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歇息了一晚,逍遙派門人便與宋瑜主僕兩一起上了路。
昨晚多虧宋瑜早有準備,派吉祥和弟子騎馬去附近的鎮上買些吃食,否則他們真的要餓死了。
而宋瑜,則是因着吃了柳初漾做的那些菜,上吐下瀉了一番,第二天起牀的時候,臉色蒼白,整個人都病懨懨的,但仍然掩飾不住他高貴的氣質。
吉祥倒是衷心,看自家主子這樣,瞬間便紅了眼眶,就差沒指着鼻子罵柳初漾了。當然,逍遙派的弟子也是講理的,事情原本就是因爲柳初漾引起,她即便因此捱了打,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護着她的。
師兄弟們不護着她,自有人護着她。
“吉祥,別再多說了,是我執意要吃柳姑娘的飯菜,不關她的事,你切莫再責怪她。”宋瑜騎在馬上,有些虛弱的說道。
宋瑜畢竟是主子,他這麼說,吉祥只得乖乖閉了嘴。
柳初漾心中歉疚,幾次道歉,宋瑜輕笑,“柳姑娘,先前你總對我說謝謝,現在又總說對不起,難道想讓我誇你很有禮貌嗎?”
柳初漾不吭聲了,眼眶紅紅的,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因着宋瑜的身體狀況,吉祥給他買了輛馬車。
宋瑜坐在馬車上,自嘲着說道,“先前我還拿馬車開玩笑,現在就坐在馬車上了,這現世報來的可真快。”
看柳初漾又要說抱歉,宋瑜連忙先開了口,說道,“該抱歉的是我,耽誤了你們趕路的速度。”
“不不不,沒有。”柳初漾連忙說道。
“若你們趕時間的話,可以不必等我。”宋瑜善解人意的說道。
“不着急,依我們現在的速度,還是能在開始前趕到的。”柳初漾說道。
一行人最終還是提前到達了歸雲山莊,但此時,已有各路英雄豪傑趕到,已然坐在了大堂。
逍遙派作爲武林中舉足輕重的門派,素來提前趕到,並跟歸雲山莊的莊主一起接待賓客。可這次柳初漾來遲了,她的心下忐忑,待會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刁難。
事實上,柳初漾纔到門口,便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同爲江湖兒女,應當快意恩仇。可她,卻偏偏坐了輛馬車前來,不免被人抓住話柄,說她太過嬌弱之類的。
來迎接他們的,乃是歸雲山莊的少莊主蕭逸雲,仔細看他,長得也很是俊俏,待人處事溫文有禮,倒像是個書生。
“師姐,別盯着人家看了,宋兄還在後面呢。”柳陽看柳初漾盯着蕭逸雲出了神,不免調侃的說道。
柳初漾慌張的回頭看了眼,果然宋瑜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柳初漾連忙解釋道,“我只是看他不像江湖中人,沒別的意思。”
“可我覺得,柳姑娘生的這般美,也不像是江湖中人。”雖是輕浮的話,卻讓人半天惱怒不起來。
再看柳初漾,她果然紅了臉,嘖嘖,真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說話間,蕭逸雲便走上前來,行了禮,說道,“原來是逍遙派的諸位師兄弟,家父早已等候多時了,請跟我來。”
柳初漾還在偷看宋瑜,聽了蕭逸雲的話,下意識的向前走,卻未注意到,竟是個臺階,身形晃了晃,差點跌倒。
“柳掌門,走路可要小心些。”離她最近的蕭逸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眼中帶着笑意的說道。
柳初漾連忙掙脫了蕭逸雲的懷抱,說道,“多謝少莊主。”
“師弟,你明明就在我身邊,爲什麼不扶我!”柳初漾小聲的衝柳陽喊道。
柳陽無辜的攤了攤手,“我沒注意。”
笑話,要是他出手扶了,還能看到這齣好戲嗎,宋瑜的臉色好像有些陰沉呢。
縱使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好歹柳初漾也是個姑娘家,經歷了剛纔那事,她便不可輕易回頭了,若是宋瑜以爲她是對蕭逸雲投懷送抱怎麼辦?
