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軒嘴邊含着冰寒的笑意,起身負手走下來,並挑起周思璇尖如錐子的下巴,不免讓對方一陣嬌羞,香腮盪漾開緋色,誘得人想一親芳澤,玩味地道:“那朕往後不那麼寵她,多寵你如何?”
周思璇心中甜如蜜汁,軟綿的聲音越發可以滴出水來,一副欲迎還拒的模樣嗔怪道:“皇上,這底下還這麼多人看着呢,不如今晚就到臣妾的若瀾殿,讓臣妾好好伺候您。”
“大膽周淑儀,膽敢左右君意,皇上晚上到哪所宮殿去,自有起居舍人安排,還輪不到你來主張!”安朝玲不得不開口呵斥。
這還是光天化日下,周思璇就如此一副妖媚之姿,難道不知道皇上日理萬機,國事繁蕪,她如此媚惑君主的行徑,就該嚴加約束。
況且,剛還暗諷紀淑儀爲卑賤出身的她,身爲名門閨秀,本該溫婉端莊,此刻卻做出猶如風塵女子的輕浮行徑,實在令人所不齒。
紀春華低垂的頭,嘴角處微微上翹,倒也不吭聲去補一刀。
這唐友玲只關心裡頭的顧來儀,伏地求情地道:“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後,也不知皇后到底所犯何錯,要在裡頭罰跪。還望皇上能夠看在皇后多年任勞任怨的份上,饒過皇后這一回吧!”
宋志軒不喜歡涉足後宮,便是不想看見底下的嬪妃互相傾軋的場面,一個個爾虞我詐,每一句話都暗藏利刃,就算是爲對方求情也包含不了多少真心,一切都是從利益角度出發!
“周淑儀言行僭越,貶爲才人,收回金冊,並遷出若瀾殿,賜居甘落院!”宋志軒起身回坐,渾身上下散發危險的氣息。
周思璇整個人呆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菱角分明的男人,剛纔還對她濃情肆意的皇上,此刻就把她降爲了才人。
“甘落院,不是西北角荒蕪許久的院子嗎?”有人低聲嘀咕道。
不甘心降爲才人的周思璇,趕緊膝行而上,一手抓住宋志軒明黃色的衣襬,一臉淚痕地道:“皇上,臣妾不過是一言之失,居然要被收回淑儀金冊,降爲才人,並遷居滿是蛇鼠蟲蟻的甘落院!皇上,臣妾不服啊!”
宋志軒抽不會一腳,只好一腳把人踹倒在地,怒不可遏地道:“不服?朕若不是念在你父親有功,早一條白綾賜予你了斷!”
白綾?
所有人冷氣頻頻倒抽,周思璇更是化作石頭,一愣一愣地回不過神,好半天才不明所以地問:“皇、皇上要賜死臣妾?”
此刻,郭宇明已被鍾焉領入紫蘭殿。
宋志軒免了他的禮數,直言道:“郭宇明,朕讓你所查到的事,你就當着周才人的面兒說出來!”
“是,皇上。”郭宇明朝上覆手躬身,然後直起腰看着地上滿臉淚痕的周思璇道:“周才人,可記得一個叫衛紅姑的婦子?”
“衛、衛紅姑?”周思璇念這個名字的時候,經不住結巴。但還是仰起泛白的小臉緊緊盯着前面垂首的男子,“我不識此人,不知郭大人到底想說些什麼?”
郭宇明嘴角揚了揚,依舊恭聲地道:“那懇請皇上讓臣把此人傳進來。”
宋志軒沉聲道,“來人,傳衛紅姑。”
一名普通的婦子被內侍領了進來,寶座上的人沒看見,倒是先看見跪倒在地且一臉煞白的周思璇,當即上去把人扶起來,“表小姐這是怎麼了嗎,地上涼,您快些起來。”
“大膽婦子,見着皇上還不快快下跪!”鍾焉朝下喊去,驚得那名婦子才知道這裡是哪兒,趕緊跪地告饒。
“叩、叩見皇上,民、民婦不知深處何地……更不知在座之上是當今聖君……還、還望皇上恕罪啊……”衛紅姑嚇得腿肚子直打哆嗦,把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郭宇明問她:“衛紅姑,你可是在賈府當差?”
“正……正是。”衛紅姑老實作答。
“前陰伯侯賈府,正是周才人的外祖父家。”郭宇明補充說明一句,轉而問那名婦子,“前不久,聽聞賈府的小孩出現天花,可是屬實?”
衛紅姑一雙不老實的眼往上看去,卻對視上一雙嚴迫的雙眸,復垂首下來點頭道:“正是正是,賈府老爺的曾孫出現天花,回天乏術已夭折。”
郭宇明從袖口抽出一塊小孩的紅肚兜,交給衛紅姑辨認,“你仔細看看,這可是賈府小孩的衣物。”
衛紅姑凝眉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往外一拋,仿若手中拿着是毒物,死命搓着手叫到:“大、大人,這塊……這塊肚兜怎麼會在您手上?那可是已故小少爺的貼身衣物,生前還穿過的!”
