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陌生是因爲我從未聽過期殊羽大叫,就連他操兵時也只是極有涵養的稍稍擴大自己的聲音,而現在卻……他真的很奇怪。
我撞着膽子再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額頭有虛汗,面目森冷,呼吸很不平穩,好像虛弱到馬上就要倒下的樣子,我想伸手去扶他,他卻冷冷道:“別過來。”
百般無奈,停下了要過去的動作,一鼓作氣:“好,我不過來,可你說,究竟要怎麼你才能相信我真是喜歡聶上薰?我還未入營時就與他往來甚密,熱乎的很,也被你撞見過兩次,你也不是不知道,怎麼現在又開始賴賬。”
“嘩啦啦!”
他突地伸出手橫掃桌上的的杯子,一堆飛玉碎片落了一地,大概是碰到哪塊碎片了,他手心下方被戳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窟窿,看着殷紅的血,我的心莫名一驚。
今天真是見了太多血了。
他今天實在是反常的厲害,如果他真是喜歡嬰珂蓉,而嬰珂蓉喜歡另一個人,也沒必要發這麼大的火氣,鬧這麼大陣仗吧,又灌熱水又見血的,實在是太觸目驚心了。
以前即便是他稍有些情緒,我給他的定位也是那種飄飄然,萬事皆空,紅塵俗世與我無關,我心自靜的狀態,今天他怎麼就?
行了,不能再這麼和他糾纏下去,是男人就該果斷點。
我一拍桌子,雄糾糾氣昂昂地高聲道:“行了行了,大老爺們兒乾脆點行不行,這又摔杯子又叫喚的,嚇唬誰呢,你是將軍,我是士兵,你要取我小命,隨時隨地,如果你真是喜歡我,我只能和你說,這不可能,我喜歡的是別人,如果你要我以死證明,也行。”
其實我覺得我說這話非常厚顏無恥,他那麼完美的一個人,憑什麼喜歡我?表面上是個粗暴的女人,實際上卻是個男人?
用腳趾頭想我都覺得不合邏輯,怎麼看我都應該是倒貼別人的那個,現在他到反而丟下面子地追求我?
一邊這麼想,一邊看着他,他眉頭微微皺着,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卻讓我覺得他好像是身受重傷。
就這麼僵持着,我看着他,他不知道看着哪兒,總之沒有看我。
實在不是個辦法,就算我現在的身體是個娘兒們,可到底是兩個男人,有沒有必要這麼糾葛不清的?
我看着桌上那一大壺茶,杯蓋掩得密實,裡面滾燙的熱氣一丁點也逃不出來,這一口灌下去,估計嘴巴得起七□□個泡,一個月說不上話也是有可能的。
死不了人,但是夠刺激,這麼一招夠唬人的,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我心裡打着算盤,又偷瞥了他一眼,見他那有些蒼白的嘴脣微微闔動了一下,像是要說話,我是不想聽了,無非是要再糾纏下去。
憑藉我眼明手快的本事,抓起桌上茶壺的手柄一拎而起,壺嘴對準自己的嘴巴就往裡灌,那一剎那看到期殊羽滿臉的驚恐,我才嚥了一口,他就已經站在我面前,打碎了茶壺。
可惜啊,這套茶具一看就是不是軍營裡的普通貨色,一定是期殊羽的私藏,就這麼碎了,真是心疼死老子了。
他那張小臉平時最豐富的表情頂多是皺個眉,現在竟然面帶慍色,眼睛怒瞪着呵斥我:“你這是做什麼!”
說着,伸手就要來掰開我的嘴,就是知道他會打斷,所以我剛纔也沒把那最後一口水嚥下去,要讓它在口腔裡涼下來,怕是也沒那麼快,此刻只覺得嘴巴要燒起來了,可是這點還是能忍。
他手上的勁加重了幾分,我就更擰巴,硬是不張口,死命瞪着他,牙再咬的緊些,也多下了幾分力道,怎麼樣?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看你手指擰不擰得過我的牙。
可他究竟是不蠢,手指擰不過他還有其他東西啊!
一手掐住我的下巴,狠深說:“吐出來!”
我哼哼了兩聲,瞪回他一眼,表示頑強反抗。
嘿嘿,拿我沒轍了吧!
雖然嘴巴疼的夠嗆,但我還是挺沾沾自喜的,雖然我不是以死明志,但這件事一做,他一定會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歡他,這樣就能別煩着我了,嘿嘿嘿。
嘿嘿嘿……
內心在笑,臉上卻是有點糾結,一是因爲嘴巴真疼,二是因爲也不好真笑出來給他看,可下一秒,就連這內心也笑不下去了。
他食指拇指狠狠按着我的咬肌,我強忍着痛,但嘴巴還是微微張開了點,他竟湊了過來,那像ps過的臉就這麼赫然呈現在我眼前。
緊接着,我感到我的嘴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攪弄着。
水實在太燙,表皮全部麻得沒了知覺,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那柔軟的東西就是期殊羽的嘴巴。
接着他做的事,我稍微是有點感覺了,吮吸,他正在吮吸我口裡的沸水,試圖用嘴將我嘴巴里的水給帶出來。
惡不噁心,要是知道會這樣,我前面就該乖乖吐出來!