到了大堂,各門派的人都已到齊了,柳初漾一一打過招呼。
有人鐵青着臉,明顯不高興的神色,“都說逍遙派現在由個女娃娃當家,以前我還不信,現在親眼所見,才知那並非江湖傳聞。”
柳初漾看了那人一眼,印象中只記得他姓陳,卻忘記了他到底是哪一門派的。
“陳師叔,晚輩柳初漾,有禮了。”柳初漾按記憶中的喊道。
“哼,若你懂得半點禮數,就不會讓在座之人等這麼久。”看起來,那人倒是個火爆脾氣。
說起來,遲到着實是柳初漾理虧,便也不多做解釋,只受着訓。
“前輩,柳姑娘是爲了照顧我,纔來晚了,還請不要責怪她。”就在這時,宋瑜不卑不亢的開了口。
“你?你又是誰?”那人瞧着宋瑜眼生,想必他也不是個大人物,便粗魯的問道。
“在下,乃是北陵派弟子宋瑜。”宋瑜站於大堂中央,周圍那麼多的前輩,卻絲毫壓制不住他的風華。
北陵派?柳初漾頗爲震驚的望了宋瑜一眼,他竟然是北陵派的門人,北陵派乃是江湖上最爲神秘的幫派,弟子稀少,但個個身懷絕技,便連其中最差的,也能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關於北陵派,江湖上盛傳,卻從未真正有人見過,因此最爲神秘,想不到現在,連他們也被驚動了。
坐在主位上的一位老者,慢慢站起了身,盯着宋瑜,問道,“素來只聞北陵派其名,未見其人,你怎麼證明,你便是這北陵派的?”
“莊主覺得,晚輩該如何證明?”宋瑜並未驚慌,反倒問道。
宋瑜這話倒是把蕭老莊主問住了,在座之人,未曾有人見過北陵派弟子的真面目,他如何證明?對錯由誰判定?
“你師傅是誰?”趙英男忽的問道。
“家師雲遊四海,不喜旁人知曉他的名號。”宋瑜鎮定自若的回答。
“哼,好牽強的理由。”趙英男當然不相信,冷着臉說道。
正在衆人還糾結宋瑜的身份時,門外忽的傳來了侍從高聲的呼喊聲,“江南蘇老爺子到。”
柳初漾面色一喜,她的外公來了。
蘇展舟蘇老爺子,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在武林中也是衆人敬仰的老前輩,當初柳鐵龍就是在前去拜訪蘇展舟時,與他的女兒蘇墨淺一見鍾情,是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追到了手。
此時蘇老爺子到來,大堂之上的衆位英雄豪傑紛紛起身相迎,沒過多久,便有一位老態龍鍾的人走了進來。
“蘇老爺子大駕光臨,蕭某有失遠迎,真是失禮失禮啊。”蕭老莊主帶頭,行着禮賠罪道。
蘇展舟馳騁江湖數十年,又豈是拘泥於禮數之人,豪爽的大笑幾聲,說道,“蕭莊主不必客氣,武林大會事務繁忙,你哪裡能都招呼的過來?”
站在蘇展舟身後的便是蘇墨川,論起名氣來,絲毫不輸於在場之人,他往前邁了一步,雙手作揖,說道,“蕭莊主,這怨不得你,原本是我和爹爹來晚了,讓諸位豪傑久等了。”
“哪裡哪裡,江南據此路途遙遠,蘇老爺子年歲大了,不適宜長途奔波,你們能來已經很給面子,又怎麼能加以責怪呢?”趙英男連忙出口說道。
柳初漾扯了扯嘴角,心中暗自想道,真是些兩面三刀的,方纔她來晚了,被罵的那麼慘,現在外公和舅舅分明更遲,不但沒人責怪,反而還恭維了起來。
“漾兒,你站在那兒想什麼呢,外公和舅舅來了,還不趕緊前來拜見。”正在柳初漾在心中不斷腹誹之時,蘇墨川的聲音忽的響起。
柳初漾回了神,連忙繞過身前的衆人,走到了蘇展舟的面前,乖巧的喊,“外公,舅舅……”
話音剛落,柳初漾的眼圈便紅了紅,見到至親之人,有些委屈便有了宣泄口,不自覺的就表露了情緒。
蘇展舟輕輕的拍了拍柳初漾的肩膀,嘆息着說道,“漾兒啊,你爹的事,我都聽說了,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前些日子太忙,沒時間趕來參加鐵龍的葬禮,等武林大會結束以後,我再隨你去逍遙派看看。”
“嗯。”柳初漾咬了咬下嘴脣,努力不讓眼淚掉出來。
蘇墨川素來嚴厲,此刻竟也難得的溫柔,他說道,“漾兒,原本你爹死後,我和你外公想把你接到江南,放在我們的身邊照顧着,可沒想到陰差陽錯,你竟成子承父業,成了逍遙派的掌門,如此一來,你身負重擔,自己要學會堅強。”
