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瀾雪的文信離她最近,也一下子聽懂了她的話,對趙公公說道:“把另一個宮女楚思嫣送回浣衣局去,找御醫給瞧一瞧,朕聽說她還有咳疾,順便都給看看。對了,傳朕的命令下去,沒有朕的旨意,短時間內不準任何人見她倆,知道麼?”
趙公公聽着文信的話,卻想起這事兒可是太后下達的命令,一臉爲難的看着文信,不知道是該回答,還是不該回答。
“怎麼?聽不懂朕說話的麼?朕做不了天下的主,連兩個小小宮女的主也做不了麼?”文信瞪着趙公公,眼眶發紅的問。
趙公公見文信從來沒有過這個樣子,如此多半是生氣了,嚇得趕緊說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皇上息怒,奴才這就去吩咐!”
趙公公走後,文信則是不顧在場所有人異樣的目光,抱着渾身是血,已經昏過去的瀾雪,同孫公公回到了司膳局。
所有的宮人都驚呆了,這落雨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怎麼回來的時候這副樣子,最主要的是,還是由皇上抱回來的……那些不禁在暗地裡泛起花癡的宮女都在小聲的議論着,自從皇上吃過這個叫做周落雨的飯菜後,就茶不思飯不想,甚至大半夜的跑來找她,也不知道她的東西里放了什麼迷藥,現在一個小小的宮女受罰,則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也要勞的皇上大駕出面解決……“要是皇上也能這麼抱我回來,我被打死一萬次都行!”那幾個宮女呆呆的望着文信的背影默唸道。
回到瀾雪的房間,文信將瀾雪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牀上,孫公公尷尬的看着文信說:“皇上……奴才的意思是希望皇上喊停就行了,皇上你的龍袍……沾上血跡了……”
“朕的龍袍就是用血做的,沾了這麼點血跡算什麼?來人,傳御醫,叫他們帶上最好的金瘡藥來,快點。”文信冷笑一聲說道。
孫公公也不好說什麼,看了看躺在牀上仍舊昏迷的瀾雪,心中暗歎,從自己第一眼見到這個姑娘的時候,就覺得她根本沒有這麼簡單,這也是自己沒有給她安排那些髒活累活的原因之一,想不到她竟如此有福氣,同皇上見面不過幾次,就能使得皇上對她如此惦念,到也是有點本事。這樣的女子,保護起來,不會吃虧。
“皇上……那您先做着,奴才去給皇上拿衣服換。”孫公公在一邊說。
“好,你先下去吧。”文信對孫公公說。
屋內,除了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女太監之外,其它人都在門外候着,裡面只有文信和瀾雪二人。
文信站在牀榻邊上,看着瀾雪許久。她蒼白的面孔,明明和她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可文信卻總覺得自己是着了魔一般,能從她的身上,看到秦雨軒的影子。
自從見到瀾雪之後,每天晚上的夢裡,那種折磨自己到驚醒的夢,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席捲而來。
秦雨軒的死,對自己來講,就是個噩夢。他忘不了那日,他親眼看着她被幾個禽獸糟蹋,原本只是想侮辱她一次,可卻沒想到她死了。
直到她衣衫不整的倒在牀榻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文信才忽然覺得心口一疼。曾經的國仇家恨,對他來講,秦雨軒只不過是自己一個報復的工具,她和他青梅竹馬,可秦宰相卻始終不願意扶持自己,反而要處處和自己作對,父皇的不重要,外加朝廷官宦的不擁護,讓文信覺得秦宰相根本沒將自己這個太子放在眼中。
皇上對他言聽計從,他卻一門心思的想要鼓動皇上廢了太子,若不是自己臥薪嚐膽及時出手,恐怕他的陰謀就已經得逞了。
而那幾年的時間,每次看見秦雨軒,他都會想起她的父親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會想起不經意間聽到秦宰相說,若不是因爲他的太子身份,雨軒怎麼可能會接近他這種一事無成的人?只有讓雨軒牽制住他,他纔不敢怎麼樣。
所以自幼看見秦雨軒,她的每一次笑臉,每一次示好,都讓自己覺得無比痛心和噁心……秦宰相知道利用她的女兒牽絆住自己,自己難道不會利用秦雨軒來保住自己的地位?
