哥恕罪,來儀不是有意冒犯聖顏。”皇帝容顏,可不是誰都能舉目直視的。
“皇上也只是跟你鬧着玩,他大人不記小人過,自不會跟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的。儀兒,還不快些起來?”襄陽王向上微微一拱手,對身旁莽撞的外甥女笑道。
襄陽王這番話分明是不把懷帝放在眼裡,君王還未開口,他倒是心疼起自己的外甥女,出言就讓她起身。
連一個藩王都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可想宋毅如今這個皇位坐得是多麼的可悲!
鳳未央站在宋毅身後,能深切感受到懷帝身上似有若無的戾氣,雖然他面上掛着無所謂地淡笑。
只聽見宋毅毫無溫度地笑道:“來儀長得這樣貌美如花,朕怎會捨得處罰?朕還想着你往後多入宮,陪陪朕呢!”
襄陽王面對懷帝那一腔欲打顧來儀主意的話,面上也頓無表情,但自古尊卑有序,他也不好再次開口戧回去。
宋毅見襄陽王不吭聲了,便愈發說道:“來儀還不熟悉宮中吧?不如朕讓人帶你隨處逛一逛,雖說此刻大雪鋪蓋,已沒什麼湖光翠景,但草木銀裝素裹卻別有一番奇景,想必你也是會喜歡的!”
懷帝正準備讓鳳未央帶着顧來儀出去,也好支鳳未央離開安寧宮,免得待會兒太后那裡尋她發難,太后那雙精明的眼睛一旦閃着算計人的精光,那誰都別想逃!
可偏偏這時候太后出來了,由着前頭的宦官出來喊道:“太后駕到!”
“兒臣給母后請安。”
“微臣叩見太后。”
“來儀拜見太后。”
太后看着下面的三人,以及一干等宮娥太監,便微微一揚手,帶着威嚴道:“都平身吧!來人,給襄陽王賜坐。”
“謝太后。”襄陽王裝作受寵若驚地叩首,才攜帶顧來儀起身。
太后也注意到殿中央那抹嬌豔的顏色,看着顧來儀旖旎起身,體態輕盈,雍容有禮,便甚覺喜歡地點了點頭。
期間,被賜坐的襄陽王,不經意瞥見太后看見顧來儀若有似無地點頭,心下便是一沉。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個老巫婆果然把爪子伸到南陽(滄瀾江以南)一帶,如今四方諸侯藩王齊力反她臨朝聽政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她如何不忌憚?
如今南陽勢力最大,死老太婆自然要把大頭的拿下,殺雞儆猴誰不會?但朱慧蘭你一介女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殺雞取卵了!
所以,襄陽王自從接到太后的召見懿旨後,便毫不無懼地隻身進京,他倒要看看朱慧蘭如何拿捏他這個南陽藩王!
只是沒想到,太后居然到惠陽公主家中,把顧來儀也一併召喚而來,襄陽王一時陰鬱着臉,想也知道老太婆在敲什麼如意算盤,但別說要拿捏他了,就是從顧來儀身上下手,襄陽王宋立也不會讓她得逞。
“不知太后召見微臣,有何事要親自面見商議?”襄陽王一刻也不想多呆,便跳過寒暄話題,直切主題而去。
太后也料到被無故召入長安的襄陽王,此刻的不虞。
太后便揚起保養得極好手,揉着太陽雙穴地道:“召見你,無非也沒什麼事,朝堂上的事朝堂也已說了,如今朝下面咱們就別議政事,好好嘮嗑一下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