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宋濂纔敢跨進一隻腳,就聽到父皇那一句怒吼,聲音飽滿着無盡的怒氣,誓要把自己燃燒殆盡。
宋濂很沒出息地被這記怒吼,嚇得如兔子一樣彈跳起來,他愣愣地望着皇位上的父皇,再愣愣環顧四周的重臣,只看見外祖父無奈的眼色,其餘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他便知曉大事並非他想的那樣簡單!
鳳太傅教導過一句話:帝一怒,便是伏屍百萬。還望他謹記爲君之道,凡事要三思後行,切莫做出暴君之舉。
宋濂只得快步走進去,跪下:“父皇,兒臣知道錯了!!!”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錯了再說!
“好!很好!!非常的好!!!”宋志軒居然氣得站起身,在座位前負手來回走動,可見是氣到極致。
顧國公向一個勾股大臣遞眼色,讓他試着開口替太子迂迴,便聽到此人朝上拱手道:“皇上稍安勿躁,估計瀟柄貴大人所報有錯也不一定。一切,還是得聽一聽太子的辯解之說。”
今日搞不好,立後之餘,還接着被廢儲!
“好,朕便讓你好好辯解一回!”宋志軒拿起桌子前那幾本奏摺,全扔在長子身上。
宋志軒仍怒不可遏地道:“好好看一看,上面所寫的人,是不是你,朕的好太子!!!”
宋濂趕緊撿起其中一本攤開來看,越看臉色越白,身子也跟着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宋柯見哥哥的臉色不對,便也上來撿起其中一本看,“這些……父皇,大哥絕對不是這種人,肯定是底下官員都搞錯了!”說完,就轉身怒視御史臺大人瀟柄貴,“你是不是收取鳳昭儀的好處,故意詆譭我大哥!”
宋志軒眼見自己這個一身蠻力的兒子,就要上前毆打朝廷重臣,臉色早已黑成鐵鍋,“柯兒,你以爲就沒你什麼事了嗎?”
原來,宋玄也沒打算放過這個二哥,平日裡他乾的蠢事,樁樁件件早已足夠讓這位二哥倒臺,只是厚積薄發,纔在今日又底下大臣參奏上來!
桌子上另一本奏本,便被宋志軒拿起來甩在宋柯腳下,“你也好好看一看自己所做的糊塗事!朕便時常警告於你們,別以爲你們生在皇家,便可以肆意妄爲,胡作非爲。若有朝一日被朕發現你們殘害百姓,藐視王法,朕必當誅之!”
所有人被‘必當誅之’四個字,嚇得趕緊跪下來,“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
宋志軒捂着心口坐了下來,氣得實在是火冒三丈!
原以爲,御史臺連夜入宮請見,無非是爲着戶部一案,誰料想他拿着四五本摺子,是來彈劾太子的!
宮中前兩日失蹤了兩位宮女,卻不知何故屍體出現瀟府門前,並且經大理寺人檢查過後,兩位女子身上均有被施暴痕跡。
瀟柄貴在宮中詢問得知,這兩位死者生前乃是碧雲殿的宮女,可前不久剛被紀昭儀賜到東宮去,可才一天的工夫人就失蹤不見了。
而大理寺少卿裴少元,就着東宮今日發生的命案,也從死者李憐兒身上查到一模一樣的傷痕,生前均被人施虐過。
三人的死,接與東宮有關係,而太子有虐待女人的瘋言瘋語,早已不脛而走。
雖然,世家權貴虐待幾名賤婢,無傷大體。但是虐人致死,可就成大問題了!
宋志軒已派人傳召東宮的人,都一一指出三名死者在東宮時,曾侍寢過太子!
可侍寢完後都均一暴斃,只不過兩名是失蹤,一名是死在星辰殿的枯井內,企圖嫁禍與當朝太傅鳳瑾珏!
東宮的人,更是抖露出太子不尊師重道,夜夜笙歌尋樂,並且還結黨營私,縱容下屬惡意傷人等等罪狀!
而關於宋柯的彈劾奏本上,便是宋玄之前掌握到關於豔妓韋雙兒的死,與宋柯有關。
其實,死一個妓女,不過是件不痛不癢的事,遮掩一下就過去了,宋志軒也不會爲一個毫無價值的紅樓女子,要拿自己的兒子去抵命。
但是,若牽扯到朝中大案子上,可就不一樣了。
剛纔提到戶部一案,戶部尚書唐宗慶以權謀私,故意瞞報各地上報的人口數,中飽私囊。
並且縱容下屬私自圈地,然後讓下屬拿着霸佔百姓的良田來孝敬於自己,並且牽扯其中的官員,還被記錄在一本名冊上。
這是宋志軒開朝建國以來,第一宗大貪墨案件。
而這個韋雙兒有位恩客,便是這個戶部裡面的一個官員,從他口中套出了這本賬冊裡的名單。
誰都知道,戶部尚書站在太子這一邊,有人預測這個戶部尚書圈佔這麼土地,無非是爲了太子的經費週轉作準備。
而且,宋志軒還讓人把東宮的賬本逐一拿過來審查,確實發現賬面上每個月都會無故多出幾十萬兩銀子,來源卻是無跡可尋!