他會甜言蜜語的在秦雨軒面前說自己如何如何喜歡她,在她面前從不表現出自己武功高深一事,不管秦宰相怎麼羞辱他,他都會一笑罷之,這讓秦雨軒覺得文信根本不像她爹說的那樣,他溫柔,善解人意,俊朗明媚,他說會娶自己爲妻,照顧自己一輩子……她昕了,不管文信說什麼,她都信了。
可她不知道,文信就是要利用她對自己的感情,來牽制住秦宰相,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偏愛的很。曾無數次因爲秦雨軒的說情,他才少了幾分要動自己的念頭,文信不是不知道,他都知道。
而他口口聲聲說愛雨軒,心中卻早就已經被恨矇蔽了。但直到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時候,他的心纔像是被徹底抽空了一般。
宰相府被滅了門,無一生還。秦宰相死的很慘,頭顱在城牆上掛了三天三夜,自己的太子位置,也終於徹底穩固,皇上病重,假以時日那龍椅上坐着的就是自己了!
當這一切都手到擒來的時候,他才發現秦雨軒的死,是自己從來就沒想過的。不知道在某一日,他對秦雨軒的愛,早就超過了恨,而這種愛,也是徹底失去的時候纔會發現的……“皇上,御醫來了……”
文信就這樣站在瀾雪的牀榻前,一言不發的看着她許久。她皺眉的樣子,她蒼白的面容,都是那麼似曾相識……不知道是會不會是老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讓這樣一個女人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時刻提醒着自己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後悔事。
“二十幾板子,你們先幫她止血再說。”文信對御醫說道。
“那還請皇上……先回避一下。”御醫知道傷口不宜見人,對文信說道。
孫公公此時也趕了過來,見文信還是一副猶豫,遲遲不願意出來的樣子,對文信說道:“皇上,御醫會給落雨治的,這龍袍拿來了,皇上要不……還是先去換一下衣服吧。”
文信回頭看了看仍舊處於昏迷狀態的瀾雪說道:“朕先走了,好了叫朕。”
幾個御醫帶着上好的金瘡藥,給瀾雪包紮了傷口,處理了一下,到也沒用多久,畢竟宮中面對這種傷已經不足爲奇了,瀾雪的也不算嚴重,幾個御醫自是手到擒來。
“皇上,已經好了。”御醫過來對文信說道。
文信擡頭,皺眉問道:“她可有事?”
“倒是沒有大礙,只不過被打了二十幾板子,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最近大概是下不了牀榻了,何況還出了那麼多血,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這三十板子下來,恐怕還真是性命堪憂啊……”御醫一臉後怕的樣子說道。
文信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朕進去看看她。”
“皇上……這勤政殿還有奏摺,不然我們先回去吧,等周姑娘醒了之後再……”趙公公見文信遲遲不願離開,現在不等周落雨醒過來,就又要進去,有點着急的在旁邊唸叨着。
文信頓了頓腳步,他不明白爲何看不見落雨醒過來,心中會有一絲不安,於是說道:“不急,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事再來通報朕。”
“奴才……遵命……”趙公公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皇上今日自己怎麼,紈絝的很,自己一個做奴才的,又不敢多說什麼,哪裡敢去揣測聖意,既然是皇上吩咐的,他照做就是了,也免得惹麻煩。
文信命令下人都守在外面,自己進了瀾雪的房間。屋內,瀾雪的臉色已經稍微轉變了一點,衣服也被換了一身乾淨的。可從她痛苦的表情看來,那傷口還是很疼。
心中那份奇怪的不安,也沒有減少,可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只想看着這個不太熟悉,甚至陌生的女人醒過來,僅此而已……太后處,那奉命帶着瀾雪去受刑的太監火急火燎的跑回來,一進門就跪在地上說道:“太后娘娘,不……不好了!皇上突然趕到,將那宮女帶走了,還讓奴才滾回來……看樣子十分生氣,這……這可怎麼辦啊?”
還在因爲處罰了瀾雪而高興的和太后說笑的柳依依,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將吃住,隨後變的一臉死灰的樣子,看着那太監問道:“你……你說什麼?皇上怎麼回來?”
太監滿臉茫然的說:“奴才也不知道……那個叫什麼思嫣的宮女忽然闖進來,阻止動刑,還說是什麼皇上的旨意,奴才……沒信,可不一會兒皇上就真來了,不僅帶走了周落雨,還將楚思嫣送了回去,還……還……”
“還什麼?”太后臉色很是難看的問道。
太監小聲嘀咕着:“還下令沒有皇上的旨意允許,任何人暫時不準接近她們兩個……”