“舅舅,漾兒明白。”柳初漾低低的應答,說道。
“好啦,我們的家事還是留在私底下再說,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蘇展舟說道。
“蘇老爺子請上座。”蕭老莊主恭敬的說道,做出請的姿勢。
蘇展舟搖了搖頭,說道,“這使不得,我和墨川遠道而來,是客,按照禮數,還是蕭老莊主上座,我就坐在我外孫女的旁邊吧。”
“既然蘇老爺子堅持,那蕭某也就不加以勉強了,來人,搬椅子來。”蕭老莊主幹脆利落的說道。
衆位英雄遠道而來,原本只是打個照面,等待明日武林大會的正式展開,眼下耽誤的時間有些長,蕭老莊主便想盡快結束,好讓諸位早些去休息。
“方纔,老夫來此之時,聽聞堂中似有吵鬧,不知所爲何事?”蘇展舟像想起來什麼般,忽的問道。
蕭老莊主說道,“若不是蘇老爺子提起,蕭某險些忘了此事。這位後生,稱自己是北陵派弟子,可北陵派頗爲神秘,江湖中少有人見過,我與衆師兄弟正愁如何證明此人的身份。”
柳初漾見衆人不相信宋瑜,心中焦急,連忙對蘇展舟說道,“外公,宋公子幾次三番救我於危難之中,他是個好人,決計不會說謊的。”
“蘇老爺子見多識廣,不知是否能辨認?”趙英男忽的開口,詢問道。
蘇展舟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說道,“不知這位後生所在何處,能否讓老夫見上一見,說不定能有所斬獲?”
“蘇老爺子,好久不見。”宋瑜輕佻的聲音忽的響起,“方纔迎接您和蘇師兄的人實在太多,晚輩學藝不精,竟被擠了出來,現在才得以見面,還請兩位莫要見怪。”
蘇墨川忽的站起身來,滿臉盡是激動的神色,“宋師弟,果真是你?”
蘇墨川的輩分,在江湖之中,已經算是大的,而宋瑜這個不知在哪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竟喚他師兄,着實讓在場之人吃了一驚。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看蘇墨川的模樣,倒像是跟他很相熟。
蘇展舟見到宋瑜,也是大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說道,“聽漾兒提起你的名字,還以爲只是湊巧與你同名同姓,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來了。”
蕭老莊主一副雲裡霧裡的模樣,遲疑的詢問道,“蘇老爺子認識他?”
“沒錯,別看這位小兄弟年輕,但他的本領不容小覷,幾年前,多虧了他,救了我跟墨川的性命,否則現在,世上早就沒有我們父子兩人了。”說到這,蘇展舟看向宋瑜的眼神充滿了感激之情。
宋瑜輕笑,“蘇老爺子嚴重了,您與蘇師兄本領卓然,即便晚輩未曾多管閒事,你們也能成功脫險。”
蘇展舟立刻沉了張臉,說道,“我蘇展舟素來不屑說謊,你也不必在衆位武林豪傑面前給我留面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被打敗也沒什麼奇怪的。”
“蘇老爺子果真豪氣。”宋瑜讚賞道。
蘇展舟走到宋瑜的面前,面對衆位豪傑,問道,“不知諸位可否相信老夫?”
“那是自然。”周圍之人紛紛應和。
“那好,今日,我蘇展舟便在此放了話,宋兄弟確是北陵派弟子,那****把我父子兩人於危難之中救下,乃是北陵派的醫仙將重傷的墨川救活,醫仙喚宋兄弟作師弟。”蘇展舟大聲的說道。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醫仙乃是北陵派的大弟子,這點衆所周知。
蕭老莊主最先表態,“既然蘇老爺子都發話了,晚輩們焉有不信之理?”
“多謝前輩。”宋瑜輕笑着道謝,眼神不經意的掃過柳初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