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場)登臺(一)

前面一片鑼鼓聲,飾演崔通崔甸士的白花已經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微笑着說了一句“小師妹,該你上場了。”

師兄師姐們早就在秀兒的化妝椅後圍成了一個半圓,秀兒“嗯”了一聲,緊張地站了起來,手緊緊抓着椅背。也許是坐久了,竟有一點暈眩,曹娥秀過來爲她正了正鬢邊的蝴蝶花簪,輕輕擁抱着她說“不要怕,就當你平時在班裡排練一樣,反正搭戲的都是熟人。”見秀兒的手還是抓着椅背不放,因爲抓得太緊,手上的青筋都隱約可見,忙伸手過去輕輕拉下,握在手裡拍了拍說“去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看中的,肯定是最好的。”

秀兒點了點頭,擡首看見秦玉樓就站在簾邊,親手爲她打起隔簾。秀兒朝所有的人行了一個注目禮,經過秦玉樓身邊時,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朝她伸出了一個大拇指,秀兒知道師傅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一定行!”

隔簾在身後關上了,外面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全然陌生的舞臺,黑壓壓的觀衆,他們的眼神或期待,或質疑,或驚豔,但無一例外都在盯着她,她成了全場的焦點。

秀兒在心裡默數了三下,一,二,三,唸到三時,她開始做動作,念臺詞“今朝喜鵲噪,定是姻緣到。隨他走個乞兒來,我也只是呵呵笑。妾身是今場貢官之女,父親呼喚,須索去見他也。”

唸到這裡,人已經走到了紅花扮演的貢官趙錢孫李面前,屈膝福了一福問“父親,喚你孩兒來爲着何事?“

紅花,哦,不,是趙貢官道“喚你來別無他事,我與你招了個女婿。

秀兒眨巴着眼睛做雀躍狀,花癡狀“爹爲孩兒招了幾個?”

趙貢官吃了一驚,身體在椅子上一歪,差點摔了下去,臺下觀衆爆笑。趙貢官無奈地坐穩身子說“當然只招了一個。你看看,是好女婿麼?”

此時白花扮演的崔甸士已經從後臺走了出來,正悄悄站在一旁打量着秀兒,嘴裡吸溜着口水說“真好媳婦啊,瞧這小臉兒俊的。”

趙貢官走過去擋在女兒面前,把一張大臉湊到崔甸士面前問“是好丈人麼?”

崔甸士只顧着看美女,嘴裡含糊地答“是好媳婦,好俊俏的媳婦。”崔甸士腦袋左擺,趙貢官跟着左擺;崔甸士腦袋右擺,趙貢官跟着右擺,最後準翁婿倆都差不多要貼面了,崔甸士這才如夢初醒地說“好丈人,好丈人。”

臺下再次鬨堂大笑。

趙貢官清了清嗓子說“崔甸士,我今日除你秦川縣令,和我女兒一同赴任去。我有一個小曲兒,喚做“醉太平”,我唱來與你送行者。(唱)只爲你人材整齊,將經史溫習。聯詩猜字盡都知,因此將女孩兒許配你。這襆頭啊除下來與你戴只,(做脫衣服的動作),這羅靴啊脫下來與你穿只(做脫鞋子的動作)。”

等到衣服鞋子全脫完,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抱住身子,向臺下觀衆問“那我不是弄得一絲不掛,赤精條條的了?”

臺下的人已經笑得捶桌打椅了,齊聲道“是啊,你都脫給女婿了唄,自然成光屁股了。”

這時崔甸士走到趙小姐跟前說“我與你收拾了行李,去秦川縣赴任去吧。”

趙小姐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也轉頭向觀衆道“這人連一件好衣裳都沒有,要從我爹身上現脫,也是個窮鬼呀。”

觀衆笑回道“豈止窮,人家家裡還有大老婆呢。”

崔甸士趕緊過來捂住趙小姐的耳朵,連催帶拽地把她弄走了。

他們剛從右邊下臺,曹娥秀扮演的張翠鸞已經掀起左邊的隔簾上臺了,嘴裡念着“妾身翠鸞是也,自從嫁與崔甸士爲妻,他上朝取應去了。可早三年光景,聽說他得了秦川縣令,也不來接我,我想這秀才們好是負心啊。(唱)我則見舞旋旋飄空的這敗葉,恰便似紅溜溜血染胭脂。冷颼颼西風了卻黃花事。看了些林梢掩映,山勢參差。我想起虧心的那廝,你爲官少不得人伏侍。你忙殺啊,寫不得半張紙?”