我用勁推着他,想說我吐出來還不行嘛,別做這樣驚悚的事,我適應不來,可他就是不肯鬆口,我更是不肯給他吮嘴裡的水,這麼犟着,反而將這個動作維持的更長。
他媽的,我掌心朝他肩上發了狠勁,他卻紋絲不動,我反倒被他猛推倒牆上,背脊被狠狠撞了一下,下意識想喊個痛,可就分的這幾秒神,嘴裡的沸水已被他吸的乾乾淨淨。
終於是鬆了口,我看不見,但嘴巴疼得厲害,我也知道定是又紅又腫又溼,夾雜着茶水,口水,有我的,有他的。
他也是,可沒我狼狽,剛做完這麼變態的事,微微喘息了幾旦氣,居然是用袖口輕輕抹了抹脣,不知道的還以爲剛吃完法國大餐,還好他沒有淡定到拿出絲巾來擦嘴,不然我真會一個拳頭撩上去。
我是沒他優雅,喘着粗氣狠狠瞪着他,就差把他給看穿了,怎麼樣,力氣大了不起啊,要是老子現在是個男人,強吻你一千次信不信?我呸!我纔不要強吻你。
瞪了一會覺得眼睛酸了,是時候放句話給他聽聽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說你喜歡我,說實話我也挺不相信的,就算是真的,那我就厚一回臉皮,清清楚楚地告訴你,老子不喜歡男人,就算我是女的。”
如果我沒有看錯,他貌似是在苦笑:“難道,我對你做那麼多,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眼神不自覺超其他方向瞟了幾眼,纔回過頭看他:“也許是有的,可那不是我的感覺,具體是什麼原因,我說了你也不信。”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只是看着我。
我繼續道:“期大將軍,我知道我今天是逾越得很,不過您大人有大量不用軍紀罰我,那就算我命好,下次您要罰我,我也不會接受了,這叫過了這村沒這店,如果您沒什麼事兒,小的就撤了。”
期殊羽聲音很輕,但我聽的到:“我不……”
我立馬截住他的話:“您要是再說‘我不信’這三個字,我就去再燒幾壺滾水灌爛這喉嚨!”
他看向別處,冷冷清清三個字:“你走罷。”
我向他抱手作揖:“多謝將軍,屬下告退。”接着便是勾起嘴角一笑,意氣風發地走出營帳。
可出了營帳,嘴上掛着的那一絲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我本來就是個男人,你再做過多糾纏也是惘然,投入再多感情也是白費,不如趁早了斷,不管我回不回得去原來的身體,我都是不會喜歡上任何男人的。
想着想着,才發現怎麼我也變得矯情起來了,當兵可越當越娘炮了。
今早被綁架,又在草地上打了會滾,這頭髮是亂糟糟的一團,不過這時候夜晚的風肆意一吹,髮絲飛散,倒是顯得格外瀟灑,自個兒開始幻想自己是武俠片的男主角。
邁着大步,不要回頭,不要大意地往前走吧。
纔剛跨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後的營帳內,男人的咳嗽聲,一直不斷,他的嗓子看來也被那沸水燙到了吧……
猶豫了片刻,還是起步走了。
途徑小操場,我就愛叫那塊地小操場,其實專業名詞應該叫作練兵場什麼之類的,古代人每個房間,院子,都要矯情半天取個文雅或者霸氣的名字,我也懶得去記,乾脆就這麼隨口說說了。
小操場裡有一團東西正在整齊的勻速移動,離我較遠,分辨不清,嬰珂蓉的眼睛是沒有近視的,也看不清那團東西,說明了確實是遠,要是換做我以前,三十米以外雌雄同體,五十米開外人畜難分。
也不知道哪門子好奇勁,我就呆在那裡等那團東西移動過來,過了大概三十秒,我才知道,原來他媽是一幫人在那兒練跑步啊!
今天精神頭倒是好的,我開頭還以爲這幫子人是去食堂風捲殘雲去了,感情在這兒用功呢!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終於等到他們走到我面前,我抓住一個就想開問,客官,今兒個是刮門子的風啊,把您也給吹來了,可我還沒問,只見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見了殺父仇人,目露兇光,臉色狠厲,活生生像是要把我吞了。
神經病!
懶得理他,換個人問唄,可換個人除了五官不一樣,那神情和第一個人真是如出一轍,克隆都沒這麼像的。
靠,今天都怎麼了,吃錯藥了?還是吃了火藥?還是吃了炮彈?
終於是抓到一個表情正常的,我樂呵呵的陪笑:“兄弟,你們爲啥在這兒跑啊?折騰啥玩意兒呢?”
那小兄弟窘迫兮兮地擡頭看了我一眼,我去,感情那是小喵啊!
“小喵!原來是你,你們爲什麼在這兒跑圈啊?”
小喵對我做了個噓的姿勢:“將軍一回來就召集所有人,我看的出來他心情很不好,點名時……說是缺了個人,然後就罰我們跑五百圈才能去吃飯。”
我訝異地指了指自己:“所以缺的那個人是我?所以是爲了我你們纔要……”
小喵有些不好意思承認我的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剛想再大罵特罵一番,前面不知是哪個人朝我們這兒大吼了一聲:“妙木夙,幹什麼呢,還不快跟上,還想不想吃飯啦!”
小喵朝我看看,指了指前頭:“我先走了!”
於是就留下我一個,只見那羣人從黑壓壓的一片,又變成黑乎乎的一團。
我真是要被期殊羽氣死了,這神經病到底是哪根筋不正常,一會兒淡定的和和尚似地,一會兒又蠻不講理和頭牛似地!
我有種想折回去再和他講理的衝動,但是一想到之前他那變態的行爲,還是縮了點膽,哎,我看以後在這兒西營,除了小喵之外,我是不可能有什麼朋友了。
那一天我沒有折回去和他理論,如果我折回去了,我想我便會心疼的把什麼都忘了,後來的我,也不會走那樣一條路,一切也就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