“衛紅姑本官問你,這賈家小少爺的肚兜不該被焚燒殆盡的嗎?”郭宇明彎腰下來看着眼前的婦子,故作不懂地問。
衛紅姑已是大氣不敢喘,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民婦哪兒知道呀!”
“那你那個嗜賭成性的夫君,他的賭債你是從何得來?”郭宇明突然大喝一聲,嚇得當場的人心跳漏一拍,“衛紅姑你還不如實招來,當今皇上就高坐在上,難道還要本官爲你一五一十道來?”
衛紅姑趕緊朝上不住磕頭,“皇上饒命,大人饒命,民婦只不過是見錢眼開,當日有人花高價找民婦索要一件賈家小少爺用過的貼身衣物,民婦那個死鬼夫君欠下外債,民婦纔會鬼迷了心竅偷拿了一件小少爺的小肚兜出來,還望皇上恕罪,大人恕罪。”
“那當初找你的人,可說過他要用這塊小孩的肚兜做什麼?”郭宇明問她。
衛紅姑埋頭想了想,腦袋一拍地道:“啊對了,那人說過要帶進宮去。其餘的,就沒了。”
郭宇明突然噤聲了,仔細盯着衛紅姑看,看得她直發毛。
衛紅姑只好朝上磕頭道:“皇上,民婦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不敢有所隱瞞,還請皇上放民婦歸家,夫君與孩子們還等着民婦回去……”
可郭宇明卻往前一站,擋住她的懇求,聲音如十二月的寒風,冷得讓人直哆嗦,“衛紅姑,你倒是隱瞞了一件事,當初找你要紅肚兜的那個人,可是在周府當差的衛扁霆,正是你的親弟弟。”
衛紅姑一臉苦艾,本想保住弟弟一名,可沒想到什麼也瞞不住,只好不住地磕頭求饒。
周思璇已聽出不對的苗頭,大呼冤枉地道:“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
“周才人,本官還沒說什麼,您怎麼就大呼冤枉了?”郭宇明噙着笑,問向一旁哀求的女子。
周思璇對着郭宇明厲色道:“你肯定會說,上次我奶奶與母親入宮看望我的時候,便是把你手中這塊染有天花病疫的肚兜帶入宮中,然後指認我爲害平樂長公主染上天花的兇手,是與不是?”
上次在長樂宮,她們就有意無意拿這件事擠兌她,她就倍感不妙。此刻還出現了人證物證皆是指向她,她哪能不害怕?
“周才人既已承認,”郭宇明朝上拱手,“皇上,那微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宋志軒一直抿脣不語,不由得擰眉問:“愛卿不覺此事頗多疑點嗎?”
“是啊皇上,如果真是臣妾所爲,臣妾爲何還要花重金去買,直接讓母親回賈府要一件小表弟的貼身衣物不就成了,何須多此一舉讓那衛扁霆去找紅,還非得說拿進宮去,豈不是徒惹人生疑!”周思璇趕緊爲自己辯解。
郭宇明還是朝上拱手,“可是皇上,當初鳳昭儀離宮省親時,兩位殿下可是被託付在宣政殿由您照顧的啊。”
宋志軒想起了什麼,一雙如獵鷹的目光投向周思璇,那兩日他忙於接見外國使臣,周思璇不知爲何心血來潮,特來宣政殿陪着兩個孩子玩鬧。
“不巧的是,這件肚兜居然在若瀾殿找到。”郭宇明撿起地上那件嬰孩的肚兜,聲音貫穿每個人的耳膜。
周思璇虎軀一震,“郭宇明,後宮乃是皇家重地,你膽敢搜本才人的宮殿?”
郭宇明朝上微弓着身,道:“皇上明鑑,臣也只是奉旨行事,這不得已才讓人搜了一回若瀾殿,還以爲周才人會參與污衊鳳昭儀之事有關!”
“有關無關,你也不能平白無故搜宮妃的寢殿吧?”宋志軒臉色沉了沉,這天花一事,與鳳未央被陷害一事,根本就是兩碼子的事,是不是他給予對方的權利過盛了?
郭宇明不以爲然地道:“皇上,天花一事要查,宮中冤假案也是要一查,臣這是兩案一起查。況且,王才人當初被指認偷換長公主的錦衾被褥,還不是因爲長公主染上了天花被移送福熙閣,才被歹人有機可趁的緣故?”
宋志軒看周思璇的目光越發不悅了,只問郭宇明:“那你此刻是否已能斷定,周才人正是讓平樂長公主染上天花病疫的兇手?”
周思璇已是傻眼,這可是謀害皇嗣的死罪啊,鬧不好還真是一條白綾賜下來,不知僅僅是降位份,和住冷宮這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