又在臺上轉了幾圈,做拭汗狀,捶腿狀,無力狀,終於停在一個地方說“可早來到秦川縣了也,待我找人問問。”伸手做敲門狀“敢問哥哥,哪裡是縣府官衙?”

“門內”一小廝答“再往前走幾步就是。”

張翠鸞走過去,向門首的衙役道“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夫人到了。”

衙役說“兀那娘子,你走錯了門吧?俺家老爺有夫人了。”

張翠鸞哀求道“官爺,麻煩你與我通報一聲。”

衙役只得走進去對崔甸士說“老爺,門首又有夫人到了也。”

趙小姐發惱道“他是夫人,俺是使女?”

崔甸士趕緊溫言勸哄着“這廝肯定聽錯了,夫人你在這裡安心坐一會,待爲夫出去看看。”

張翠鸞一見到崔甸士就哭了起來“崔甸士,你好負心也。怎生你得了官,不叫人來接我?”

這時趙小姐已經尾隨而至,聽罷大怒,揪住崔甸士的耳朵罵道“好嘛,你騙我爹說你沒媳婦,那這個又是怎麼回事?你這個死不要臉的騙子,該殺千刀的禽獸,兀的不氣殺我也!”

崔甸士忙打躬作揖求告“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這個是我家的奴婢,三年前偷了我家的東西逃走了,我一向尋她不着,想不到她今日自投羅網。最可恨的是,還信口開河,妄想高攀夫人之位,我豈能輕饒她?左右,給我拿下去,先重打四十大板,看她還敢不敢亂說!”

張翠鸞難以置信地看着昔日恩愛夫君,指着他的鼻子說“好個狠心賊!你叫人打我?(唱)我則待婦隨夫唱和你調琴瑟,誰知你再娶停婚先有個潑賤兒。”

崔甸士拿着令籤的手停在半空,這時臺下有人站起來破口大罵“崔甸士,你還是不是人啊,拋棄原配,三年不聞不問,她一個婦道人家,千里迢迢來投奔你,你不認她就算了,還叫人打她!”

他的同伴趕緊扯他坐下,先向四周觀衆拱手致歉,再輕聲安撫他“兄弟,別吵,等着看下面怎麼演吧,你這樣吵,別人沒法看了。”

此時臺上,更叫他們氣憤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趙小姐揪住崔甸士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天殺的,沒聽見她在罵我?你是死人啦,還不快丟籤子!”

崔甸士“啪”地丟下籤子,大聲喝道“左右,還不扯下去打?你們真以爲她是夫人那,快與我拿翻,脫下衣服,結結實實地打!敢敗壞老爺的名聲,就叫你看看我老爺的手段,先打得你皮開肉綻,再把你發配到沙門島充軍去。”

崔甸士話音剛落,張翠鸞的外衣就被扒去,只剩下白色的中衣。緊接着,棍棒如雨點般落下,張翠鸞被打得滿地打滾,先痛罵,後慘呼,終止無聲無息。

臺下觀衆的心也揪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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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楊顯之的《臨江驛瀟湘秋夜雨》可以在網上査到。我寫文的時候,對白和唱段都有所改動,因爲原來的文字很多可能已經不符合我們現在的語言習慣,爲通俗起見,進行了一些處理。

在此謹向楊顯之及所有的元雜劇前輩們致歉,然後致敬!文中所有引用戲曲腳本的地方,都或多或少地做了一些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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