想及此,自己的兒子竟然與貪官勾結,一切舞弊營私中飽私囊,這個宋志軒如何容忍得了?
太子向來與二皇子兄弟情深。
當日韋雙兒死前,有人看到是二皇子的人把韋雙兒帶走。所以,不難猜測,必定是二皇子爲了名冊不外流出,特地派的人去殺人滅口!
“這些都片面之詞,父皇千萬不可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子虛烏有,都是他人栽贓污衊,請父皇一定要相信兒臣與大哥都是冤枉的啊!!!”宋柯趕緊跪行而上,聲聲乞求着父親。
宋柯連忙拽上大哥,“大哥!您還不快求一求父皇!切莫要奸人離間的計謀得逞啊!”
這裡面有多少事是真的,多少事是假的,宋濂與二弟很清楚,當即也叩首道:“父皇,那三名女子的死,絕對與兒臣無關。還有……戶部舞弊貪墨一案,也確實是與兒臣無任何瓜葛!”
碧雲殿送過來那兩位宮女的死,確實不是他宋濂所爲,而李憐兒的死更是蹊蹺。
雖然三人都侍寢過,對她們施虐他無可反駁,但要他揹負草菅人命的事,那就萬萬不能了!
可是……他總不能把紀昭儀退出來吧!還有,李憐兒的死,他總不能夠推倒鳳太傅身上去吧,摺子上面分明有參他不尊師重道這一條!
戶部貪墨一案,宋濂知曉的不多,但東宮那些如流水一樣的銀子,確實是有戶部尚書唐宗慶敬獻而來。
宋柯再次拜上,言辭鑿鑿:“父皇就算不相信兒臣,也要相信大哥纔對,大哥生性淳厚,愛民如子,又是當朝的太子,理應知道肩負的重任,豈敢任意胡來?”
無論如何,宋柯也要把對大哥的傷害,減到最低纔可以,原本是想阻止鳳未央爲皇后,哪知卻是上演如此一齣戲。
“是啊皇上,太子還年幼,有待管教和改正。”中書侍郎開口道。
顧國公臉都綠了。
這傢伙開口還不如不開口,什麼叫還年幼,什麼有待管教和改正,意思不就是讓太子承下這些過錯?
“皇上,說不定御史臺上奏未必屬實,依臣之見案中疑點重重,尚有紕漏之處,不妨讓人先徹查一二,再對太子與二殿下論罪如何?”顧國公舍下這張老臉,出聲維護。
不少人心中冷笑,這分明是迂迴戰術,只要皇帝此際鬆口,便預示着這件事大體是揭過去,太子便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所有人都在看宋志軒的面色,看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要大大懲處太子。
此刻,沉默許久的瀟柄貴,朝上拱手道:“皇上,臣無意要衝向太子,可所有的事,樁樁件件都寫在上面,公道自在人心,相信皇上有裁奪!”
瀟柄貴並非是宋玄手底下的人,他身爲御史臺,有彈劾百官之職,一向是秉公辦事,無論此人是天子還是庶民,他都容不得一粒沙子在眼中!
“瀟柄貴你——”顧國公聽到瀟柄貴如此得寸進尺,不禁咬碎銀牙,並且恨恨地望向對方。
可對方卻把他的仇視漠視如空氣,一分面子也不給他!
此刻,宋玄粉墨登場,“父皇,您深夜召見兒臣,不知所謂何事?”
宋柯雖然無謀,但看見三弟進來時平靜的神色,他定是一早就知曉這邊的事!
有可能……這一切都是這個好弟弟策劃的!宋柯猛然瞪大瞳孔,死死望向臉上平靜如水的三弟!
宋志軒望着平生最爲滿意的一個兒子進來,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對他說這裡的事,他怎麼看時,便聽見二兒子如惡鬼的聲音揚起……
宋柯顧不得在場的人,甚至尊貴無比的父皇在內,雙目紅出血一樣,狠狠道:“宋玄你說,今夜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你一手策劃?你想讓紫蘭殿那個賤人順利當上皇后是不是!!!還是說,你一直就緊盯着太子之位是又不是!!!”
“二弟——”宋濂趕緊上來捂住弟弟拿張口無遮攔的大嘴,可爲時已晚!
這個說話不經大腦的二皇子,着實讓在場的人冷氣倒抽。宋志軒的臉,早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連責備的話都不願意罵了!
當還能大聲罵着一個人的時候,證明對他還不是很失望。但當連罵也不想罵了,可見宋志軒對這個有勇無謀的兒子,是多麼的失望與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